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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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海浪在他脚下拍打着岸边的乱石。从遥远的土耳其吹来的干燥的海风吹拂着他的
    脸。这里的海岸曲折地弯进6地形成一个港湾港口有一条钢骨水泥的防波堤。蜿蜒
    起伏的山峦伸到海边突然中断了。市郊的一座座小白房像玩具似的顺着山势向上伸
    展到很远的地方。
    古老的郊区公园里静悄悄的。很久没有人收拾的小径长满了野草。被秋风吹落的枯
    黄的槭树叶慢慢地飘向地面。
    一个波斯老车夫把保尔从城里拉到这里。他扶着这位古怪的乘客下车的时候忍不
    住问道:“你到这儿来干吗?没姑娘也没戏院只有胡狼……真不明白你来干什么!
    还是坐我的车回去吧同志先生!”
    保尔付了车钱老车夫也就走了。
    公园里一个人也没有。保尔在海边找到一条长凳坐了下来让已经不太热的太阳
    照着他的脸。
    今天他特意到这僻静的地方来回顾他的生活历程考虑今后怎么办。该是进行
    总结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保尔第二次到丘察姆家使这一家的矛盾激化到了极点。
    老头子听说他来了暴跳如雷在家里大闹了一场。领着母女三人进行反抗的当
    然是保尔了。老头子没有想到妻子和女儿会给他这样有力的反击。从保尔来到那天起
    这一家人就分开过了两边的人互相敌对彼此仇视。通向两个老人房间的过道钉死了
    把一间小厢房租给了保尔。房钱是预先付给老头子的。他似乎很快也就坦然了:两个女
    儿既然同他分了家就再也不会向他要生活费用了。
    从外交上着想阿莉比娜仍然跟老头子住在一起。老头子不愿意同那个冤家照面
    从来不到年轻人这边来。但是在院子里他却像火车头一样喘着粗气表示他是这里的
    主人。
    老头子没有到合作社工作以前会两门手艺——掌鞋和做木工活。他把板棚改成了
    作坊抽空捞点外快。现在为了同房客捣乱他故意把工作台搬到保尔的窗子底下
    幸灾乐祸地使劲敲钉子。他非常清楚这样一来保尔就看不成书了。
    “等着瞧吧。我早晚要把你赶出去……”他低声嘟哝着。
    在接近地平线的远方远航轮船吐出来的黑烟像乌云一样在渐渐扩散。一群海鸥
    尖叫着向海上飞去。
    保尔双手抱着头陷入了沉思。他的一生从童年到现在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
    这二十四年他过得怎样?好还是不好?他一年又一年地回忆着像一个铁面无私的法
    官检查着自己的一生。结果他非常满意这一生过得还不怎么坏。
    当然也犯过不少错误有时是因为糊涂有时是因为年轻多半则是由于无知。但
    是最主要的一点是在火热的斗争年代他没有睡大觉在夺取政权的激烈搏斗中他
    找到了自己的岗位在革命的红旗上也有他的几滴鲜血。
    我们的旗帜在全世界飘扬
    它燃烧放射出灿烂的光芒
    那是我们的热血鲜红似火……
    他小声诵读着他喜爱的一歌曲中的诗句难为情地笑了。“老弟你那点英雄浪
    漫主义还没有完全扔掉呢。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东西你总爱给它们抹上一层绚丽
    的色彩。
    可要说到辩证唯物主义的钢铁逻辑老弟那你就差劲啦。着忙生什么病呢?过五
    十年生也不晚嘛。同志现在应该学习正是大好时机。而眼下要紧的是活下去他妈
    的。我怎么那么早就给捆住了手脚呢?”他十分痛苦地想着五年来第一次恶狠狠地骂
    开了娘。
    难道他能料到这种飞来的横祸吗?老天爷给了他一副什么都经受得起的、结结实实
    的身板。他回想起小时候跟风比赛飞快地奔跑爬起树来跟猴子一样灵活四肢有力、
    肌肉达的身子轻而易举从这根树枝挪腾到那根树枝上。但是动乱的岁月要求人们付出
    人的力量和意志。他没有吝惜无保留地把全部精力奉献给了以不灭的火焰照亮他生
    活之路的斗争。他献出了他拥有的一切到了二十四岁风华正茂之时正当胜利的浪
    潮把他推上创造性幸福生活的顶峰他却被击中了。他没有马上倒下而是像一个魁伟
    的战士咬紧牙关追随着胜利进击的无产阶级的钢铁大军。在耗尽全部精力以前他
    没有离开过战斗的队伍。现在他身体垮了再也不能在前线坚持战斗。唯一能做的事是
    进后方医院。他还记得在进攻华沙的激战中一个战士被子弹打中了从马上跌下来
    摔倒在地上。战友们给他匆忙地包扎好伤口把他交给卫生员又翻身上马追赶敌人
    去了。骑兵队伍并没有因为失去一个战士而停止前进。为伟大的事业进行斗争的时候就
    是这样也应该是这样。不错也有例外。他就见到过失去双腿的机枪手在机枪车上
    坚持战斗。这些战士对敌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人他们的机枪给敌人送去死亡和毁灭。这
    些同志意志如钢枪法准确他们是团队的骄傲。不过这样的战士毕竟不多。
    现在他身体彻底垮了失去了重新归队的希望他该怎样对待自己呢?他终于使
    巴扎诺娃吐露了真情这个女医生告诉他前面还有更可怕的不幸等待着他。怎么办?
    这个恼人的问题就摆在面前逼着他解决。
    他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战斗的能力活着还有什么用呢?在今天在凄凉
    的明天他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生活得有价值呢?又有什么来充实自己的生活呢?光是吃、
    喝、呼吸吗?当一名力不从心的旁观者看着战友们向前冲杀吗?
    就这样成为战斗队伍的累赘吗?他想起了基辅无产阶级的领袖叶夫格妮亚·博什。
    这位久经考验的女地下工作者得了肺结核丧失了工作能力不久前自杀身亡。她在简
    短的留言中解释了这样做的理由:“我不能接受生活的施舍。既然成了自己的党的病患
    我认为继续活下去是不必要的。”把背叛了自己的**也消灭掉怎么样?朝心口开一
    枪就完事了!过去既然能够生活得不坏现在也应该能够适时地结束生命。一个战士
    不愿再受临终前痛苦的折磨谁能去责备他呢?
    他的手摸到了口袋里光滑的勃朗宁手枪手指习惯地抓住了枪柄。他慢慢掏出手枪。
    “谁想到你会有今天?”
    枪口轻蔑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他把手枪放到膝上恶狠狠地骂了起来:“这算什么
    英雄纯粹是冒牌货老弟!任何一个笨蛋随便什么时候都会对自己开一枪。这样
    摆脱困境是最怯懦、最省事的办法。生活不下去——就一死了之。对懦夫来说也不
    需要更好的出路。你试过去战胜这种生活吗?你尽一切努力冲破这铁环了吗?你忘了在
    诺沃格勒—沃伦斯基附近是怎样一天起十七次冲锋终于排除万难攻克了那座城
    市吗?把枪藏起来吧永远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就是到了生活已经无法忍受的时候也要善于生活下去要竭尽全力使生命变得
    有益于人民。”
    他站起来朝大道走去。一个过路的山里人赶着四轮马车顺路把他拉进城里。进
    城后他在一个十字路口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报上登着本市党组织在杰米扬·别德内
    依俱乐部开会的通知。保尔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在积极分子会议上讲了
    话自己也没有想到这竟是他最后一次在大会上讲话。
    达雅还没有睡。保尔出去这么久没有回来她很担心。他怎么啦?到哪儿去了呢?
    她觉保尔那双一向活泼的眼睛今天显得严峻而冷漠。他很少讲到自己但是达雅感
    觉到他正在遭受某种不幸。
    母亲房里的钟敲了两下外面传来了叩门声。她立即披上外套跑去开门。廖莉娅
    在自己房间里喃喃地说着梦话。
    “我都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呢。”保尔走进过道的时候达雅小声对他说。她很高兴
    他终于回来了。
    “我是到死也不会出什么事的达尤莎。怎么廖莉娅睡了吗?你知道我一点也
    不想睡。我要把今天的事跟你谈一谈。到你屋里去吧要不会把廖莉娅吵醒的。”他
    也小声对她说。
    达雅犹豫了一下。她怎么好深更半夜还同他在一起谈话呢?母亲知道了会怎么想
    呢?但是这话又不便对保尔讲他会不高兴的。再说他想告诉她什么呢?她一边想
    一边已经走进自己的房间。
    “是这么回事达雅”他们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对面地坐下之后保尔压低了声音
    说。他俩离得很近达雅连他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生活起了这样的变化我自己也
    有点莫名其妙。这些日子我心情很不好。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今后该怎么生活。有生
    以来我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样苦闷。今天我召开了自己的‘政治局’会议做出了非
    常重要的决议。
    我把这些话告诉你你可不要感到奇怪。”
    保尔把近几个月的全部心情和今天在郊区公园里的许多想法都告诉了她。
    “情况就是这样。现在谈谈主要的吧。你们家里的这场好戏刚刚开锣你得冲出去
    吸吸新鲜空气离开这个窝越远越好。应该从新开始生活。我既然卷入了这场斗争咱
    们就把它进行到底。你我两人的个人生活都不痛快。我决心放一把火让它烧起来。你
    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做我的妻子吗?”
    达雅一直十分激动地听着他的倾诉听到最后一句话她感到很意外不由得打了
    一个寒战。保尔接着说:“达雅我并不要求你今天就答复我。你好好地全面想一想。
    你一定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不献一点殷勤不说一句甜言蜜语就提出这种问题。要那
    套无聊的玩意儿干什么呢!我把手伸给你就在这儿小姑娘握住它吧。要是这次你
    相信我你是不会受骗的。我有许多东西是你需要的反过来也是一样。我已经想好了:
    咱们的结合一直延续到你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人成为我们的同志我一定能帮助你做到
    这一点不然我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在这之前咱们都不能破坏这个结合。一旦你
    成熟了你可以不受任何义务的约束。
    谁知道也许有一天我会完全瘫痪。你记住到那时候我也绝不拖累你。”
    稍停片刻他又亲切而温情地说:“现在我就请你接受我的友谊和爱情。”
    他握住她的手不放心情很平静好像她已经答应了他似的。
    “你不会抛弃我吗?”
    “达雅口说不足为凭。你相信一点好了: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背叛朋友的……但
    愿朋友们也不背叛我。”他辛酸地结束了他的话。
    “我今天什么都不能对你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回答说。
    保尔站了起来。
    “睡吧达雅天快亮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和衣躺在床上头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保尔房间里靠窗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几摞从党委图书馆借来的书一沓报纸和
    几本写得满满的笔记。还有一张从房东那里借来的床两把椅子;有一扇门通达雅的房
    间门上挂着一幅很大的中国地图上面插着许多红色和黑色的小旗。保尔取得了当地
    党委的同意可以利用党委资料室的书刊党委还指定本城最大的港口图书馆主任当他
    的读书指导。
    不久他就6续借来了大批书籍。廖莉娅看着他觉得很惊奇他从清早到晚上一直
    埋头读书做笔记只在吃饭的时候才休息一会儿。每天晚上他们三个人都在廖莉娅
    房间里谈天保尔把读到的东西讲给姐妹俩听。
    老头子后半夜到院子里总是看到那个不受欢迎的房客的窗户里透出一线灯光。老
    头子踮起脚悄悄走到窗前从窗板缝里看到了伏在桌子上读书的保尔的头。
    “别人都睡了可这位呢点着灯整宿不睡。大模大样像是他当家一样。两个丫
    头也敢跟我顶嘴了。”老头子闷闷不乐地想着走开了。
    八年来保尔第一次不担任任何工作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他像一个刚刚入门的
    学生如饥似渴地读着书每天读十八个小时。长此以往他的健康会受到多大的危害
    就难说了。幸好有一天达雅像是随便告诉他:“我把柜子搬开了通你房间的门已经
    可以打开。你有什么事要找我谈可以走这个门不用再穿过廖莉娅的房间了。”
    保尔的脸上露出了光彩。达雅高兴地浅浅一笑——他们的结合成功了。
    从此老头子半夜里再也看不到厢房的窗户透出灯光母亲开始现达雅眼神里有
    掩饰不住的欢乐。她的两只眼睛被内心的火烧得亮晶晶的眼睛下面隐约现出两块暗影
    ——这是不眠之夜的结果。这座不大的住宅里经常可以听到吉他的琴声和达雅的歌声
    了。
    这个获得了欢乐的女人也常常感到苦恼她觉得自己的爱情好像是偷来的。有一点
    响动她就要哆嗦一下总觉得是母亲的脚步声。她老是担心万一有人问她为什么每
    天晚上要把房门扣上她该怎么回答呢。保尔看出了她的心情温柔地安慰她说:“你
    怕什么呢?仔细分析起来你我就是这里的主人。放心睡吧。谁也没有权力干涉咱们的
    生活。”
    达雅脸贴着爱人的胸脯搂着他安心地睡着了。保尔久久地听着她的呼吸一动
    也不动生怕惊醒她的甜梦。他对这个把一生托付给他的少女充满了深切的柔情。
    达雅的眼睛近来总是那样明亮第一个知道这个原因的是廖莉娅从此姐妹俩
    就疏远了。不久母亲也知道了确切些说是猜到了。她警觉起来没有想到保尔会
    这样。有一次她对廖莉娅说:“达尤莎配不上他。这么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呢?”
    她忧心忡忡却又没有勇气同保尔谈谈。
    青年们开始来找保尔。小房间有时挤得满满的。蜂群一样的嗡嗡声不时传到老头子
    耳朵里。他们常常齐声歌唱:
    我们的大海一片荒凉
    日日夜夜不停地喧嚷……
    有时候唱保尔喜爱的歌:
    泪水洒遍茫茫大地……
    这是工人党员积极分子小组在集会保尔写信要求担负一点宣传工作党委就把这
    个小组交给了他。保尔的日子就是这样度过的。
    保尔双手重新把住了舵轮生活的巨轮几经周折又朝着新的目的地驶去。他的目
    标是通过学习通过文学重返战斗行列。
    但是生活给他设置了一个又一个障碍每次遇到波折他都不安地想:这回对他
    达到目的地不知道会有多大影响。
    突然那个考大学不走运的乔治带着老婆从莫斯科回来了。他住在革命前当过律师
    的岳父家里不断回来刮他母亲的钱。
    乔治一回来家庭关系更加恶化了。他毫不犹豫地站在父亲一边并且同那个敌视
    苏维埃政权的岳父一家串通一气施展阴谋诡计一心要把保尔从家里轰出去把达雅
    夺回来。
    乔治回来以后两个星期廖莉娅在邻区找到了工作带着母亲和儿子搬走了。保尔
    和达雅也搬到很远的一个滨海小城去了。
    半年过去了。国家开始进行伟大的工程。社会主义已经到了现实生活的门槛前面
    正由理想变成*人类智慧和双手创造的庞然巨物。这座空前宏伟壮观的大厦正在奠定它的
    钢筋混凝土的地基。
    “钢、铁、煤”这三个有魔力的词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进行伟大建设的国家的报纸上。
    “要么我们跑完这段距离赶上技术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用最短的时间也建立
    起自己强大的工业使我们在技术方面不依赖于资本主义世界要么我们就被踩死因
    为没有钢、铁、煤不要说建成社会主义就是保住正在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国家也
    是办不到的。”党通过领袖之口这样告诉全国人民于是全国出现了为钢铁而战的空前
    热潮人们迸出来的巨大漏*点世所未见。“度”这个词也出了热烈的行动号召。
    在久远的古代为抵抗贵族波兰以及当时还强盛的土耳其的入侵哥萨克分队曾驰
    骋在扎波罗什营地上杀得敌人闻风丧胆如今在昔日的营地上在霍尔季扎岛近旁
    另有一支部队在安营扎寨。这是布尔什维克的部队他们决定拦腰截断古老的第聂伯河
    驾驭它那狂暴的原始力量去开动钢铁的涡轮机让这条古老的河流像生活本身一样为
    社会主义工作。人向自然界动了进攻在汹涌的第聂伯河的急流处给它桀骜不驯的
    力量戴上钢筋水泥的枷锁。
    在三万名向第聂伯河开战的大军中在这支大军的指挥员中有过去的基辅码头工
    人、现今的建筑工段段长伊格纳特·潘克拉托夫。大军从两岸向河流夹击从战斗打响
    的第一天起两岸之间就展开了社会主义竞赛这是工人生活中的新生事物。
    潘克拉托夫那硕大的身躯轻快地在跳板上、小桥上跑来跑去一会儿在搅拌机旁跟
    弟兄们说两句俏皮话一会儿消失在土壕沟里一会儿又突然在卸水泥和钢梁的站台上
    露面。
    一大清早他那佝偻的身子出现在“吃紧的”工区直到深夜他才把终于疲乏了的
    巨大躯体放倒在行军床上。
    有一次他面对晨雾笼罩的河面面对河岸上一望无际的建筑材料看得出了神
    不禁回想起森林中小小的博亚尔卡。当时似乎是一个大工程同目前的情景相比不过
    是一件儿童玩具罢了。
    “瞧咱们这气派展得多快伊格纳特好兄弟。第聂伯河这匹烈马让咱们给套住
    了。老爷子们再也不用在这急流险滩上折腾吃苦头啦。给你一百万度电没说的!这才
    是咱们真正生活的开端伊格纳特。”一股热流从他胸中涌起仿佛他贪婪地喝下了一
    杯烈酒似的。“博亚尔卡那些弟兄们在哪儿呢?把保尔还有扎尔基两口子都叫来多好
    咳!那我们就把左岸的人给盖啦。”想到博亚尔卡他又不由得想起了朋友们。
    那些跟他一起在隆冬季节大战博亚尔卡的人还有那些共同创建共青团组织的人
    如今分散在全国各地从热火朝天的新建筑工地到辽阔无边的祖国的偏僻角落都在重
    建新生活。过去他们那批早期共青团员大约有一万五千人。有时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真是亲如手足。现在他们那个小小的共青团已成为巨人。原先只有一个团员的地方
    如今能拉出整整一个营。
    “冲我们来吧小鬼头们。前不久还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呢。我们已经在前线干开
    了他们还要妈妈用衣襟替他们擦鼻涕。一转眼的工夫都蹿起来了在工地上还拼命
    想把你撵到乌龟壳里去。对不起这一招可不行。咱们还得走着瞧。”
    潘克拉托夫饱吸了一口河边清新的空气深深感受到一种满足。二十岁的共青团员
    安德留沙·小托卡列夫在左岸第七工段当支部书记今天晚上潘克拉托夫要把那个工段
    “挂到自己拖轮的钩子上”到那时他肯定也会有这种满足感的。
    至于刚才他回忆起的那位朋友和战友保夫鲁沙·柯察金他现在被抛弃在偏僻遥远
    的滨海小城为争取归队而进行着顽强艰苦的斗争既有失败的悲哀也有胜利的欢乐。
    阿尔焦姆很少收到弟弟的信。每当他在市苏维埃办公桌上见到灰色信封和那有棱有
    角的熟悉的字体他就会失去往常的平静。现在他一面撕开信封一面深情地想:
    “唉保夫鲁沙保夫鲁沙!咱们要是住在一起该多好。
    你经常给我出出主意对我一定很有用弟弟!”
    保尔信上说:
    阿尔焦姆:
    我想跟你谈谈我的情况。除你以外我大概是不会给任何人写这样的信的。你了解
    我能理解我的每一句话。我在争取恢复健康的战场上继续遭到生活的排挤。
    我受到接连不断的打击。一次打击过后我刚刚站起来另一次打击又接踵而来
    比上一次更厉害。最可怕的是我现在没有力量反抗了。左臂已经不听使唤。这就够痛苦
    的了可是接着两条腿也不能活动了。我本来只能在房间里勉强走动现在从床边挪到
    桌子跟前也要费很大劲。到这步田地大概还不算完。明天会怎么样——还很难说。
    我已经出不去屋只能从窗口看到大海的一角。一个人有一颗布尔什维克的心有
    布尔什维克的意志他是那样迫不及待地向往劳动向往加入你们全线进攻的大军向
    往投身到滚滚向前、排山倒海的钢铁巨流中去可是他的躯体却背叛了他不听他的调
    遣。这两者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悲剧吗?
    不过我还是相信我能够重返战斗行列相信在冲锋陷阵的大军中也会有我的一把刺
    刀。我不能不相信我没有权利不相信。十年来党和共青团教给了我反抗的艺术。领
    袖说过没有布尔什维克攻不克的堡垒这句话对我也适用。
    阿尔焦姆你会说我信里有许多熔化了的钢铁。本来嘛我们的生活本身也不是靠
    蛤蟆的冷冰冰的血点燃起来的。我要你和我一道相信保尔会回到你们身边的哥哥
    咱们还要一起好好干呢。不可能不是这样要不然当罪恶的旧世界已经在我们的马蹄
    下声嘶力竭地呻吟的时候国内战争的火红战旗怎么还会使我们热血沸腾呢?如果在棘
    手的有时甚至是残忍的生活面前我们屈膝下跪承认失败那我们工人的坚强意志还
    从何说起呢?
    阿尔焦姆朋友们听到这些话时我有时也看到有人流露出惊奇的目光。谁知道
    也许有人会想:他是让理想遮住了眼睛看不到现实。他们不明白我的希望寄托在什么
    地方。
    现在稍稍讲讲其他方面的情况。我的生活已形成了一个格局局限在一块小小的军
    事基地上。这就是我的学习——读书读书还是读书。阿尔焦姆我已经读了很多书
    收获颇丰。国外的、国内的著作我都读。读完了主要的古典文学作品学完了**
    函授大学一年级课程考试也及格了。晚上我辅导一个青年党员小组学习。通过这些同
    志我和党组织的实际工作保持着联系。此外还有达尤莎她的成长和她的进步当
    然还有她的爱情她那妻子的温存体贴。
    我们俩生活得很和美。我们的经济情况是一目了然的——我的三十二个卢布抚恤金
    和达雅的工资。她正沿着我走过的道路走到党的行列里来:她以前给人家当佣人现在
    是食堂里的洗碗女工(这个小城没有工厂)。
    前几天达雅拿回来第一次当选为妇女部代表的证件兴高采烈地给我看。对她来
    说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硬纸片。我注意地观察着她看到一个新人在逐步成长我尽自
    己的全部力量帮助她。总有一天她会进入一个大工厂生活在工人集体中间到那时
    候她就会最后成熟了。目前在我们这个小城里她还只能走这条唯一可行的道路。
    达雅的母亲来过两次。她不自觉地在拉女儿的后腿要把她拉回到充满卑微琐事的
    生活中去让她再陷入狭隘、孤独的生活圈子里。我努力劝说老太太告诉她不应该让
    她过去的生活在女儿前进的道路上投下阴影。但是这一切努力都白费。我觉得达雅
    的母亲有一天会成为她走向新生活的障碍跟这个老太太的斗争是不可避免的。
    握手。
    你的保尔
    老马采斯塔的第五疗养院是一座石砌的三层楼房修建在悬崖上开辟出来的平场上。
    四周林木环抱一条道路曲折地通到山脚下。所有房间的窗户全敞开着微风吹拂送
    来了山下矿泉的硫磺气味。保尔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明天要来一批新疗养员那时他
    就有同伴了。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好几个人在谈话。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很耳熟他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浑厚的男低
    音呢?他苦苦思索终于把藏在记忆深处的一个还没有忘却的名字找了出来:英诺肯季
    ·帕夫洛维奇·列杰尼奥夫正是他不会是别人。保尔蛮有把握地喊了他一声。过了
    一分钟列杰尼奥夫已经坐在他的旁边快活地拉住他的手了。
    “你还活着哪?怎么样有什么好事让我高兴高兴?你这是怎么啦真正当起病号
    来了?这我可不赞成。你得向我学习。大夫也早说过我非退休不可我就不听他们那一
    套一直坚持到现在。”列杰尼奥夫温厚地笑了起来。
    保尔体会到他的笑谈中隐藏着同情又流露出一丝忧虑。
    他们畅谈了两个小时。列杰尼奥夫讲了莫斯科的新闻。从他嘴里保尔第一次听到
    党关于农业集体化和改造农村的重要决定他如饥似渴地听着每一句话。
    “我还以为你在你们乌克兰的什么地方干工作呢。没想到你这么倒霉。不过没关
    系我原来的情况还不如你那时候我差点躺倒起不来现在你看我不是挺精神吗?
    现在说什么也不能无精打采地混日子。你明白吗?这样不行!我有时候也有不好的念头
    心想也许该休息一下了稍微松口气也好。到了这个岁数一天干十一二个小时真
    有点吃不消。好吧那就想想哪些工作可以分出去一部分有时候甚至都要落实了
    到头来每次都是一个样:坐下来办‘移交’一办起来就没个完晚上十二点也回不了
    家。机器开得越快小齿轮转得也越快。现在我们的前进度一天胜过一天结果就是
    我们这些老头也得像年轻时候一样干。”
    列杰尼奥夫用手摸了摸高高的额头像慈父一般亲切地说:“好现在你讲讲你的
    情况吧。”
    列杰尼奥夫听保尔讲他前些时候的生活保尔注意到列杰尼奥夫一直用炯炯有神
    的目光赞许地看着他。
    凉台的一角在浓密的树荫下坐着几个疗养员。紧紧皱起两道浓眉在小桌旁边看
    《真理报》的是切尔诺科佐夫。
    他穿着俄罗斯斜领黑衬衫戴一顶旧鸭舌帽瘦削的脸晒得黝黑胡子好久没有刮
    了两只蓝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一看就知道他是个老矿工。十二年前他参加边疆
    区领导工作的时候就放下了镐头可是现在他的样子仍然像刚从矿井里上来的一样。
    这从他的举止言谈上从他讲话的用词上都可以看得出来。
    切尔诺科佐夫是边疆区党委常委和政府委员。他腿上得了坏疽这个病折磨着他
    不断消耗他的体力。他恨透了这条病腿因为它强迫他躺在床上已经快半年了。
    坐在他对面抽着烟沉思的是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夫娜·日吉廖娃。她今年三
    十七岁入党却已有十九年了。在彼得堡做地下工作的时候大家都管她叫“金工姑娘
    小舒拉”。差不多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就尝到了西伯利亚流放的滋味。
    坐在桌旁的第三个人是潘科夫。他低着那像古代雕像一样美丽的头正在读一本德
    文杂志不时用手扶一扶鼻梁上的角质大眼镜。说起来叫人难以相信这个三十岁的大
    力士竟要费很大劲才能抬起那条不听使唤的腿。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潘科夫是个
    编辑、作家在教育人民委员部工作他熟悉欧洲会好几种外语。他满肚子学问就
    连那个持重的切尔诺科佐夫对他也很尊重。
    “他就是跟你同屋的病友吗?”日吉廖娃向坐在轮椅上的保尔那边抬了抬头小声
    问切尔诺科佐夫。
    切尔诺科佐夫放下报纸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是呀他就是保尔·柯察金。亚历山德拉您一定得跟他认识一下。他让病给缠
    住了不然把这个小伙子派到咱们那些难对付的地方去倒是一把好手。他是第一代共
    青团员。
    一句话要是咱们大家都扶他一把他还可以工作。我是下了这个决心的。”
    潘科夫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他得的什么病?”日吉廖娃又小声地问。
    “一九二o年受伤留下的病根。脊椎骨上的毛病。我问过这儿的大夫你知道吗
    他们都担心这个病会叫他全身瘫痪。你看有多严重!”
    “我马上把他推过来。”日吉廖娃说。
    他们的友谊就是这样开始的。保尔没有想到日吉廖娃和切尔诺科佐夫以后都成了
    他最亲近的人在后来病重的那几年里他们是他最有力的支柱。
    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达雅做工保尔学习。他刚要着手小组工作一个新的不幸
    又偷偷地向他袭来:他双腿瘫痪了。现在只有右手还能活动。他做了许多努力都没有
    效果他知道再也不能行动了这时候他把嘴唇都咬出了血。达雅勇敢地掩饰着她的
    绝望和由于无力帮助他而产生的痛苦。
    他抱歉地微笑着说:“达尤莎咱们俩离婚吧。反正也没约定碰到这种倒霉事还
    要一起过下去。这件事今天我要好好想一想我亲爱的小姑娘。”
    达雅不让他说下去。她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她哽咽着把保尔的头紧紧搂在怀里。
    阿尔焦姆知道弟弟又遭到新的不幸写信告诉了母亲玛丽亚·雅科夫列夫娜扔下
    一切立刻到儿子这里来了。老太太、保尔和达雅住在一起婆媳俩处得很和睦。
    保尔继续在学习。
    在一个阴湿的冬天的晚上达雅带回来她获得第一个胜利的好消息——她当选为市
    苏维埃委员了。从那时起保尔就很少见到她。下班以后达雅经常从她工作的那个疗
    养院食堂径直到妇女部或苏维埃去深夜才回到家里。她虽然很疲劳脑子里却装满
    了新鲜事物。吸收她为预备党员的日子临近了。她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迎接这一天的到
    来。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新的不幸又突然袭来。保尔的病情在继续展。他的
    右眼炎火烧火燎的疼得难以忍受接着左眼也感染了。保尔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
    了失明的滋味——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黑纱。
    一个可怕的、不可逾越的障碍默默地出现在道上挡住了他的路。母亲和达雅悲
    痛到了极点他本人却很冷静暗暗下定了决心:“应该再等一等。要是真的不可能再
    前进要是为恢复工作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被失明一笔勾销要是重返战斗行列已经不可
    能——那就应该了结了。”
    保尔写信给朋友们。他们纷纷来信鼓励他坚强起来继续斗争下去。
    就在他最痛苦的日子里达雅激动而又高兴地告诉他:“保夫鲁沙我现在是预备
    党员了。”
    保尔一面听她讲党支部接收她入党的经过一面回想自己入党前后的情况。
    “柯察金娜同志这么说咱们俩可以组成一个党小组了。”说着他紧紧地握住
    了她的手。
    第二天他写信给区委书记请他来一趟。傍晚一辆溅满泥浆的小汽车在房前停
    了下来区委书记沃利梅尔走进屋里。他是个年过半百的拉脱维亚人一脸络腮胡子。
    他握住保尔的手说:“日子过得怎么样?你怎么这么不像话呀?起来吧我们马
    上派你下地干活去。”说完他大笑起来。
    区委书记在保尔家里呆了两个小时甚至忘记了晚上还要开会。保尔说得很激动
    拉脱维亚人一面听一面在屋里踱来踱去最后他说:“你别提小组的事了。你需要的
    是休息再把眼病看出个结果来。不见得就没办法了吧。要不要到莫斯科去一趟啊?
    你考虑一下……”
    保尔打断了他的话:“我需要的是人沃利梅尔同志是活的人。孤单单一个人
    我是活不下去的。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同活人接触。
    给我派几个年轻人来吧最好是那些小青年。他们在你们乡下总想搞‘左’一点
    嫌集体农庄不过瘾想搞公社。这些共青团小伙子你要是照看不到他们就会冒到前边
    去脱离群众。我过去就是这样这我知道。”
    沃利梅尔停下脚步问:“这些情况今天才从区里传来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保尔微微一笑。
    “你大概还记得我爱人吧?你们昨天才吸收她入党。是她告诉我的。”
    “啊柯察金娜就是那个洗碗工?她是你爱人?哈哈我还不知道呢!”他想了
    一下用手拍了拍前额接着说:“有了我们给你派个人来吧就是列夫·别尔谢涅
    夫。这个同志再合适不过了。你们两个脾气挺相近准合得来。你们有点像两只高频变
    压器。你知道吗我以前当过电工所以爱用这样的字眼打这样的比喻。列夫还会给
    你装上个收音机他是个无线电专家。你知道我常在他家听耳机子一听就是半夜两
    点。连我老伴都起了疑心说:你这老鬼天天晚上到哪儿逛去了?”
    保尔微笑着问:“别尔谢涅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沃利梅尔来回走累了坐到椅子上说:“别尔谢涅夫是咱们区的公证人但是他
    当公证人就跟我跳芭蕾舞一样外行。不久前他还是个大干部。一九一二年参加革命十
    月革命时入了党。国内战争时期他是军级干部在骑兵第二集团军革命军事法庭工作;
    在高加索跟热洛巴一起消灭过‘白虱子’。他到过察里津去过南方战线在远东主管
    过一个共和国的最高军事法庭。他这人什么艰难困苦都尝过后来肺结核把他撂倒了。
    他从远东来到这儿。在高加索他当过省法院院长边疆区法院副院长。最后他的两个
    肺都坏了眼看要不行了这才强把他调到咱们这儿。这就是咱们这个不平常的公证人
    的来历。这个职务挺清闲所以他还活着。可是今天悄悄让他领导一个支部明天又
    把他拉进区委会接着又塞给他一个政治学校让他管又要他参加监察委员会;成立
    处理难题的重要委员会时都少不了他。除了这些他还爱打猎又是个无线电迷。别
    看他少了一个肺可一点也不像病人。他精力很充沛。他要是死大概也要死在从区委
    到法院的路上。”
    保尔提了个尖锐的问题打断了他的话说:“你们为什么给他那么多工作呢?他
    在这儿比原先工作还忙。”
    沃利梅尔眯缝着眼睛瞟了保尔一下。
    “要是让你领导一个小组再加点别的工作别尔谢涅夫也准会说:‘你们为什么
    给他那么多工作呢?’可是他对他自己呢却又会说:‘宁可猛干工作活一年也不躺
    在病床混五年’。爱惜人这件事看来只有等社会主义建成之后才能做到了。”
    “他说得对。我也赞成干一年反对混五年不过我们还是常常随便浪费人力这
    等于犯罪。现在我才明白这样做与其说是英雄行为不如说是任性和不负责任。直到
    现在我才开始懂得我没有权利这样糟蹋自己的健康。原来这并不是什么英雄行为。要
    不是因为蛮干我也许还可以再坚持几年。一句话对我来说‘左派’幼稚病是一个
    主要的危险。”
    “也就说得好听罢了真让他下床干起来早就什么都不顾了。”沃利梅尔心里这
    样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晚上别尔谢涅夫来看保尔一直谈到半夜才走。
    别尔谢涅夫离开新朋友的时候心情就像刚刚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一样。
    早晨有几个人爬上屋顶架起了天线。别尔谢涅夫在房里一面安装收音机一面
    讲着他经历过的最有意思的事情。
    保尔看不见他根据达雅的描述知道他长着淡黄色的头浅蓝色的眼睛体格
    匀称动作敏捷也就是说他的模样跟保尔刚同他见面时想象的完全一样。
    天黑的时候三只小灯亮了别尔谢涅夫庄重地把耳机递给保尔。太空中传来一片
    杂音。港口的莫尔斯电报机像小鸟一样啁啾地叫着轮船上的无线电台正在某个地方
    (看样子是在近海)报。一片嘈杂声中可变电感器的线圈突然收到了沉着而自信的
    声音:“注意注意这里是莫斯科广播电台……”
    小小的收音机通过天线可以收听到世界上六十个电台的播音。疾病割断了保尔
    同生活的联系现在生活穿过耳机的膜片又冲了进来他又重新摸到了生活的强有力
    的脉搏。
    疲劳的别尔谢涅夫看见保尔两眼闪烁着光芒微微地笑了。
    家里的人全睡了。达雅在睡梦中不安地嘟哝着。她每天很晚才回家又冷又累。保
    尔很少见到她。她越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晚上空闲时间就越少于是保尔想起了别尔谢
    涅夫的话:“如果一个布尔什维克的妻子也是党员他们就不能常见面。这有两个好处:
    一是彼此不会嫌弃二是没有时间吵嘴!”
    他怎么能反对呢?这本来是预料中的事。过去达雅把她的每个晚上都给了他。那
    时候比现在有更多的温暖更多的体贴。不过那时候她仅仅是个朋友、妻子而现在
    则是他的学生和党内的同志。
    他懂得随着达雅的成长她照顾他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保尔接受了辅导一个小组的任务。
    晚上家里又热闹起来。保尔每天同青年人在一起度过几个小时就会获得新的活
    力。
    其余的时间他都听广播母亲喂他吃饭要费很大劲才能摘掉他的耳机。
    失明夺去的东西无线电又给了他——他又可以学习了。
    他以无坚不摧的顽强意志进行学习忘记了一直在烧的身体忘记了**的剧烈
    疼痛忘记了两眼火烧火燎的炎肿忘记了严峻无情的生活。
    在马格尼托戈尔斯克钢铁企业建筑工地上继保尔那一代共青团员之后青年们高
    举青年共产国际的旗帜建立了功勋当电波把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保尔感到无比幸
    福。
    他想象中出现了暴风雨——像狼群一样猖獗的暴风雪和乌拉尔的严寒。狂风怒号
    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就在这样的黑夜里由第二代共青团员组成的突击队在明亮的弧
    光灯下在庞大的建筑物顶上安装玻璃从冰雪严寒中抢救那个举世闻名的联合企业刚
    建成的第一批车间。基辅第一代共青团员顶风冒雪铺设的森林铁路同它相比就显得微不
    足道了。
    国家壮大了人也成长了。
    在第聂伯河上大水冲垮钢闸汹涌澎湃淹没了机器和人。又是共青团员们顶住
    天灾顾不上睡眠和休息苦战两昼夜终于把河水赶进了闸门。在这场艰巨的抢险斗
    争中走在前面的是新一代的共青团员。在英雄模范人物的名单中保尔高兴地听到了
    一个熟悉的名字——伊格纳特·潘克拉托夫。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ckfqs/ccckmoqc.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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