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3回 娄山关上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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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回娄山关上的誓言
    上一回正说到，官军一阵炮火将水牛寨寨门打烂，叛军顿时大乱。与此同时，传来官军奇袭后寨的消息，水牛寨顿时乱成了一窝粥。就在这时候，部分叛军兵丁发动哗变，出其不意地将督战小头目杀死，号召大家放下武器，投降朝廷。经过一阵动荡，哗变兵丁控制了局面，平叛军顺利进入水牛寨。
    平叛军连续攻下金筑寨和水牛寨，叛军关于山寨固若金汤的神话不攻自破，叛军阵营的抵抗意志开始动摇。在目前还被叛军控制的地区，各种各样关于官军方面的神话迅速流传开来，有关于枪炮远距离攻打寨门的传说，有远距离用枪炮杀人的恐怖传说，有人被枪炮弹丸击穿后的惨不忍睹的传说，也有关于刘大刀的传说，官军中的娃娃兵姑娘兵的传说等等等等。
    各种各样的传说对叛军方面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相当一部分中下层叛军头目对抵抗作战前途悲观，对叛军高层的鼓动宣传表示怀疑。由于平叛军采取了军事攻势与分化瓦解相结合的战略，在连续攻占金筑寨和水牛寨之后更加广泛地开展了对叛军的政治攻势，致使叛军内部不断出现诸如水牛寨那样的叛军兵丁哗变。这样一来，平叛军一路势如破竹，五羊寨、三洞寨、水竹寨、虹关、九盘子、捷阵溪、石虎关等相继被平叛军占领。杨朝栋等叛军核心人物眼看残局难以收拾，带领万余名杨氏嫡系jīng锐一路撤退至娄山关。
    娄山关，原名高岩子，又名黑神垭。关名可追溯东汉史学家班固所撰《汉书·地理志》称娄山为“不狼山”。说起来，娄山关关名的来历还跟播州土司的历史有关。唐僖宗乾符三年，太原人杨端应朝廷之募，率领令狐、成、娄、梁、赵、韦七姓族乡人收复播州，撵走南诏势力，分土世袭。梁宗理同郎舅娄殿邦同为副将，奉旨随大将军杨端平蛮入播，驻守高岩山黑神垭。后来娄殿邦的儿子娄珊，梁宗理的儿子梁关继承父业，镇守黑神垭。再后来，娄珊、梁关二位表兄弟奉令南征，在安顺一带立业。黑神垭一带百姓怀念与娄珊、梁关驻军的鱼水之情，于是将黑神垭更名为“娄珊关”，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就把“娄珊关”讹传为“娄山关”了。娄山关处在大娄山脉的主峰，南距播州土司的中心地播州古城百余里，在播州、桐梓两县的交界处，北距巴蜀，南扼黔桂，被称为黔北咽喉，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娄山关是川黔交通要道上的重要关口，古称天险。关上千峰万仞，重崖叠峰，峭壁绝立，若斧似戟，直刺苍穹，人称黔北第一险要，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
    杨朝栋与老叔杨兆龙、田雌凤、穆照、娄国等叛军头领从金筑寨一路败逃，经过半个多月时间，败逃近千里，来到了娄山关。
    对于杨朝栋来说，到了娄山关就等于到家了。回想起五六年以前，杨朝栋被老爹派到娄山关，负责修筑娄山关的防御设施，老爹对儿子提出了极为严格的要求。本来，娄山关的防御设施已经到达了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但是杨应龙还不满意，杨应龙要把娄山关构筑成第二个海龙屯，构筑成全播州最模范的军事城堡。于是向儿子提出了极为苛刻的要求。杨朝栋不负老爹厚望，经过整整五年的时间，杨朝栋终于让老爹微笑着点了点头，从口中吐出了“可以”两个字。
    令杨应龙杨朝栋父子都一万个想不到的是，朝廷平叛军居然带来了一种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新式武器，一种让杨应龙杨朝栋苦心经营多年甚至是一辈子的防御设施的防御能力大打折扣，甚至是失去作用的新式武器。
    杨朝栋的内心布满乌云，但是他不能够在脸上有所显现，他需要把内心的隐忧深深地隐藏起来。杨朝栋继承了老爹喜怒不形与sè的血统，让任何人都无法从外表上探知他的内心。这种心理素质对他也带来不少好处，比如他对女人的态度就让许许多多追他的姑娘对他总是琢磨不透。举一个例子，他对姨妈田雌凤本来久已心仪，但是由于田雌凤在名分上是自己的姨妈，所以杨朝栋只得把对田雌凤的爱慕深深埋藏在心底，而在行动上则以孝顺姨妈为借口对田雌凤关怀备至，田雌凤因此常常深受感动，甚至常常看着杨朝栋发呆。头领们在私下里常常夸奖杨指挥长孝顺，对姨妈就像对亲妈一样孝顺，哪里知道杨朝栋的内心另有情愫。
    尽管杨朝栋内心充满着对战局的担忧，但是现在他绝对不能够流露出失败主义。他需要振作，需要给下属以勇气，需要下属们更加紧密团结，同心协力，为他杨家的世袭天下卖力。当杨朝栋来到娄山关的当天晚上，杨朝栋在自己的官邸设宴，宴请在娄山关担任防守军务的杨、令狐、成、娄、梁、赵、韦七姓中有资历的头领。
    杨朝栋官邸宴会大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四百多名有头有脸的人物围坐在五十余张八仙桌周围。酒会开始，杨朝栋破例高举酒杯大声说：“各位播州的英雄们，为我们在前一阶段战事中取得的巨大胜利，大家干一杯！”
    干了第一杯，杨朝栋放下酒杯，田雌凤从把壶官手中接过酒壶给杨朝栋筛满第二杯酒，各席把壶官都把酒杯筛满，但是杨朝栋没有立即喝第二杯酒的意思，而是继续他的讲演：
    “今天晚上，我杨朝栋在这里要跟大家说几句话。首先我要感谢大家，感谢大家对我杨家的鼎立扶持，感谢大家对我杨家的大恩大德……”杨朝栋说出这一句，所有在场的人都大感意外，哪里有首长感谢下属大恩大德的？又听到杨朝栋继续说：
    “回想起我杨家先祖，自从唐代太原端公率领杨、令狐、成、娄、梁、赵、韦七姓兄弟来播州，打败南诏叛军，收复播州，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从此开创基业，世袭土司之职，至我爹已经传二十九代，我爹百年之后，到我杨朝栋就是整整三十代。我在这里感谢各位，感谢各位列祖列宗对我杨家列祖列宗的鼎力相助，感谢各位列祖列宗对我杨家的大恩大德！我杨朝栋不会说话，但是我杨朝栋懂感情，让我杨朝栋在这里给各位敬一杯！我杨朝栋先干为敬了！”杨朝栋说到这里，脖子一仰，杯底朝天。
    杨朝栋喝下第二杯酒，伸手从把壶官手中要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再筛满一杯，但是并不急于举杯，而是继续他的讲话：
    “各位长辈，各位兄弟，目前朝廷大军压境，播州面临空前危机。各位长辈，各位兄弟，不是我杨氏父子要跟朝廷作对，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局面，我爹也是万不得已呀。大家都知道，为了报效朝廷，为了表示对皇帝爷的赤胆忠心，多少年来，我爹对他大明朝朝廷作出过多少贡献，付出过多少牺牲！想当年隆庆老皇帝驾崩，年幼的万历皇帝刚刚登基，做事轻狂，得罪上天，遭来报应，京师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同时遭雷劈，引发大火，把个三大殿烧成废墟。为了重修三大殿，是我爹从遥远的播州砍伐优质木材楠木，通过长江水路，入大运河运往京师，把大量优质楠木进献给皇上。那时候，为了朝廷，为了为皇帝爷分忧，我爹cāo了多少心呀。后来，我爹跟在贵州和四川的一些地方官关系搞僵了。大家知道，我爹xìng格耿直，见不得贪官污吏。叶梦熊，江东之，谭希忠，张鹤鸣，王继光，张时照，刘承嗣，他们都是些什么家伙，贪得无厌，盘剥百姓。大家知道，历代皇帝对我播州土司格外开恩，免收租税。自从叶梦熊、江东之和谭希忠这些家伙来到贵州四川，情况变了，对皇上关于播州免税的政策有意见了，于是多次给皇帝上书，要求对播州征税。皇帝年幼耳软，并无主见，于是让那些朝廷命官自行酌情处理。这样以来，叶梦熊、江东之和谭希忠这些家伙有了机会，对我们播州收税了。不但收税，而且以各种名义搞摊派，什么抗倭款，什么捐灾款，什么地方治安保护款，什么土司地方财政税，全是他娘的**毛搞鬼，银子全都装进了他们的腰包。我爹知道他们这些人的鬼把戏，看不惯了，我爹那脾气大家都知道，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于是把他们的鬼把戏向老百姓揭穿了。于是他们恨我爹。他们手中有兵，贵州四川两省有多少地方武装，他们调兵来播州，企图一举将播州土司的地方武装剿灭，然后向皇帝爷请功。大家都记得，就在前年三月，chóng qìng府官员王继光、袁子升、宋世臣、罗承恩、总兵刘承嗣等人带着四川地方武装数千人向我们播州进发，企图一举占领播州，消灭我播州土司，结果呢？一伙文官也不是打仗的料，一个总兵刘承嗣也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方一个伏击就把川军吃掉了大半，袁子升、宋世臣、罗承恩等人成了牺牲品。但是他们不服输，去年上半年，贵州巡抚江东之命令都司杨国柱带领三千士兵向我播州进攻，部队到了三百落，我方假装战败，设伏于天邦囤。杨国柱不知是计，糊里糊涂进入我方伏击圈，结果全军覆没，杨国柱与经历潘汝资等全部战死……”杨朝栋说到这里有人鼓掌，但是杨朝栋招招手示意不要鼓掌，杨朝栋脸上露出愤怒，忽然提高声音说：
    “他娘的，这些朝廷命官，明明是自己惹是生非，但是自己没本事，吃了苦头却去向皇帝爷诉苦，把责任都推到我爹身上，说是我爹挑起战乱。皇帝爷当然只相信他的朝廷命官，听了他们的诉苦，当即传诏命要我爹向朝廷官员认罪。我爹没有办法，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得自己绑了双手去chóng qìng府投案，向川东兵备副使王士琦哭哭请求免自己死罪，情愿交出其他带头闹事的人，献上两万两黄金作为罚款，并且让我的弟弟可栋留在chóng qìng府作为人质。想不到的是，chóng qìng府官员居然把我的弟弟活活整死了！这样一来，我爹实在无法忍受了，也再也没有了退路，只得起兵自卫了！各位前辈，各位弟兄，各位英雄，你们说是我爹要跟朝廷作对吗？是我杨家父子愿意跟朝廷为敌吗？啊？”杨朝栋说到这里已经是声泪俱下，宴会大厅一片唏嘘之声。
    忽然有人大声呼唤：“誓死保卫播州！誓死保卫大黔王！”
    接着宴会大厅一片高呼声：
    “保我播州！血战到底！”
    “愿与播州共存亡！”
    “誓死保卫娄山关！”
    “保卫娄山关！保卫杨指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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