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弥合江边 已经是春天 第六章 雨夜的飞针 伞下的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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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盆大雨顺着卓小河的斗笠边缘滴落。
    卓小河抱着装有金锭的布兜匆忙走着，雨水蔓延过脚底，湿透了布鞋，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
    “说下雨就下雨……”
    弥合江中狂乱的江水喷涌如倾海而来，江边同峡镇的街道上，卓小河一人孤单单走着，仿佛真如北边而来的侠客提着刀，冷峻着脸正待快意恩仇，不过卓小河知道自己不能身轻如燕，挥刀并非犹如挥动筷子那样简单随意，少年的身板有几两轻重他非常清楚。
    因此卓小河心里很紧张，东街到赌坊的路程大约要走一炷香，一炷香之后自己就安全了，希望柳四不会中途反悔让人来割了自己的喉咙，然后沉尸在江中，直到有一天漂浮出江面……
    他一只手拽紧了布兜，里面的钱对某些人来说，仅仅代表着翻盘的赌本，然而对卓小河来说，则代表着吕雪不用继续在秦家受苦受累招人白眼，代表着看上去还行的院子中多上几张木桌木凳。代表着能多吃几碗肉，能买一两套新棉被。
    漫漫街道仿佛永远不到尽头，同峡镇似乎陷入了一片死寂，转眼四望，只见到酒楼的招牌被吹得摇摇晃晃，灯笼将灭未灭发出暗暗的光芒，然而此刻铺洒的雨点中，突然一支箭破空袭来，锋利的箭尖穿过雨滴，穿过距离，穿进正低头默然行走的少年左腿……
    腿上一凉，卓小河骇然转头，雨帘之中什么都没有。
    三菱箭头拔出来带着一溜血珠，周围的肌肉不断痉挛着微微颤抖，卓小河知道这些箭不是寻常人会去定做的，可能是因为天气潮了，弦变得有些软才没有彻底洞穿左腿。
    卓小河呼哧喘着气回过身来，撕下衣袖开始包扎腿上的伤口，破烂的布条裹住血肉，很快又被染得一片暗红，布条上的绒毛刺激神经带来的疼痛让他咬着牙，牙龈冒出丝丝血迹。
    几双靴子踩在卓小河面前。
    “你不逃了？”声音带着几分嘲弄。
    卓小河抹抹从斗笠缝隙中滴到脸上的雨水，沙哑着声音说道：“你们要钱，可以拿走。”
    “但你们只能拿走一半！”
    嗤笑声随即响起，站在面前的人揶揄说道：“你可以继续逃。”似乎很享受猫抓老鼠的快感。
    “我不想逃了”
    卓小河强撑着站起身来，叹口气说道：“咱们无冤无仇，真的要杀了我？”
    “同峡镇有官署，放走了你，以后我们兄弟几人且不是每天都提心吊胆？”
    说完这话，刀光卷动雨水猛然照准卓小河头顶砸下。
    卓小河猛一偏头，刀打在斗笠边缘，斗笠下的年轻面孔出现在眼前。
    “没想到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娃娃……也不知道靠的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赢那么多银子，以后长点教训，别这么不小心。”
    那人说完后随即扬刀嘲笑道：
    “忘记你没有以后了……。”
    第二刀以更快的速度，更凶厉的气势照着卓小河兜头而来，卓小河条件反射一半举起双手交叉放在头顶，似乎认为自己双手堪比精铁打造的刀更坚韧，持刀的人嘴角咧开细小弧度，双手加力，刀光几乎刹那之间就到卓小河双手臂骨上方毫厘。
    这一刻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如白驹过隙般瞬息即逝。
    因为在某个明亮的眼神中，刀身划破空气的速度很慢，慢到好像刀尖穿过每一个雨珠，溅起每一个微小的浪花都清晰可辨，对某些人来说刀很快，快到神经来不及反应，快到跟雨点敲击在地面激起涟漪那般不知何时已到脚边。
    “铛”的一声响起，在雨幕中的金铁碰撞之声格外清晰，传得很远。
    刀上传来的大力让持刀人蹬蹬连退几步，不敢相信地盯着卓小河，几人反应过来皆是背心湿透一片分不清楚是汗还是雨，只知道全身发冷，满脸骇然站立不稳。
    少年半蹲在雨幕之中，一只脚有些瘸因此姿势看上去很丑，双手交叉在头顶，头发散乱一股股披在脑后，雨水顺着眉毛顺着发尾顺着腮边流下。但没人发笑，提刀持弩的几人脸上除了苦涩还是苦涩，如同刚吃过了黄连，他们滚动着喉咙想尽快将口水咽下去。
    没有人可以用肉身挡住刀，普通人不可能行，习武之人也不行，肌肉骨骼再厉害也挡不住比发丝还细的刀锋。
    卓小河还是那个姿势没有动，几人骇然过后，交换一个眼神，蠕动着喉咙慢慢小心挪步，然后猛然转身狂奔起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脚步声渐远，卓小河慢慢站直身体，庆幸中夹杂苦笑，他叹息一声道：“多谢救命之恩。”
    没有回应，然而那把刀真确没有触及到卓小河的双手，他之所以不动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动，更有腿上渐渐有些麻木的感觉，不好动，少年在那时已经闭上眼准备接受无奈的现实，双手自然不可能比钢铁还坚韧。
    卓小河低头看去，从地上捡起一根钢针，应该就是将自己救下来的那个东西，他举目四望……皆不见人影。
    拖着伤腿走过一段路，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叫卓小河？”
    卓小河转头过来，雨雾中站着一个打着伞的人，一身白色长衫在此时天色中很分明，卓小河有些纳闷道：“是我。”
    “你有一个徒弟，他是修道人？”
    卓小河稍稍犹豫，不明白此人突兀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算是吧……”
    “你受伤了。”
    卓小河点点头。
    “你徒弟是凡人眼中的仙师，那么你肯定也是修道之人，而且道行肯定比你徒弟要高，为什么会受伤？”
    卓小河抬眼认真看去，雨雾之中只见到那个白色身影一动不动，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垂在腿边，站得很直，只是说这话的语气似乎饱含不解。
    卓小河咧嘴苦笑，声音沙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受伤了是因为我本来就打不过那几人，若是我头上的刀落下来，我现在肯定已经魂归黄泉……”
    想起几个贼人离开时的惊慌失措，卓小河摇头说道：“他们临走时候害怕得全身发抖，但他们不知道我一样害怕得动都不敢动……”
    “那把刀，是你用钢针击飞的？”
    伞下的声音很平淡：“是。”
    “多谢。”
    “你不用谢我，我帮你是因为我有事求你。”
    自古拿人手短吃人手短，何况是刚刚救过自己一命之人，只是卓小河自认一届东街普通少年，要权势完全不沾边，要金钱也不过是布兜里这点金子，此人的本事的确有些惊世骇俗，如果说三角眼道人的符咒术是仙人所拥有的基本，那么白衣人刚才露的那一手同样脱离了凡人所想的范畴，距离多远卓小河不知道，但能在自己和几个贼人感官之外，相隔想必不短，天上雨水蒙蒙，暗夜黄昏难看清人影，然而手微微抖动，钢针准确无比击在刀上，其力之大，其目的之准，却是同样的骇人听闻。
    如此人物，有事求他卓小河？
    白衣人似乎看出了卓小河的疑虑，轻笑道：“你徒弟比你强很多吧。”
    卓小河沉吟一下道：“不错。”
    “徒弟比师父强的很少见。”
    卓小河笑道：“你这不是看到了。”
    “第一次看到，也算是开眼界了。”白衣人语气依然平淡，但说话的语速比原来快了一些，似乎将要进入正题，因此难免在心底涌起些许兴奋，“我来找你，原本是想与你比试，看看凡间武学手段与修道手段差在何方，既然你只是一个凡人，那么我只好找你……徒弟。”
    最后几个字悠忽又慢下来，白衣人似乎觉得此时还是拗口不寻常，似笑非笑说完，他望着卓小河等待答复。
    “你救我一命，从什么地方说起我都应该答应你。”卓小河眉毛微微挑起，他伸手拂去睫毛梢上的水珠，擦擦脸站在雨中摇头道：“不过你要找的人毕竟不是我，我只能回去问过了，再给你答复。”
    “好，如果他同意了，三天之后，我在弥合江柳絮亭等着他。”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仙驰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caqco/oocgams.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