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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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时分。一场秋雨过后,秋风送来丝丝的寒意，咸阳城的树叶便一茬一茬地落下。
    前面那条街道，是咸阳最为繁华之所，百姓称之为镇南街。据说这条街的产业十之**，都是镇南侯府慕容家的。久而久之，人们称之为镇南街。至于这条街道原来的名字，人们反倒忘记了。
    就在镇南街的东侧，咸阳最大的药店同心坊，五个月前来了一位新学徒。这位新学徒就是镇南侯慕容鼎的孙子，慕容清风
    演武场风波后，他说服了父亲慕容烈，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泪眼迷离的慕容明月，来到同心坊当了一名小学徒。
    刚开始做学徒，他很不习惯。乍离开了自己每日都去的演武场，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毕竟，剑道已经融入了他从前的生活，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慕容清风曾经问自己，这样的选择后不后悔？是不是如果自己当时苦苦哀求大家，族人就会可怜自己。自己就还可以留在侯府，还可以与慕容明月一起修炼剑道，一起回家，一起数着夜空的星星
    也许，大家会看在父亲面上对自己不闻不问，自己还可以赖在镇南侯府。可是，那需要极大的勇气，去面对族人的耻笑和不屑!父亲眼角的皱纹，也会在族人们的嘲笑中更密一些。
    我不想再被那些讨厌的人嘲笑！我也不想让父亲再为我为难！我更不想，一点尊严都没有的活着！所以，我不后悔！慕容清风这样说道。
    如今，他已经习惯了新的生活。做人，也许就是随遇而安!虽然告别了少爷的身份，却也远离了族人的白眼和不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慕容清风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五个月来，他通过自己的努力，领取了人生中的第一份薪水——三两银子。这三两银子如果用来吃白面馒头的话，已经足够他吃上两个月了。
    五个月的烈日下劳作，使慕容清风的身体变得结实不少，原本白皙的皮肤也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清秀，反而让他比同龄的少年，更多了些吸引女孩子的沉稳和内敛。
    初来药店当学徒的时候，因为慕容清风曾经的少爷身份，几乎没有人看好他。大家认为他只是个修剑不成的纨绔子弟，是来混个脸熟，日后好接手药店生意的。没有人相信，他会参加店里出力流汗的劳动。
    面对冷淡，猜测，怀疑，鄙视，不屑，慕容清风没有说什么。
    这个时候，他知道“做”永远比“说”管用。他用自己的汗水告诉了药店的每一个人，他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他干的活不会比任何人少。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认清了店里上千种药材，并且熟知了药材的功效。在例行的学徒考核中，慕容清风在六十名学徒中独占鳌头。当时，有一个学徒不服气，认为他是慕容家下放的少爷，药店考核肯定有人会把题目泄露给他，并向他提出了挑战：二人出题互考。
    慕容清风面对挑战，依然淡然自若，一句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十分干脆地接受了挑战。
    几个回合后，他轻松胜出，让所有的人知道了他夺魁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曾经的身份。
    在药店，他不光掌握了学徒需要掌握的知识，甚至连一些药店老人都不知道的药材，他也能略知一二。就这样，慕容清风成为了店里公认的百晓生。
    考核结束，他作为优等学徒和另外九名学徒被录用了下来。这段时光他很开心，因为，他靠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在同心坊药店，没有人认为他是废物，所有人望着他的眼神都带着赞赏之色。
    夜晚的闲暇，慕容清风总是一个人爬到屋顶，去数星星，他相信，满天星斗，总有一颗星星是娘亲的眼睛，也总有一颗星星是属于自己的……
    夜风拂面，他想起自己从前的境遇，忍不住心中一酸：娘亲，你知道吗？清风长大了，不靠别人，也可以养活自己了！
    坐在高高的屋顶，望着天上的星星，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有泪珠闪动。毕竟，慕容清风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又怎能不想家，不去想自己的亲人？
    曾经听爹说过，娘亲是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为此，慕容清风常常怨恨自己，恨自己害死了娘，如果自己不出生，娘就不会死了。如果自己不出生，自己也就不会被那么多的人嘲笑了……
    从小到大，爹都在忙着家族的事情，难得陪自己一会儿。因为自己资质差，连同父异母的哥哥慕容远山都嫌弃自己，不愿意和自己玩。那时候，陪伴自己最多的就是慕容明月了。
    我在这里数星星的时候，明月也会看着星空么？想起小时候和明月趴在屋顶看星星的情景，慕容清风的心中便是一阵温暖。
    那时候，她还系着红绳，扎着羊角辫儿，现在却已是闻名咸阳的才女，剑道进阶剑师，修为直逼三叔慕容晟,成为族中年轻一辈只能仰望的第一人！而，自己却成了一个药店的学徒。
    这真是造化弄人……可我真的不甘心啊！坐在屋顶的慕容清风，目光闪闪，握紧的拳头挥动着，心中呐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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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料理完族中的琐事，难得有空，慕容寒便来探望慕容清风。父子俩见面后，默然相对，久久无语。心里既然明白，又何必再多说？
    过了很久，慕容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清风，爹不相信你是个庸才！虽然你现在无法回演武场修习剑道，但聚灵诀你还是要勤加练习的，说不定还有机会！唉，退一步讲，即使你真的修剑无望，爹也会让你做一个一生富足的人！前几日，爹以你的名字在司空家的钱庄里存了一万两银子。这也是爹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慕容烈说着说着，眼眶不知不觉已经红了，急忙转过身子偷偷地擦去了眼泪。一万两银子对于老百姓来说，可是天文数字的一笔巨款了，莫说一个人，便是一家人衣食无忧地过上一辈子也足够了。
    “谢谢爹。”望着父亲眼角上密密的皱纹，慕容清风的眼睛也湿润了。才几个月未见，父亲憔悴不少，竟似又老了几岁。肯定是二叔二婶没少给他找麻烦吧。唉，二叔不就是想当个侯爷吗，白天黑夜惦记着，难道他不会累么？
    慕容清风望着父亲，眼眶红红的道：“爹，府上的事情多，您以后不用亲自来了，清风会经常回去看您的。”
    凝视儿子良久，慕容烈缓缓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清风选择离开侯府，固然是因为他的自尊心，却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不被二弟刁难。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很懂事，比远山可强多了，唉！若不是他的资质太差，以后……
    面对着至亲之人，慕容清风暴露了自己的柔软，终于忍不住地扑到父亲宽厚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这么多年来，他实在有太多太多的委屈！
    七年了，风雨无阻，他孜孜不倦地修炼剑术，却毫无进展。每日练剑，聚灵，已是他的习惯，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如今，突然告别了这种生活，年仅十五的他，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陌生的一切……这要多么坚毅的性子,才能适应这种生活的改变？
    摸着儿子乌黑的头发，看着他晒得发黑的脸庞，慕容烈怜惜地说道：“清风，男儿有泪不轻弹！记住，你要做振翅欲飞的雏鹰，是不能永远躲在爹的怀里！”
    慕容清风含着泪点了点头，忽然问道：“爹，二叔不就是想当家主么？你为什么不让给他呢？这样你不就不累了么？”
    慕容烈被儿子问的一愣，他沉思片刻，面对儿子纯净的眼神，坦然说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爹既然生于慕容世家，就要为家族担起责任来。你二叔心胸过于狭隘，处事只为一己私欲，实在不适合做家主。爹爹一旦让予你二叔，恐怕慕容一族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所以，爹也只当仁不让，勉力为之。唉，管理一个家族和治理国家是一样的，有些事情我也是由不得自己，清风，你明白吗？”
    “哦”了一声，慕容清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爹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慕容烈自嘲地笑了笑。临走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只给他留了一句话：永不放弃！
    慕容清风望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琢磨着父亲的话，心中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为什么自己身上的灵气聚起来，却又很快就消失了呢？
    “我慕容清风是绝对不会认命的！”慕容清风握着拳头，喃喃说道。
    今天晚上他要替周宏在仓库值班。周宏也是一名新通过考核的学徒，他娘亲病了，想请假，却又怕丢了这份在城里还算体面的工作，便央求慕容清风帮他值一天班。
    慕容清风刚来药店时，周宏见他身子单薄常帮他干活，所以二人的关系不错。再加上在仓库值班，可以多接触一些药材，因此慕容清风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吃过晚饭，慕容清风便夹着本书，拿盏油灯走进了仓库。
    打开仓库的门，一股怪怪的气味顿时扑面而来！这里药材的味道很重，混在一起更是刺鼻。若不是慕容清风每日都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嗅得习惯了，根本就适应不了。
    仓库很大，里面分门别类摆放了数百种药材。值班是负责看守药材，一整夜只能坐在一个小木凳上，连张桌子都没有。
    几年前，有个学徒在仓库守夜，结果躺在桌子上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死。一伙儿盗贼趁机偷走了上百斤的药材，令药店损失惨重。有了前车之鉴，药店掌柜杜三便连桌子都撤掉了，省得守夜的学徒睡着了，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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