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四十二 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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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丽丝做了一个梦。
    明明是一位创世的魔神了，但是似乎依然会做梦。
    她梦到她行走在一片雪原之中，赤着脚，却不觉得冷。她就是这样往前走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也没有什么同伴。
    天空冰冷而阴沉，或许立刻就会降下雪来。风吹过爱丽丝的身边，带起了片片雪末，被卷积着往着天际飘去。
    为什么会走在雪地里，为什么要这样走着，她不知道，也没有想过。她只是这样走着，然后，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如梦初醒，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在这双手之上，绑着上百条纤细的丝线，一直向着身后延伸。爱丽丝知道，那是她所熟悉的人偶的丝线。这些丝线在这片雪原之上的风中略微地颤抖着，却没有四下散乱纷飞。
    爱丽丝像是认识到了什么，如果说丝线在这样的凛风中没有四下飞舞，那应该是这丝线的另一头还有着什么物体在牵扯着丝线。
    于是少女没有多想，转过了头。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人形的物体，它大概比爱丽丝要高一些，全身都用白色的带着金色花纹的绷带紧紧包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来自埃及的木乃伊。不过想来埃及的木乃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是这样的凄惨——它的双眼眼眶边缘被刺入了锋利的刀片，刀片上绑着爱丽丝的细绳。它的鼻孔被粗大的黑色棍子从中横向贯穿，同样在两头有细绳所连接。它的舌头被拽出口腔，竖直贯穿了一根钉子使之无法收回，嘴角有着两根钩子从两面将嘴角向外拉扯张开。它的耳朵被厚厚的盒子笼罩，似乎也被封禁了听觉。
    这个人形的怪物的双手从肘部到手部全部并拢，在这两个关节上也有着厚重的镣铐与贯穿的钉子。除此之外，他的胸口有着破洞，在看上去被刮的很干净甚至有打磨抛光过的质感的肋骨缝隙之中，一颗鲜红的心脏在缓慢地跳动着。
    一股浓浓的想要呕吐的感觉袭上心头，那感觉像是心里有什么压抑着的部分要冲破了这一切一般，爱丽丝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有些慌张地后退了两步，结果一不小心没有站稳，往后摔倒在了雪地之中。
    随着她的摔倒，联系在她双手上的那些丝线也被扯得绷直，从那个怪物的全身上下拉扯着，那白色的人形就在爱丽丝惊讶的眼神之中被牵扯得碎裂下来。
    就像是这个怪物是全身用一厘米见方的小方块构成，而每一个小方块都是爱丽丝手上的一根丝线一样。在爱丽丝的扯动之下，这些方块分崩离析。眼球，细小的肉块，手指，骨头，被截断的血管的圆形空洞，鼻子，耳朵，牙齿，筋肉……
    那是活生生的地狱。
    爱丽丝的心中有着什么情感在尖叫，那声音刺耳得爱丽丝很难受，很想要将之放出来，但是最后她却怎么也不得其法。她只能够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地碎块，手脚发软，不知所措。
    【咚咚……】
    在这些方块其中，只有那颗心脏是完整的。爱丽丝的眼神被这一颗拳头大小的心脏吸引住，她看向那颗心脏。
    【咚咚】
    她就这样看着这颗心脏，沉默了。
    …………
    ……
    苏醒的感觉不是那么好。
    爱丽丝半睁开眼睛，看着尚且不是那么熟悉的天花板。她的脑子还没有从睡眠之中回过神来，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刚才似乎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但是如果说这个梦的内容是什么，要她现在说出来却又感觉记不清楚了。
    她只记得刚才的心情，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压抑不住了。那似乎是叫觉悟，也似乎是错觉。
    她本想要继续回忆一下，但是空气之中一股温暖的红茶的味道却使得她的注意力被偏移了。她因此原本模糊的记忆更加地淡薄了，爱丽丝因此有些懊恼，她略微撑起了身体，看了看是哪里来的味道。
    只是看到那个少年，她就立刻清醒了。
    雨桐十爱此刻正在她的床边，双手抬着一个圆盘，在这圆盘其中的是一杯看上去品相不错的红茶，正在散发着令爱丽丝一点点放松下来的气息。
    “……十爱？”
    爱丽丝看着雨桐十爱一直看着她的平静目光，略微皱了皱眉头。她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依然穿着那被她从中撕裂的白色衬衫的少年，以及他手上托盘中的红茶。
    “早上好，爱丽丝。看你脸色，好像睡得不是很好。”
    雨桐十爱轻轻地弯了弯腰，将托盘递到爱丽丝的面前。爱丽丝坐了起来，伸出手接过了茶杯。
    “的确不是很好。”
    她这样说着，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他的身高……似乎比自己高一点？
    好像与梦境之中的什么有着联系，爱丽丝蹙起眉头，低着头目光投在红茶的琥珀色之中，却是涣散开来的。那种隔着一层毛玻璃的感觉令人难受，特别是心里似乎告诉自己，这一点很重要，更是令爱丽丝感到不甘心。
    “那么先放松一下吧。红茶需要加牛奶吗？”
    少年的嗓音低沉温柔，让爱丽丝的心也跟着慢慢平复下来，她稍稍饮了一口红茶，那红茶的茶液也像是少年的温言一样带着适宜的温度一路从口腔暖到了腹部。爱丽丝终于能够露出笑容。
    “不，不用，这样就好。已经很甜了。”
    “那就好。”
    雨桐十爱抱着托盘露出笑容。看着他的笑容，爱丽丝低下头，看着红茶在杯子之中略微泛起的波澜。
    “十爱。”
    爱丽丝轻轻喊了一声，她看到雨桐十爱因此而转过来的眼神，雨桐十爱的眼睛还是这样干净，脸上的神色也平静得像是对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丝毫不介意一样。
    爱丽丝现在暂时地放下了梦境的事情，就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看了看原本记忆之中已经被拘束起来的雨桐十爱。
    “我记得，你说过，不会主动离开我，对吧？”
    明明用那么多的东西束缚住了他，为什么还能够这样自然地将一切挣脱。
    “你很容易就挣脱了，是不是下一步就想要从我这里离开？”
    爱丽丝蹙着眉，看着雨桐十爱。她对此产生了危机感。
    雨桐十爱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似乎这样的诘责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他微微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爱丽丝这么喜欢我，一定相信我不会离开的。不然你不会没有设下警戒，不是吗？”
    “那，不，那个不一样。”
    爱丽丝有些气结，她挑起眉头。
    “你真的不会离开吗？”
    “我不会的。要怎么你才能信？”
    雨桐十爱那平静的样子让爱丽丝略微皱了皱眉。她的目光开始从雨桐十爱裸露在空气之中的皮肤开始游走起来。
    这些都是属于她的东西，只属于她的，如果被别人看到，她会受不了的。所以，或许，可以用什么东西把它们遮掩起来？啊，这样算的话，还有眼睛，还有鼻子，还有耳朵，还有那美味的舌头，牙齿，还有手指，脚趾，手掌，骨骼，筋肉，心脏……
    爱丽丝陡然一惊，茶杯之中的茶也被她这样一下子弄得泼出少许在她的衣服上。
    这样的想象最后的归途却是与刚刚才按捺下去的梦境挂上了钩，因为噩梦所带来的不好的感觉再次盘旋在心头。爱丽丝的心情一下子坏了下去。
    这样的事情，似乎最后的结果不会是自己想要的。
    “……爱丽丝？”
    雨桐十爱轻轻地又喊了一声。爱丽丝才反应了过来，雨桐十爱还在身边，等待着自己的答案。
    她沉着眼眸，看着雨桐十爱。雨桐十爱从一旁伸出了托盘示意爱丽丝将茶杯放回来，好方便爱丽丝起床，但是爱丽丝没有放回去。
    “十爱，你诚实地告诉我，你有没有将梦境的力量用到我的身上过？”
    她的身体略微地有些发颤，连带着她手中的茶杯也跟着颤抖，红茶在其中不断泛起波纹，正如她无法平息的内心。
    雨桐十爱的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他知道这个问题代表着什么，于是他认真地看着爱丽丝，一字一句地道——
    “对于爱丽丝，我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爱丽丝点了点头，渐渐平息下来。她不知道雨桐十爱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她只会相信对方，不管是不是谎言。
    而且她也相信雨桐十爱不会对他说谎。
    “这样看，爱丽丝，你做了什么噩梦吗？”
    雨桐十爱很轻易地从爱丽丝的反应之中琢磨出了爱丽丝的状态，他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了然，不过只是微微笑着没有说什么。
    “嗯……不过相比起这个，十爱，想要知道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不会离开我吗？”
    爱丽丝晃了晃脑袋，把刚才的那些顾虑丢掉，看着雨桐十爱，露出了狡诈的笑容。雨桐十爱眨了眨眼，点点头。爱丽丝看到雨桐十爱点头了，就笑的更发奸诈，简直像是看到掉进陷阱的猎物时候猎人的笑容。
    “那么，很简单，你只需要……”
    说着，爱丽丝将手中的茶杯高举过头顶，一反手，红茶飞流而下，浇在了爱丽丝的头顶，为数不多的琥珀色的茶水弄湿了发丝，然后顺着她的脸庞脖颈一直浸湿到了脖子附近。她的脸庞在茶水染湿之后显得更加地闪闪发光，带着红茶的香气的少女将空掉的茶杯往一旁随意地一丢，张开双臂。
    “来，把我舔干净，我就相信你。”
    雨桐十爱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真是不得了的要求，爱丽丝。不过我拒绝。”
    “……你拒绝了？”
    爱丽丝皱着眉看着雨桐十爱。雨桐十爱点点头。
    “我拒绝。我说了是接受爱丽丝对我做的任何事情，但是我可没说是无条件服从爱丽丝。”
    “……什么啊你这态度。”
    爱丽丝撇了撇嘴，她的头上湿漉漉的，但是同时她心里也变得湿漉漉的。雨桐十爱说的倒也是他们约定的事情，但是雨桐十爱的这样的回答还是让她有些伤心。不过，这也并非违规，所以爱丽丝姑且还是能够，大概能够忍受住的。
    “是我做的过分了吗。嗯，即然这样的话，我做一些补偿吧。”
    雨桐十爱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他微微笑着，凑近了爱丽丝的身边，深深地吸了口少女带着红茶味道的气息。
    “我替你洗头如何？”
    这句话使得爱丽丝的眼睛亮了起来。
    于是在几分钟之后，爱丽丝便忘记了之前的那几秒钟不悦的心情，一脸笑意地仰躺在柔软的洗头床上，头发浸润在盆中，睁着眼睛看着双手轻轻为她整理着发丝的雨桐十爱。
    “嘿嘿嘿~”
    雨桐十爱的手轻柔地揉着在水中变得轻柔的发丝，而爱丽丝抬起双手，与雨桐十爱垂下的手平行着往上伸着，轻轻地触碰着雨桐十爱的唇与脸。
    “今天也很幸运呢，我。”
    雨桐十爱微微笑着，感受着少女的爱抚，只是轻柔地看着她的眼睛。
    “闭上眼睛，放下手去，爱丽丝。”
    他伸出手，湿漉漉的手指尖点了下爱丽丝的鼻子。爱丽丝咕咕地哼着，双手只能够老实地抱在了胸前，闭上了眼。
    时间一下子就会变得悠远，粘稠起来，就像是放多了蜂蜜的红茶，爱丽丝懒洋洋的，半浸在水中的发丝之间少年的手指轻柔的摩挲着，耳边是他的手指划过水的时候发出的轻微声响，温暖的水温，他的抚摸，像是这个不需要视觉的世界里的唯一一样。
    “舒服吗？”
    少年轻轻地问道，那安静平和的声音随着水波荡漾的声音一起传来。
    “嗯。”
    爱丽丝的心也被少年抚平了波纹，毫无波动，甚至想再这样多哪怕一秒。少年跟着笑起来，看着少女安然的样貌，脸上露出了满满的自信。
    在那之后，给爱丽丝清理好了这一杯红茶下去造成的污染，爱丽丝坐在落地窗旁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遥远青山，雨桐十爱则是手持着梳子，轻轻地给少女梳理着尚且带着几分潮湿的那金色发丝。
    爱丽丝能够从玻璃窗上看到少年模糊的影像，他低着头，似乎很专注地给自己打理着头发。
    对方说的补偿，的确很让爱丽丝满意。爱丽丝感受着那梳子在自己的头皮之上轻轻地划过的感觉，还有他的手在发丝之间抚下，便心情不可抑制地愉快起来，有种想要就这样下去的感觉。
    “呐，爱丽丝。”
    雨桐十爱轻轻地道。
    “怎么了，十爱？”
    感觉自己就要这样化掉了一样，爱丽丝的声音出乎她自己意料地带着一股慵懒的感觉，就像是阳光之下眯着眼睛睡觉的猫咪一样。雨桐十爱倒也有同感，他看着眼前似乎很惬意地像是孩子一样略微晃着脚丫的少女，脸上也带着笑意。
    “开心吗？”
    “嗯。”
    爱丽丝深深地受到雨桐十爱的影响，今天早上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提起什么劲头去拴起雨桐十爱，去亲吻他，只是觉得，或许这个人就这样放开让他来触碰自己也相当地不错。
    空气有些安静，只有雨桐十爱的梳子轻轻梳理过了爱丽的发丝之间的时候会有轻微的声响。爱丽丝闭着眼睛，越来越乏神，感觉就要睡过去了一样。她懒洋洋地不想要动身体，也不想要想事情。
    “爱丽丝。”
    雨桐十爱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就像是春日的和风一样吹拂过尚且有些湿润的脸庞，沁人心脾的舒适感在爱丽丝的心中慢慢弥散。她从鼻腔之中略微的发出了舒缓的哼声，姑且作为回应。
    “现在相信我了吗？”
    雨桐十爱问道，那轻而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凑近在爱丽丝的耳边低语一样，慢慢地渗透着爱丽丝的意志。
    “……我也没有说过不相信十爱。”
    爱丽丝双脚互相搭在了一起，略微低着头。雨桐十爱注意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笑容之中有了几分如释重负。
    “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他若有所指地感叹道。
    数十日的沉默与零回应，带来的是爱丽丝的更加急迫的束缚与刺激，这是计划之中的，不仅仅是要刺激爱丽丝，也是要将她透支，让她感到疲累之前将这方面全部倾泻出去。用尽了办法却得不到回应的爱丽丝本身就不会得到满意，付出无法达成心理预定的回报的爱丽丝本身会被自己所暗示——或许这样的行为的结果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
    爱丽丝所展现出来给雨桐十爱的世界使得雨桐十爱对于爱丽丝的了解深入到了相当的程度，从爱丽丝会将自己童年所见的那些东西想象得如此光怪陆离他就知道爱丽丝是一个联想力十分丰富的女孩子。那么现在只需要她受到自己的暗示，然后让她一直劳累到睡一觉，那一定是会做恶梦的。虽然说不知道梦境的内容，但是只是推测的话也能够知道一定与爱丽丝对雨桐十爱所做的一切有关。
    能够达成恶梦的地步，一定是做的相当过头了，到了爱丽丝会后悔的地步。这样强烈的刺激之下，爱丽丝所没有被唤醒的那两个部分，也定然会有所松动。毕竟她对雨桐十爱的并不只是单纯的占有欲。
    这就是雨桐十爱那沉默平静的数十日的目的，也是将爱丽丝的一切都全部接纳下来之后的雨桐十爱所作出的作战第一阶段。
    雨桐十爱安静地抚摸着爱丽丝的发丝，看着她轻轻地向后靠，靠在了自己的身上，看上去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这是第二阶段，继续松动爱丽丝，让她平静下来。这就是从早上开始献上红茶的原因，同时也是让爱丽丝重新感受到回到过去在幻想乡之中两个人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或许她没有立刻回忆起那些日子，但是同样的气氛同样可以让她重新想起当时的感觉。
    那同样是两个人带着甜蜜喜悦的日子。
    虽然说爱丽丝那任性地将红茶倾倒在头上的行为让雨桐十爱的计划稍微打乱了下，但是雨桐十爱还是理科调整好了应对之策。他现在可以用这样的略微亲近的行为和爱丽丝互动，但是还不能够用那般亲密无间的动作。
    还不到时候。
    太过于亲昵的行为只会让爱丽丝重新拾回原本想要与雨桐十爱一直这样炽烈地互相纠缠的信心，这是雨桐十爱所极力避免的，他一直都没有主动地回应爱丽丝，也是出于这一点。
    他一直的沉默将会为最后那一个问句积蓄下最后的力量，那个关于赌局的问句。
    “不过，我不回去。”
    像是说梦话一样，爱丽丝这样突然地说了一句。雨桐十爱一愣，随后轻笑出声。
    “什么啊，我可还什么都没有问呢，爱丽丝。”
    “……所以我告诉你，我不想要回去嘛。”
    爱丽丝不满地抱怨道。雨桐十爱只是笑着，爱丽丝的这句话显然是感受到了雨桐十爱的行为之中隐隐透出的危机，但是她还没有缓过神来。或者说，在潜意识里，她没有打算回过神。
    危机感的来源正是未苏醒的部分。
    “好好，不回去就不回去。”
    雨桐十爱收起了梳子，然后双手按在爱丽丝的肩膀上。
    “公主殿下为什么会那么难伺候呢？”
    “……唔唔。”
    爱丽丝双手抬起来放在雨桐十爱的手上，手指轻点对方的手背。
    “我很难伺候吗？”
    “嗯，有些难度。不过还好，只要是爱丽丝的话，这个难度正好。”
    雨桐十爱翻转过了手掌，将少女的手指握在手中。爱丽丝轻轻笑了起来。
    “正好吗？”
    “嗯，正好。”
    雨桐十爱弯下腰，下巴放在爱丽丝的头顶，眼底带着柔波。
    “这样就好，刚刚好。”
    爱丽丝略微点了点头，雨桐十爱的下巴随着她的动作也上下晃动了下。她轻轻地将雨桐十爱的双手往前面拉了拉，放在自己的心口。
    “这样就好啊……”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就这样待着，谁也没有先动作，也没有厌倦。
    今天的爱丽丝没有对雨桐十爱再做出什么约束，没有绳索，没有眼罩耳罩，什么都没有。雨桐十爱搬了两张椅子，两个人坐在落地窗边，他们只是就这样坐着，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坐着，互相看一看对方，也没说什么事情。
    一直到了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特意去做什么。
    直到夜幕降临，直至灯火点亮爱丽丝的脸庞，看上去让人不禁想要将目光一直停留在她那张绝美到令人会想要流泪的脸上。将烛台放在桌面上的雨桐十爱伸出了手，将爱丽丝递过来的手握住。
    “爱丽丝。”
    他看着少女，微笑着，感受着少女手心的温度。
    “今天过得如何？”
    “嗯……很开心，虽然没有做什么事情，但是还是开心。”
    少女轻笑出来，看得出来她的确相当地满意。雨桐十爱将她的手握紧，随后嘴角勾起。
    “那么……”
    雨桐十爱眼瞳是漆黑的，就算是烛光之下也无法将之照亮。看到雨桐十爱的眼睛，爱丽丝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底却陡然生出一丝警兆。
    “想要问了吗？”
    “嗯。”
    雨桐十爱似乎是故意等待着爱丽丝打断他，并没有立刻地将提问言之于口，他笑眯眯地看着爱丽丝。爱丽丝挑起了眉头。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回去……”
    “那么我们继续之前几天那样的生活吗？”
    这次轮到雨桐十爱将她打断，他看着爱丽丝，然后空着的那只手点伸出食指点在自己的额头上。
    “继续这样地两个人待在一起吗，你确定了吗，爱丽丝？”
    “那……”
    爱丽丝张开口发出一个音节，却陡然像是失声了一样。她眼中有着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但是又被抑制住，只能够蛰伏在眼底。不过这也令她张口结舌，呐呐无言。雨桐十爱眼底闪过了然，然后站起来，站在爱丽丝面前。
    “那我现在问了。爱丽丝……”
    雨桐十爱脸上没有笑容，一片平静，但是正是因为这份平静而给爱丽丝带来了极大的危机感，这种感觉急促地冲击着她的心脏，特别是雨桐十爱站起身贴了过来，额头一下子压住了爱丽丝的额头，那双漆黑的眼睛完全不透一丝光线，好像要将爱丽丝的反抗全都淹没在这片黑洞之中一样。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幻想乡？”
    要拒绝，必须要拒绝。
    第一秒。
    爱丽丝当然知道，要拒绝，只要现在拒绝了，只要十秒钟之内否决了，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她一个人的所有物了。
    第二秒。
    明明心里这样立刻地反应过来了，但是爱丽丝的脖子却像是梗着什么东西一样，她甚至连呼吸都没法做到。
    第三秒。
    第四秒。
    第五秒。
    时间飞逝而过，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令人绝望的情绪在爱丽丝的心中滋生，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心脏也在大力抗争，但是这一切根本没用，她张着的口中只能够透出一丝丝毫无意义的气流。
    第六秒。
    不行的。这样子下去不行的。爱丽丝以为自己已经在将雨桐十爱束缚起来的时候就早有所觉悟了，但是现在她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她想要抬起手来，控制雨桐十爱身体之中的那根丝线，但是眼前却划过了昨日梦境之中那宛如受难的木乃伊一般的人形怪物。
    第七秒，爱丽丝屏住了呼吸。
    第八秒，她自己捂住了嘴，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那片黑洞。
    第九秒，她闭上了双眼，双手的力道消退下去。
    第十秒，胜负已分。
    爱丽丝是不可能会在雨桐十爱说出口之后还能够否决的，在她之前抢先在雨桐十爱问出口的时候就立刻否决时雨桐十爱就知道了，爱丽丝已经开始害怕了。
    或者说她开始胆怯了。
    这是他与爱丽丝的过去的胜利，他也相信着，在爱丽丝的心中，他们的过去，这样平淡却互相陪伴着的日子才是爱丽丝心中最重要的部分——这也是两个人的约定。爱丽丝走上了错误的道路的话，雨桐十爱就必然背负起两个人的共同的不言之约。
    “时间到了。”
    雨桐十爱的声音响起，爱丽丝顿时身体一阵颤抖，她张开的口一点点咬紧了牙，闭着的眼睛的泪水溢出。明明最重要的十秒之内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现在却能够说出话来，这样的状态让爱丽丝怨恨自己。
    “为什么……十爱，为什么我连出口证明自己的感情的力量都没有……”
    少女感到了自己的情感也背叛了自己，明明那么炽烈，却连一点声响都无法发出。
    “那是因为爱丽丝是站在我这边的啊。”
    雨桐十爱这次没有吝啬自己的笑容，他轻轻地笑着，侧过脸，将脸庞与对方紧紧相贴，就对着少女的耳边低语起来。
    “正是因为爱丽丝没有否决我，所以这才是我所坚信的爱丽丝啊。”
    那实在是太过于犯规了，爱丽丝如此想。她的话语好像都被雨桐十爱这几句话就全部化解，将之前心里那份酸楚都全部否决一样，但是她偏偏又只想要认同他。这样矛盾的心绪在心里互相争执，大力扭打，爱丽丝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分成两个人一样。
    “那么，你的答案呢？”
    但是眼前还有一个更加坏心眼的人。爱丽丝看着雨桐十爱，他依然是黑色的眼睛里却满是笑意。那是期待，浓浓的期待，但是爱丽丝还是咬了咬牙。
    “我，我不要……唔嗯！”
    只是听到没有完全出口的否决，雨桐十爱便眉毛一竖，用自己从唇让爱丽丝闭上了嘴，随后松开。
    “你确定吗？这可不是我想要听到的，爱丽丝。”
    “咕……我不……唔！”
    “呼……爱丽丝，你确定吗？”
    “呜……不……唔唔……”
    “……你确定吗？”
    “咕呜……”
    一次，两次，五次，十次，二十次，或许已经上百次，到了最后爱丽丝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在询问自己确定什么了，她只知道自己的脑子被亲吻的十分昏沉，依稀能够听到少年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是这么嘴硬吗，爱丽丝。那么把你吻哭之前，我是不会停下来的哦。”
    “呜呜……”
    爱丽丝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控制，过去的事情也好，现在的处境也好，他追问的事情也好，什么都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大脑已经罢工了，全身都在发烫，一直以来都肆意享受着的这个少年主动起来哪怕只是亲吻，都有着出乎她意料的可怕威力。
    这正是雨桐十爱积蓄已久的力量，沉默，平静，最后在这一刻全部都爆发。
    于是像是刑讯一般的亲吻还是在继续，爱丽丝的全身都瘫软在椅子上，被动地被少年一次次勾起了下巴，她的嘴角两个人的唾液混合着淌下，但是她早已无暇他顾，只能够接受着，然后继续晕晕乎乎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里跑了出来，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的感觉从身体最深处缓缓地散发出来，就像是被开水冲泡之后舒展开的茶叶。爱丽丝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充满了眼泪所带来的模糊，愧疚，抱歉，痛苦，惊惧，无数的痛苦立刻将心头压垮。
    “……对不起。”
    爱丽丝的喉咙之中，像是呻吟，像是呢喃，又像是梦呓，她发出了如此脆弱不堪的声音。
    “对不起十爱……我……对不起……”
    她的双手攀附上了脸庞，遮住了眼睛，遮住了脸颊，想要将她的所有的遮住，想要将这个世界，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所有，全部都遮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些丝线，那些施虐，在现在回想起来，都只会使得自己感到深深的懊悔，她恨死了自己，一边才与他说完了自己是他的挚友，不管如何都不想要给他添麻烦，如今却对他做出了比谁都要残忍的事情。他的温柔与包容成了她的倚仗，他的一切都成为了她任性的成本。
    但是雨桐十爱只是温柔地看着少女。
    “那么，答案呢？”
    “对不起……对不起……”
    爱丽丝只是一直道歉，哭着，哭得眼泪浸润了指缝，鼻腔堵塞，喉咙之中发出了哭喊。雨桐十爱只是轻轻地笑起来，然后用自己的唇堵住了现在鼻腔不畅只能够用口腔呼吸的爱丽丝的唯一的呼吸通道。
    “咕呜……呼……唔啊……哈……唔好难受……十爱……”
    就算是因此承受着窒息的痛苦，爱丽丝还是没有放下自己的手，但是也因此她的哭喊也被打断了。雨桐十爱放开了少女，爱丽丝也只能够大口地呼吸着，一时间没法继续哭泣起来。
    “如果说道歉有用的话，我还在这里干什么，爱丽丝？”
    雨桐十爱点了点爱丽丝因为这一番折腾而变得有些发红的鼻子，然后轻轻地握住了爱丽丝的右手手腕，将它拉开。像是不能够见光的生物被强光照射到一样，爱丽丝发出了一声尖叫，想要将头扭向另一边，但是雨桐十爱早已手疾地将另一只手也扯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爱丽丝哭泣的脸庞，被泪水濡染之下的略微泛红的眼眶，胆怯愧疚的眼神，尽数被雨桐十爱所见到，他看着爱丽丝这狼狈的样子，不禁失笑，然后带着略微粗重起来的呼吸，再一次吻了上去。
    “咕呜呜……呜呜……”
    爱丽丝惊恐地想要向后躲开，她还在哭泣，而且害怕起了雨桐十爱的吻。那吻像是要将她的心头的那些沉痛愧疚都要抚平一样，像是告诉她，那些也没关系，都没有关系一样。那样的事情，爱丽丝怎么会允许。
    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明明自己就该抱着这样的愧疚后悔一辈子，但是为什么还会被雨桐十爱如此温柔地亲吻，这是她现在的脑子没办法清楚去思考的。但是她依然害怕着雨桐十爱的吻。
    “咕住手……不要……呜呜……十爱……不行，停下……唔嗯……”
    必须要阻止他，但是爱丽丝却根本没有什么办法去阻止，身体也很本能地绷紧起来，双脚乱蹬，一直等到雨桐十爱自己停下来，爱丽丝才能够得到喘息之机。她闭着眼睛不敢看眼前的少年，只是大口呼吸着，口鼻之间都是那个少年的气息，耳边响起他带着几分伪装出来的抱歉语气。
    “啊，真抱歉，刚才骗了你。就算是你哭了，我也不会停下来的。”
    随后又是一轮窒息一般的亲吻，被强行亲吻的爱丽丝终究是脑子一白，感觉世界一下子离自己远去了，自己被抛在了无尽的虚空之中，找不到方向。身体与意志之间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膜，不管想要做什么都几乎没法动弹。
    “……丽丝，爱丽丝？”
    耳边的声音像是从天际传来的，她的眼前终于还是显露出了那个少年略微带着几分担心的样子。但是只是看到他，爱丽丝就又想要哭泣了。
    “十爱……对不起……我已经……”
    “在那之前。”
    雨桐十爱轻轻地将她的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然后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不让她能够扭头。
    “我想要答案。还是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原谅我好不好？”
    “不，不！我没有，我只是……对我自己……咕唔！？”
    话都没说完再一次被吻了上去，爱丽丝瞪大了的眼睛再一次迷离开来。雨桐十爱在这次亲吻完之后顺着少女的唇划过去，凑近了她的耳朵。
    “是生自己的气吗？那么要不要学学我呢，嗯……做出补偿吧，既然这样，把爱丽丝一整个人赔给我的话，就原谅自己吧。”
    爱丽丝的喘息一滞，然后她呆住了。雨桐十爱在她的耳边低声轻笑着，随后轻轻地舔了她圆润小巧的耳垂一口。
    “怎么样，不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吗？”
    “……这样真的可以吗？”
    出乎爱丽丝预料的是她自己在没有回过神来之前，身体擅自地这样问了出来。她立刻回过神，心中的愧疚如海潮一般涌上来，但是耳垂那里传来的高压电却让她一下子失去了话语能力。
    “可以哦。不如说，正因为是爱丽丝，所以一定要这样。”
    雨桐十爱歪着头，看着他所俘获的少女。
    “爱丽丝，喜欢我吗？”
    “喜欢，比谁都喜欢。”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她比谁都喜欢这个少年，想要用最亲近的，最能够得到他的注视的方法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唯一的那个人。
    “我也喜欢爱丽丝，这辈子唯一的一个。”
    雨桐十爱温柔地在少女的唇上一吻，这一个吻不再绵延，只是轻轻地，柔柔地，像是对她的诉说。
    “所以，给我一个答案吧，我的爱丽丝。”
    真的可以吗？
    爱丽丝都有些讨厌自己的贪得无厌，都做了那么多的过分的事情，现在还奢求什么成为他的所有物什么的，还在奢求……
    但是这样想着的爱丽丝依然看到了雨桐十爱的那双眼睛。
    漆黑，但是并不深邃，只带着温柔与渴求，只带着对于爱丽丝唯一的光芒。爱丽丝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她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带我回家吧，十爱。”
    爱丽丝深深吸了口气，那是属于眼前的少年的气息，她像是醉酒了一样……不，或许真的是醉了，从一开始，从十多天前吻上对方，闻到对方的气息开始。结果最后她的愧疚和痛苦还是被少年给抚平了，那一个个的吻将整个心脏都给填充满了，顺着血液流淌到了全身。她已经只属于一个人了。
    雨桐十爱轻轻地笑着，笑的有些傻，但是很得意。他的双手顺着爱丽丝的脖子往下，抄住了她的腋下，然后一发力，整个人直起身子，双手高举，在爱丽丝的惊呼声之中将爱丽丝举起，高举过了头顶。
    “终于得到你了，爱丽丝。”
    他眯着眼睛。
    “你是我的。”
    这一句话比任何话语都要打动爱丽丝。
    “我是你的。”
    她轻轻回应。
    ps：三年夙恋，得偿所愿。
    可累死我了。
    双爱党大欢喜。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东方幻想祭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cmimo/ccmqmoff.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