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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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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内
“姐姐,我叫你是有意请你帮忙调查。”卫子夫看着霍去病离去,便立刻对卫少儿说道。
“什么事情?你叫人来传句话就行了,还弄得这么麻烦。”卫少儿犹自不知,说道。
“这件事,不能让……知道。”
虽然卫子夫含糊了那两个字,但是姐妹多年,卫少儿自然了解她的,忙道:“什么事情?”
“是关于一个女子的。”卫子夫说道。
“女子?”卫少儿立刻从这句话中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你替我去调查一下,茂陵邑一个叫陈皎的女子。”卫子夫说道,“她的出身,她的容貌,她的能力还有她现在身在何处,本宫都要知道。”
“娘娘要知道她做什么?”卫少儿问道。
“姐姐,你无须问。只管让姐夫替我调查就是了。”卫子夫叹道。
“那,如果找到,是否让你姐夫……”卫少儿也隐去了后面的话,但是她相信卫子夫绝对明白其中之意。
“不。”卫子夫立刻道,“姐夫只要调查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还有,千万小心,如果我猜测的没错,那姑娘现在应该已经被陛下带走了。只是,陛下不知为何竟然没有让她入宫,所以,本宫不放心。”
“娘娘如何得知陛下已经将此人带走?”卫少儿大吃一惊。
“姐姐,我跟随陛下十余年了,他的心思,我虽不能懂十成,也能猜到七分。”卫子夫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说道,“最近,他的情绪几乎完全失控……”
“那么,娘娘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卫少儿问道。
“做点什么?”卫子夫摇了摇头,“不,不需要。什么都不做才是我唯一能选的路,姐姐。而且,我现在也不能做什么,那位王夫人……”
“王夫人?”卫少儿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惊。
“王夫人已经身怀有孕。”卫子夫的话让卫少儿倒抽了一口冷气。
“什么?”卫少儿急得几乎跳脚,“怎么会如此?”他们卫家的地位眼下完全是建立在卫家出了一个皇后,而这位皇后生下了当今皇帝唯一的皇子,嫡皇子,这个基础上面的。如今,居然会有另外一位皇子诞生,那对他们卫家来说是大大的威胁啊。
“王灵入宫承宠已有年余,如今身怀有孕,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姐姐何必惊诧?”卫子夫看着惊慌失措的姐姐,左掌紧握。
“子夫!”
“本宫知道姐姐担心的是什么。但是,你不了解陛下,本宫什么都不能做,这是为了据儿,也是为了卫家。我们能做的除了谨言慎行,还是谨言慎行。绝对不能有一丝丝出格的行为,如果想要活得更长久……”卫子夫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一贯平静的眸子中带着一丝的沉痛。
“不要看卫家如今风光无限就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姐姐。”卫子夫继续说道,“你一定要明白,我们今天的一切都是从陛下身上来。所以我们一定要知道龙的逆磷所在,绝对不可以去触犯它。因为他可以让我们从奴婢之女变得贵倾天下,也可以瞬间将一切都拿走。”
“不能干涉朝政,不能结交外臣,不能欺凌后宫,必须让一切都风平浪静,让他可以全力于国事。这就是陛下给本宫的底线。姐姐,你明白吗?”卫子夫说完这一切时,红润的唇已经被咬成了灰白色。
“那么,娘娘让我们去调查,是想?”
“他要本宫无为而治,可以。但,那必须是后宫尽在我掌握之中。”卫子夫说道,“必须是据儿的地位不变,本宫的地位不变,卫家的地位不变。”
“娘娘,我知道了。”卫少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姐夫是曲逆侯后人,智计不凡,姐姐回去要好好和他商量。查到结果后,就带去病入宫来。”激动过后,卫子夫又恢复了冷然,她开口吩咐道。
……
长乐宫
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一口饮尽,随着药水入腹,王娡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宫女端着药碗退了下去,而宫女身侧另一位身着素色衣裳的女子则上前一步,说道:“娘娘,你的脉象渐趋平稳。接下来,只要安心调养,身子可保无恙。”
“哦?”王娡听到这话倒是感到有趣地抬头正视了那女太医一眼,说道,“义女医是吧?你是第一个为本宫诊治的女太医,也是第一个敢如此有把握地说本宫无恙的人哦?莫不是第一次入宫,一心立功才夸下如此大口?”
那女医被王娡如此提问,却是不慌不忙地回道:“义只是根据脉象判断。至于其他太医的决断……太后娘娘,有时在宫中久了,人就会变得患得患失,连基本的医术判断都会因为某些外来因素的影响而失衡的。况且……”说到此处,女医不觉犹豫了一下。
“呵呵。”王娡笑道,“你说便是了,很久没见过像你这样大胆的孩子了。哀家保证不怪罪。”
“而且,您这病本就是心病。所以臣才会说,要安心调养。只要娘娘能做到安心二字,您的病,自然不药自愈。”女医面色平常地说道。
王娡听完之后,不自觉地又多看了那女医一眼,很是寻常的相貌,比起这宫中的如花美人们,这个女子本应该黯然失色。但是那只是本应该,她那特别的气质,却能够另她鹤立鸡群,该怎么形容呢,也许就只有那句话……
“医者父母心……”王娡喃喃道,她笑了笑,问道,“义女医,你行医多年,手中可曾有不治的病患?”
女医神色一暗,说道:“义得到姨娘允许,独立行医已经七载。七年之间,共有四百二十八人不治。”
“呵呵,这么说,假如本宫不治,那会成为那第四百二十九人了?”王娡笑道,她脸上满是赞许地点头道,“难怪哀家觉得你不凡,在这宫中看惯生死不难,难的是你这份慈悲心肠。只是,以后在宫中说话不要如此直接,不是每个人都不介意被人揭穿心事的。退下吧。”
“……是。谢太后。”女医没有多言,径自退了下去。
到此时,一直在一边等待着的刘嫖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她扬了扬眉,说道:“皇帝找来的女医?很特别的女孩。”
王娡转过头,含笑道:“叫淳于义,是那位太仓公的外孙女,算得上是家学渊源了。也是凑巧,近日到了长安,缇萦行踪不定,皇帝就先派人唤了她进宫。”
“原来如此。”刘嫖点了点头,然后抬头说道,“进来这么久,怎么一直没见余信呢?记得你可是离不开他的。”
王娡也不隐瞒,直接答道:“我派他去照顾阿娇了。省得婧儿不知轻重。”
刘嫖没想到能听到如此直白的答案,她转过头深深看了王娡一眼,许久才吐出一句话,说道:“谢谢。”
“不必。”王娡摇了摇头,说道,“说到底,阿娇也唤我一声舅母,一声母后。况且,那些年多亏了你和她,该是我说,谢谢。”
刘嫖一时无语,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多年了,没想到,到今时今日,在这长乐宫中,我还能听到你这一声谢。”
刘嫖眼中闪过一丝泪花,看着熟悉的宫殿的摆设,回想起自己还是长公主,还是窦太主的那段岁月,竟然有些恍惚。那时,刘彻母子是多么弱小,多么地需要她的庇护,如今……
“是好多年了。年轻时候,我们也勾心斗角过,也委曲求全过,可到了这个年月,才发现,想找个老朋友谈心,不容易呢。”王娡抚mo着长发,说道,“还记得当年,你告诉我的那些保养长发的秘方,长公主,我是一直感谢你的。没有你,先帝不会看上我,没有你,先帝不会在我生下来隆虑后,还继续宠我,没有你,彘儿就只是一个胶东王而已。”
在王娡的描述中,刘嫖也回忆起了当年的岁月,虽然当年的王娡是曲意奉承,虽然当年的她对王娡也只是利用,然而人就是如此奇怪,当这么漫长的时光过去,当曾经促使她们联合对立的那些人逝去,两个人之间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亲切感。
“阿娡,阿娇会回来的,对吗?”刘嫖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将话题转回到自己的正题。
王娡眯起眼睛,却不回话。
“我们之间,或许是复杂的。但是我想,你和阿娇之间,应该从来都是简单的。你只是她的舅母,婆婆,她只是你的外甥女,媳妇,对吗?”刘嫖说道,“她在宫外,你可以让余信保护她。如果她回来了呢?回到这个有皇后有后宫的皇宫后呢?阿娡,你也是从这六宫中走出来的,没了皇后的光环,没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你觉得阿娇真的适合回来吗?”
王娡淡然一笑,说道:“卫子夫,是个很有分寸的皇后。而阿娇,也变了。”
“可是即使如此,在这宫中,多的是能够掀起巨浪的小虾米。”刘嫖直视着王娡,说道。
“你想如何?”王娡回问道。
刘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阿娡,太后,今时今日,我也只能来求你,求你将心比心。无论如何,阿娇都是我的女儿。我真的,很想保她万全。”
王娡看着刘嫖忽然一笑,说道:“长公主,也许这就是我和你们这些生在皇家的人的不同,同样是这个年岁了,可你却不会觉得疲倦。罢了,多年交情,你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刘嫖听王娡说前面一段的时候脸色本变得十分难看,后来听才渐渐缓和了下来。她也不客气,张嘴就说:“阿娇太单纯了。人会变,单是人的本性却很难变。我要的,只是希望她重回宫廷后,能有一个贴心人,在她身边保护她。”
王娡扬了扬眉,说道:“你想我在她回宫后,插手她身边宫女的安置?”
“不。这种蠢事,我做过一次了。”刘嫖回道,“从前,我给她安排好一切贴身伺候的人,但是,那些人并没能保住阿娇。你也说,卫子夫是个很有分寸的皇后,过头的事,她不会做,这一点我还是相信。我希望你做的,只是招一个人入宫,然后让她可以出入阿娇身边。”
“谁?”
“江都王翁主刘徽臣。”
王娡扬了扬眉,不解刘嫖为何推荐这样一位陌生人。
“昔年,先太后也有招淮南王翁主入宫陪驾的先例。所以,我想,你这一次招江都王翁主入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刘嫖解释道,“那刘徽臣如今就在我府中,她和阿娇是生死之交,而且这个孩子,很聪明,一点也不输给当年的刘陵。阿娇不会照顾自己,但是我想,从江都王府出来的刘徽臣却可以照顾她,只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必须要一个理由才能入宫。”
王娡点了点头,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王娡深深看了刘嫖一眼,说道:“这件事,我帮你,因为如你所说,我舍不得阿娇。不过,馆陶,你真应该去见见她。见过之后,你才会知道,她变了多少。”
……
桂宫
公孙弘与张汤正面红耳赤的对峙着,如果陈娇在场,想必能为两个人想到一个形象的比喻,两头双眼发红的斗牛。看着手下的两位重臣如此作态,也不觉揉了揉太阳穴,感到有些头疼。他开口说道:“两位爱卿,此事暂且搁下不议。关于律法之事,你二人各写个详细的表奏上来,朕仔细看过后,再做考虑。”
刘彻发话了,公孙弘和张汤自然不敢不听,只是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在听令的同时也都恨恨地瞪视了对方一眼。这样的小动作,刘彻全看在了眼里,他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对于他这样的强势君主来说,手下人之间有嫌隙从来就不是什么问题。
“既然今日该议之事都已经……”刘彻正想说点什么总结今日的内朝议政时,他的话却被人打断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韩墨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公孙弘和张汤的眼睛同时看向了韩墨,韩墨这个原本十分得刘彻欢心的新贵,不知道为什么从十数日前开始就不被允许参加内朝议政,直到今日才再度被宣召。可是在刚才的一个时辰里,他却保持着完全的安静,仿佛没有他和个人似的。
刘彻看了他一眼,语气不觉冷淡了几分,问道:“什么事?”
“十数日前,茂陵邑陈府,彭城煤行的主人,陈皎小姐被人掳走,目前还下落不明。臣想,此事有必要向陛下您禀报。”韩墨平静地回道,仿佛不将刘彻这天下君主的喜怒放在眼中。
张汤听完这句话后,神色古怪地瞄了韩墨一眼,不明白这样的小事,他怎会拿到这大殿之上认认真真地讲。而公孙弘却是神色一变,他转过头,仔细看了看刘彻,发现他并没有因为韩墨禀报这样的小事而发怒,公孙弘心中一突,心道:难道……
刘彻双唇紧抿,瞪了韩墨一会儿,沉声道:“弘卿,张汤,你们退下。”
公孙弘、张汤听话地退下后,刘彻的双指有节奏地在玉几上扣着,原本细微的声响,因为这静寂的环境和空旷的大殿变得清晰可闻。如此反复了许久,刘彻终于开口说道:“韩墨,朕没看错。你的胆子实在,很大。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后,竟然还敢在朕的面前提起她?”
韩墨听到刘彻的回答后,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笑了笑,说道:“看来,接走她的人就是陛下了。”
刘彻抬头看着不卑不亢地挺直腰的韩墨,不禁起了爱才之心,语气缓和了下来,问道:“韩墨,你以前在说过,你在辽东城待了不过一年的时间。那你和她相处了多久?在辽东城,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刘彻这么问,韩墨不禁想起了自己和陈娇的初见,那白衣飘飘的身影,似笑非笑的眼眸,他不禁喉头一紧。
“我到辽东城的第一天,就认识了陈……姑娘。那时,她是带着一些流民来,那些都是在关内无家可归的可怜人,陈姑娘心肠软……”韩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原来的称呼,要他将自己心仪之人称为娘娘,他还没做好准备,虽然这样的坚持很傻,却是他唯一不向刘彻低头的方式。
刘彻听到这个称呼,不爽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出声喝止,只是继续听着,听着他们一起建城时一起度过的甘苦岁月,说陈娇那些稀奇古怪有时带来好处有时带来麻烦的巧思,说陈娇笨手笨脚做错的那些事……韩墨几乎是毫无保留地说了。
当听到韩墨提起陈娇有一次想给大家改善伙食,亲自提出要下厨为大家做一锅好吃的,却因为没掌控好调料的比例,将一锅食物弄得难吃无比,而所有的城民为了安慰她,都将那难吃至极的食物给吃了下去时,刘彻不禁叹息了一声,说道:“她从小就是个等人伺候的主,又哪里会做这些呢?”
“是啊。知道她的身份后,当初的那些事倒不奇怪了。”韩墨也本能的回了一句。
顿时殿中静默了下来,君臣二人对视无言。韩墨看向刘彻的眼神复杂,羡慕、嫉妒、敬仰等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而刘彻却始终都很平静。
“陛下,臣在辽东城见到的陈姑娘和刁蛮的陈皇后,差得太多了……”最后还是韩墨先开了口,他说道,“臣这一生,都没有见过比陈姑娘更好的女子。你却如此对她,真是舍得。”末尾带着点反讽。
刘彻淡淡回应道:“韩墨,这是朕最后一次提醒你,她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你对她唯一的称呼,是娘娘。”
“皇后?那如今椒房殿中那位,又是什么?”韩墨毫不客气地反击道。
刘彻眯起眼睛,说道:“韩墨,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
“墨既然敢在陛下面前提这些,就没想过生死之事。”韩墨淡然道,“臣要说的已经说完了。陛下想了解的想必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臣告退,陛下若想杀臣,一道诏书,足以。为了墨门臣一定会忠实执行您的旨意的。”
韩墨就这样大阔步地离开了桂宫,出了长安城。而刘彻却脸色阴沉地坐在宫中,他的外表依旧平静,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韩墨,你懂什么?不过一年时间的相处,你以为你会比我更懂她吗?
……
陈娇坐在靠椅上,悠哉游哉地吃着桃子,还有阿奴在一旁轻轻摇着扇子,凉风一丝丝的吹来。甜甜的果汁下肚之后,她不由得感叹,真是好舒服啊。
轻轻拍了拍身下的椅子扶手,陈娇想,果然应该早点给自己准备一个椅子。几天前她终于受不了每天跪坐的日子,强烈要求平阳侯府的人给她调几个木匠来,开始手动制作她的靠椅。今天终于完工了。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开始享受了。
自打那日和刘彻“敞开心胸”地谈过之后,她似乎就获得了解放。不同与刚开始时候的频频骚扰,她已经十多日没见到外人了,此处只有服侍她的阿奴和侍卫兼管家的那名死士,大概是得到了嘱咐,这些日子,无论她如何无礼的要求,那死士都会面无表情地为她办到。她的物质享受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是精神上却是心急如焚,每日为脱离这个牢笼而心焦不已。被擒十日后,她终于解脱了,她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在这个时间段过去后就完全作废了。现在,无论她如何忧心忡忡,事情都已不可挽回,她干脆也就看来了,在平阳侯府过起她的大小姐生活来。
刘彻站在远处的树林里,看着眼前人靠在她自己令人制作的名为靠椅的器具上,脸上露出猫儿一般的舒服表情,阴冷的表情忽然缓和了下来,有些想笑。很多年,都没有看到这个人露出这么稚气的神情了。
“陛下,所谓失忆,便是失魂症。患上此病之人,必是先前遭受过巨大的打击,才会如此。此症极为罕见,臣行医至今,仅在十余年前遇到一老妇人患有此病,她是因为匈奴入掠,一夜间丧夫丧子,才会患病。”
“至于治疗,恕臣直言,并无任何办法,而且有时强迫患者回想并无任何好处。患此病者,也许一日之间就可以不药自愈,也许至死也不会想起前事。”
脑中回想起太医令与群医商讨后回报的话,刘彻不由得脸上一冷,望着陈娇的眼睛也变得复杂。
阿娇,对你来说,从前的一切真的那么令你难堪吗?骄傲如你,也会选择逃避吗?朕真的伤你至此吗?
“阿娇。”刘彻靠近陈娇,说道。
“啊。”陈娇下意识地应道,随即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瞪着刘彻,不是吧,终于有活人来搭理她啦?
“看来你精神不错。”刘彻一眼扫过她的脸,说道。
“托福托福。”陈娇懒懒地回道。
“托福?”刘彻挑了挑眉。
“难道你比较喜欢雅思?”陈娇翻了个白眼,嘲讽道。看着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刘彻,她知道这个她自以为机警的回答对刘彻来说只是个冷笑话,便回道:“我是说,你们把我当猪一样的圈养着,除了吃就是喝,我精神当然好。”
“看来你很闷。”刘彻嘴角一弯,他发现自己居然喜欢这样肆无忌惮地和自己说话的陈娇。大概是太久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和他说话了,果然只有阿娇是不一样的。他转念一想,说道:“如果你很闷,不如朕带你出去走走?”
“去哪里?”陈娇警惕地看了刘彻一眼,脑中浮现后世韦爵爷的经典台词: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墨门。”刘彻说道,转身离去,他很有把握,身后这人绝对会跟上来的。
“等一下啊。”刘彻走得极快,陈娇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一直到门口才追上他。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抱怨道,“你怎么走得这么快,都不等人。”
刘彻愣愣地望着在自己身前喘气的陈娇,这一刻从前的幻影和眼前人合二为一。
“彻儿,你怎么走得这么快,都不等人啊。”那时,她的笑容是那么美和不设防。
“我本来是要等你的……”刘彻不觉开口道。
“什么?”陈娇奇怪地望着刘彻,心中想,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刘彻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转身离去,跃马而上,对陈娇说道:“快上车吧。”
“噢。”陈娇摸了摸头,她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和刘彻的共同记忆,也不能明白他此刻心中的伤感。
墨门被刘彻迁到茂陵之后,他们所在的庄园便被称为墨门,天下墨家子弟都开始向此处集结,很多原本隐匿于民间的人才都开始加入到此处。之前陈娇曾经依靠着和韩墨的关系,悄悄入内过。当时,陈娇就已经发现,墨门多了很多她所不认识的人。好在经过辽东城调教的辅子澈等人的能力远在众人之上,所以他们的影响力并没有因此减小。
当刘彻的骑马进入墨门禁地,左内史韩墨马上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他本以为刘彻是来宣布对他的处置的,他平静地带着几个师兄弟走到门口,迎接圣驾。
“臣韩墨叩见陛下。”韩墨行礼道。
刘彻淡淡扫了他一眼,走到马车边上,对里面的陈娇说道:“下来吧。”
陈娇撩开帘子,惊讶地看到一旁的韩墨等人,还有刘彻对她伸出的手。很难想像汉武帝会有如此绅士的行为,陈娇很别扭地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没有听到刘彻说平身,韩墨等人一直保持着半弯腰的姿态,在他低垂着的视线里,看到一双红色丝履轻轻踏在地上,印满龙凤相蟠纹绣的淡色裙子随即拖到了地上,合着隐隐的暗香,不必抬头便能知道,从车上下来的女子必是个绝代佳人。
韩墨心中一震,不觉抬起头。他看到刘彻搀扶着陈娇,而陈娇则温顺地依偎在刘彻的怀里,作为天下之主的男方气度非凡,而女方也是清丽脱俗,两个人看来般配极了。韩墨不觉咬住了下唇,低下了头。
“放开。”自己站稳后,陈娇就觉得刘彻的双手太用力了,不高兴地推了推他,说道。而刘彻,他将韩墨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情不由得变得愉悦起来,自然不会和陈娇计较这个,他松开手,大方地走到韩墨等人跟前,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所有人起身的同时,都看到了刘彻身边的陈娇,许多人惊艳于她的美丽,而韩墨身后的一些墨门老人,却发出一阵惊呼,因为他们认出了陈娇就是那位陈皎姑娘……
“辅先生,”刘彻开口说道,“现在朕把能帮你们的人带来。应该对你们比较有帮助吧?”
“啊,是。”辅子澈被这一句,猛然点醒,他忙将视线从陈娇身上转移。
“那带朕到你们的试验房吧。”刘彻几乎将韩墨完全无视了,只对辅子澈说话。看着韩墨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冷冷哼了一声,将手移到陈娇的腰间,带着她向前走去。陈娇本想移开刘彻手自己走,却发现他居然用了很大的力气,压得她的腰都有些疼痛,只能皱着眉头,随着他前进。
“陛下,你来这里。”辅子澈开始介绍。
陈娇悄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此处有着许多的瓶瓶罐罐以及玻璃器皿,辅子澈从中拿出几个玻璃杯,倒上几样黑色液体,然后说道:“陛下,臣等试验了好多次,始终没能找到那次李将军用以阻击匈奴的猛火油。这几样,是臣等几个月来弄出来的,虽然有一定的杀敌效果,但是还是不能完全和猛火油相比,似乎总是不对。”
听到这里,陈娇心中一惊,她已经明白墨门在弄的是什么了,石油。那次的阻敌之战中所用的原油,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个皇帝的眼睛,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他决不会放过的。此处大概是墨门最重要的研究场所了,所以上次她来时,墨门的人并没有带她进来。
“所以,朕今天带了能解开这一切谜底的人来。”刘彻淡淡地说道,其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陈娇,没放过她刚才那一丝的惊悸。
辅子澈显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将眼睛看向陈娇,辅子澈当然知道这种闻所未闻的猛火油是出自这位陈姑娘之手。但是,他也记得,陈姑娘是极为厌恶这个。因为猛火油的第一次应用在大草原上留下了无数匈奴人的尸体,而这位陈姑娘,是慈悲心肠到会为匈奴人哭泣的那种人。
“阿娇,告诉朕。”刘彻微微低头,附在陈娇耳边说道。
陈娇垂下眸子,紧闭着嘴唇,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过要把石油的存在告诉这个世界的古人们。光是马鞍,马镫,马蹄铁等东西的装备,就已经可以完全改革这个冷兵器时代了。
“阿娇!”刘彻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放在陈娇腰际的手再度收紧。
“呀!”陈娇轻呼了一声,强烈的刺痛感让她不得不伸出右手放在刘彻的胸前,试图推开他,“放手,轻一点啊。”
“说!”刘彻轻喝道,身旁韩墨那关切的眼神和因为陈娇喊痛而显露出的明显的焦急使得他心中无名火起。
“我不知道。”陈娇仰头望着他,眼中含泪,使得她像一只被惊吓到的小兔子,“我真的不知道,真的。”陈娇如此说,倒也没有骗他,那石油本来就是从龙门客栈无意间弄到的,她唯一知道的有石油的地方是著名的大庆,可那里的石油,凭这个时代的技术是根本拿不到的。
刘彻看到她这个样子,也不再说话,带着她向外走去。陈娇只能随着他离开,临行前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韩墨,却发现他正痴痴地望着自己,那一霎那,她忽然懂了,这个始终沉默的男子,对她的情谊。
马车缓缓地行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陈娇心惊地望着不再骑马而和自己同乘一车的刘彻。刘彻自管自地望着车外,他不是没发现陈娇的视线一直围绕着自己打转,只是他一点也不想回头。一想到刚才的失控,他就不由自主地心烦,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了。
“该死。”刘彻一拳狠狠地敲在车窗上,漠然的神色顿时不再。陈娇看到那一拳,不由自主地身子一缩。这一个瑟缩又让刘彻看到了,他心中莫名地更加恼火。
“陛下,接下来是回宫?还是去平阳侯府?”护卫马何罗骑马到车子边上,问道。
刘彻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的陈娇,脑中想起太医说过的话。
“如果,患者接触到一些她过去印象最深刻的东西,那么也许,她可以回想起一些前事。”
“回宫!”刘彻听到自己说道。
陈娇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一愣,抬头看着刘彻,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马何罗听到这句话,立刻应了一声,对着整个卫队说道:“回宫!”
马车在整个卫队的保护下,飞快的向长安城驰去。陈娇傻傻地靠在车上,看到刘彻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心中一阵发毛。
“我不去宫里。”陈娇喊道,刘彻没有反应,她不得不靠近他的身边,说道,“我说,我不去宫里啊。”刘彻只是这样望着她,还是不肯说话,马车的车速越来越快,陈娇也越来越心慌。
“喂,你叫他们停下来。我不去宫里啊。”她死命地开始捶他。
马车一如既往的行进,夹杂着女子的哭喊声。北门的门卫看到马何罗骑着马,跑在马队的前方,便知道这是皇帝的御驾,立刻把宫门打开,所有的侍卫成排地跪在马车经过的地方。两边高起的灰色墙壁,一个又一个跪在地上的身穿铠甲的卫士,无一不显示出汉帝国的雄伟,陈娇看着这一切,心中越发地慌了起来,仿佛在她的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在喊,我不回去啊。
“我不回去啊。你听不懂人话吗?”陈娇大喊大叫,状如疯妇。但是始终,刘彻都只是那样看着她,由着她打骂。她终于没了力气,整个人滑倒,靠在他身上,“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马车停顿了下来。刘彻拿住她的手,说道:“到了。”便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走下车。
……
未央宫椒房殿。
“姐夫已经查到了?”卫子夫端坐在案前,问道。
“是的,娘娘。”陈掌回道。
“那么,你告诉本宫,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子夫端起案上的清茶,喝一口。
“据臣追查,陈皎此人,首次出现是在元光五年的冬日,在楚国彭城创立了彭城煤行。随后很快煤行就扩展到了全国,陈皎也因此成为巨富之家。”陈掌轻声说着自己的调查结果,心中对这个女子不无佩服,“元朔二年,陛下下令豪强巨富之家迁入茂陵邑,她就是因此而来到茂陵邑的。”
“那,这女子平日为人如何?她又是怎么认识陛下的?”
“回娘娘,陈皎此人从来不参与茂陵邑一众豪强的聚会,很多人去拜访她也没有得到接见。唯一出席的一次,就是陛下令马通将军准备的那次宴会。但是,那时也是蒙面出席的。而她似乎和左内史韩墨大人是旧识,后来韩墨大人曾几度去拜访,她也曾回访墨门。”陈掌说道,“至于她是如何与陛下相识的……臣能查到的就是,上个月陛下曾经在李将军韩大人的陪同下,去见过她一次。第二日,此女子便被蒙面人劫走了。而那些蒙面人……据臣查探,是平阳侯府的人。”
“平阳侯府?”卫子夫放下茶杯的时候,险些把茶杯打翻。
“而且第二日,馆陶大长公主就去了那陈府一趟,将陈府的第二个女主人接回了府中,听说至今还在她府中调养。”
馆陶大长公主六字,让卫子夫在,她不由得厉声道:“馆陶公主?”
“是的。”查到这里的时候,陈掌也是一阵担心,馆陶大长公主此人,因为前皇后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他们卫氏家族的死敌。这女子和这家人扯上关系,对他们来说的确,不能说是一件好事。
“算了。你继续说。”卫子夫眼珠子转了转,便平静了下来。
“据平阳侯府传来的消息,这位陈姑娘一直被安置在……后院。”陈掌说到平阳公主时,担心地抬头望了望卫子夫。果不其然,卫子夫将案上的茶杯统统推dao到地上,面无表情。
“后来呢?”声音已经是极为冰冷的了。
“我们安置的内线是不可以打探后院的消息的,所以,臣也没有让她继续追查。”陈掌小声答道。
“本宫知道了。”卫子夫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后院?陈皎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娘娘,你没事吧?”陈掌很是担忧地望着卫子夫。
“娘娘,娘娘!”一个宫女从外面冲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什么事情?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卫子夫喝道,随即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气恼地转过头。
小宫女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嘴唇颤颤的,说不出话来,她进宫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一贯温柔婉约的卫皇后发怒。
“你快说啊!娘娘问你呢。”依依是卫子夫的心腹,自然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不方便问话的。
“陛下,陛下……”
“陛下怎么了?”这次轮到陈掌问话。
“陛下回宫了。”小宫女喃喃道,“奴婢,奴婢听北门口的侍卫说,他还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什么姑娘?”卫子夫听到这里,立刻回头问道。
“奴婢不知道,不过听说,陛下一路上抱着那姑娘,都没让她下地。那姑娘却一直在哭喊。”
“陛下带那姑娘回寝宫了?”卫子夫问道。
“不是。听说是去了猗兰殿。”
“猗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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