第十五章 落英斜飞到谁家 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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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菇儿
    腐枝朽叶扶弱宆
    白衣素颜无花丛
    孤寂乡间泥土味
    君子不爱命随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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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盏油灯点亮，满屋皆温，火锅热气飘飞，众人饮酒吃鱼脸膛红润，小男娃肉嘟嘟小嘴油光水亮，幺妹头上白色长发卡铮亮如玉，脸上芝麻点点成金，映得一张脸儿富有独特腻美，城里人叫雀斑，乡下为何叫芝麻不得而知。丫丫电子书 www.shuyaya.cc更新最快
    幽静山野，巍峨陡崖之上轻显暗淡星光，门外狗叫，竹林摇曳石头小院身影闪动，一个十一二岁清瘦丫头，大眼忽闪走进门来，看看唐世科静悄悄畏进幺妹怀里。
    任校长看看丫头，笑眯眯说道：“这是我的女儿小燕，在我三哥家里玩耍吃饭才回来，少见客人不好意思呢，我一共三个孩子，这两个已经在这里了，老大是儿子，中学毕业在安顺师范学校上学，成绩挺好不用我们操心。”
    唐世科爱怜看看，摸出五块钱压在小燕手里：“伯伯远来没带礼物，揣在身上，有喜爱物件买一个。”这个年代人们普片收入有限，五块钱现金，城区送给孩子是重礼，缺少现金边远乡间更甚，幺妹和任校长哪里肯收，难为情客气着阻拦一定不要，耐不住唐世科坚持，小燕畏缩着接了。
    梅开华感慨着喝口酒，叹气道：“你家儿子上师范，上次咱们去过，说什么成绩挺好，其实就是笨牛跟着牛群屁股后面憨走，咱们乡里的孩子，考学校不容易，在乡里成绩好的不得了，和人家众多城市学生坐在一起，衣裳打扮精神气质特别是学习成绩，真个落后，说到底不是咱们的孩子不聪明，其实怪乡间教学水平，环境太差。”
    说到教学水平，看看任校长，照顾情绪补充了环境二字。
    任校长方正额头红润，咽下口中食物道：“你不用顾着我，嘴在你头上，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好了，你说的话我承认大实话有道理，我只是说，我家的孩子在哪里，不当最后一名已经很好，想想他一个人在外求学，门门课程能及格，能自己照顾自己，便是谢天谢地不是。”
    幺妹说道：“你俩整天知道争论，咱们孩子在哪里能够老老实实不惹事，学习再困难，好歹跟着全班进步，上次任哥到学校请老师课外补补，现在不错的了，只要能毕业，能分配个国家单位，咱们心满意足了。”
    唐世科想想自己的一生，点点头赞同，边远地区孩子能够走出家门，已经难能可贵，但愿吉人天相更上一层楼。
    笑哈哈岔开话题道：“任兄，你是教师，眼下有多少学生，工作忙吧。”
    一句话说完，梅开华急忙扭头库嚓一下，满嘴酒水喷出去，正是笑得口水流，任校长忍不住一拳打在背上，便如打在牛背上毫无知觉。
    梅开华笑道：“好人这话说在点子上了，我也想听听，任校长有多少学生，工作忙吧？”
    任校长囧得满脸通红，伸手再打却又忍住，看着唐世科答道：“老大哥，我这个校长只有你叫叫，咱们这里直接没人这样正规称呼，实在话，我的学生如果到齐，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共有三十几个，平时啊，差不多二十个左右，除了本寨子和邻寨的娃娃，河对岸有一些坐船过来。”
    唐世科诧异道：“几个年纪加在一起三十几个？”
    任校长道：“是啊，乡下地方，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家，娃娃都另选正规学校离去了，本寨这个小学，委屈在破旧的旧磨房里，好歹不受风雨，老师只我一个，上课时候，比如三年级上课其他年级写作业，轮换互换教学，课本不齐教具缺乏，眼下放假很闲，我呢，你是知道的，一直是民办代课教师，过去就是为了弄成公办教师才上了县里，也才有幸认识你老大哥，我的工资是寨子里人家凑点钱，多了多给少了少给，混日子罢了，话说到此，如果我不教这些学生，便真的没有老师教学了，人家那些正规教师，谁愿意来这个荒凉地方哟。”
    梅开华叹气道：“哎，乡下娃娃们，能认几个字不错了，我一个字不认识，还不是种地打鱼娶老婆。”
    天高皇帝远，边荒山乡环境限制教育条件滞后，这个问题并不是只有这里才有，也不是个人随便能够解决的，众人沉吟一刻，唐世科与二人饮酒，续满酒碗开解道：“也就是说，海马孔这个寨子，唯一的一位老师加校长，是你，唯一的一家商店，是你家，算是商业教育中心了。”
    任校长自嘲笑笑：“呵呵，车水马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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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喝快完，黑暗的门外火光摇曳，传来唧唧咯咯一阵女子的说笑声，伴着脚步声，四五个农村年轻女子，布衣布鞋长辫子，打着火把走进门来，太也熟悉笑着大声问道：“幺孃还在吃饭呀，我们——”猛然看见唐世科，急忙住嘴下意识腼腆后退，走在后面的女子差一点退到门外去，火把乱晃差点烧人急忙弄灭。
    幺妹急忙站起来道：“不要紧不要紧快进来，这是我家的老大哥，你们跟我进来吧。”笑嘻嘻招手叫女子们，见她们不好意思的样子，干脆与小燕上前伸手拉着道：“快跟我进来呀。”笑拽着走进正房。
    女子们再无声息，静悄悄好像身上有绳子捆住一样，低头紧紧挤挨着进去，仿佛有人要把她们抓住一般，正房和这里紧挨着，没有大门阻隔，是以她们依然尽在眼前，女子们绝不扭头看人，小声说话尽显扭捏。
    梅开华喝一口酒调侃笑道：“要不咋是乡下呢，看看她们，一点都见不得人。”
    任校长挤兑道：“她们本来就难见到外来客人，何况还是些小女子，突然进门下一跳，再说，你不是乡下人了。”
    唐世科笑道：“任兄，看来你家挺热闹，天黑路暗几个女孩子却来你家串门。”
    任校长道：“老大哥你有所不知，她们哪里是来串门，是来看病的。”
    唐世科奇道：“看病，你家是医院吗？”
    梅开华笑道：“还真是，这个小寨子，即叫海马孔又叫任家寨，海马孔是地名，任家寨是说全部姓任，唯一的一家商店是他家开的，唯一的一家诊所是他家开的，幺妹就是这里唯一的赤脚医生，学校唯一的老师和校长就是亲家。”此言一出唐世科惊奇又添。
    任校长笑笑道：“咋办，咱这远山远水小村子，能做的做做，其实不稀奇。”
    三人吃喝已毕，扭头看正屋里幺妹和几个女子，只见幺妹已经把一管针剂弄好，说笑间为一个女子肌肉注射，嘴里柔声说道：“有点痛哦，忍住点呀。”
    唐世科吃惊地看见，幺妹注射的时候不给人家抹酒精，而且，更大的问题是，注射针头扎的太近股沟，凭多年阅历和对医学的一些知识，他知道，宁打外不打内，便是针头宁可打在大腿上，确不可靠近脊椎，靠近脊椎扎针很可能扎伤坐骨神经，会引起严重后果。
    当幺妹要为第二名女子注射时，他忍不住叫一声道：“幺妹，你等一下。”
    他倒些酒在碗里，端上走到幺妹身前道：“幺妹，别怪老大哥多事，你取点药棉来。”
    幺妹笑笑道：“上次用完了一直不方便还没进城买来。”
    唐世科道：“那就取点棉花也行。”扫帚上撇几根竹签就手做成几根棉签道：“打针前先消毒。”
    想想道：“这一针我来帮你打吧。”蘸酒的棉签为女子消毒以后轻轻扎入针头，再用棉签轻轻地按揉：“幺妹，你打针吓了我一跳，打针一定要消毒，而且，打针在医生有个讲究，宁打外不打内，打内容易伤到坐骨神经，你不知道吗？”多年前在万贤家哪里学来的手艺，迫不得已用上。
    幺妹不好意思道：“这我没学过，一直就是这样打。”
    打完针，唐世科站起来递过针管笑道：“你是赤脚医生啊，应该懂得怎样操作。”
    幺妹诚恳道：“老大哥，去年我在区里接受了短时间培训，其实真不知道。”
    手上弄着针剂没有任何避讳笑道：“感谢你老大哥教了我知道，我其实啥都不懂。”
    任校长笑道：“连我也懂了，帮人最好不过帮技术，老大哥办了一件好事情。”
    梅开华叹道：“咱们这里像城里就好了，这里还好，我家那里没有商店没有学校，打针吃药更别想。”
    女子们都是本家后辈，谢谢着离去，大家闲说一会儿，计划好第二天河里打鱼，乡村夜晚无以娱乐，梅开华协助任校长夫妻喂猪喂牛回来，大家睡下。
    唐世科独自一间房，被褥洁净，躺下心中尚自感慨不已，远远地，河谷声响隐隐，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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