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逍遥(丁)【大结局】

小说:大唐偕隐  作者:水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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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笛在幽室之内认出屿蘅,一声抽泣,珠泪涌出。m.www.shuyaya.cc屿蘅从昏迷中醒转,听出牧笛的声音,喉咙里发出声音:“快杀了我吧!”牧笛急忙将身上棉袍裹在屿蘅身上,朝着门外大叫:“快进来救下屿蘅姑娘!”
    偶耕提剑闯入,见有女子衣冠不整,便要撤出。牧笛顾不得男女之防,着急大吼:“快将屿蘅救下来!”偶耕挥舞长剑,斩断铁链,牧笛扶持屿蘅,颤巍巍走出幽室,来到殿中坐下。
    小雨见到屿蘅苍白的脸庞、无力的身躯,幡然悔悟:自己的身躯何等污浊、罪孽何等深重!她噗通一声,跪在屿蘅面前,抽泣道:“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屿蘅已是奄奄一息,似乎都未认出小雨来,哪还有气力怪罪他人?她说不出整句话来,口中只喃喃说着一个字:“死!”意思是此身已被玷污,不愿苟活于世。小雨听罢,以为她不原谅自己,蓦地起身,向殿门外冲去。
    牧笛还来不及问小雨跑出去做什么,小雨早已将身一跃,坠落悬崖,一道离魂随风化去。
    牧笛望着殿门外空空荡荡的山崖,目瞪口呆。便在此时,一道红光迸射,急忙低头看时,屿蘅已在自己怀中自尽。她这才想起,自己将棉袍脱给屿蘅,而袖中藏有匕首。屿蘅一心求死,摸到匕首,在颈上轻轻一抹,就此香消玉殒。
    偶耕、牧笛心痛欲碎、欲哭无泪。此时山风吹起,山谷里隐隐传来女子哭嚎之声。偶耕伏在地上,听出地底中空,便跳将起来,一掌劈落。顿时一声巨响,地砖碎裂,露出一个隧道。女子哭声从隧道传出,愈发清晰可辨。
    偶耕拉起牧笛,钻入隧道。隧道幽深,直通山洞,洞中亮起火光。偶耕、牧笛才到山洞,八名大汉各持利刃砍到。偶耕才经死别,满腔悲愤,因此不再留情,长剑横挑直刺,将八名大汉尽皆杀死。他一抬脚,踢开一道石门,里面空阔豁落,囚有无数妙龄女子。粗略一数,六十有余。
    几个大胆的女子跪行上前,哀求饶命,见偶耕、牧笛与逍遥谷人不是同伙,便开始数落南浦云罪名。原来,她们本是将笄之女,被黑衣人拐骗、掳掠至此,供南浦云采阴补阳。南浦云轮次宠幸三夜五夜之后,觉得这些不过是庸脂俗粉,便将她们关进山洞,命人打成痴傻、药作聋哑,再分批转卖出去,任她们沦为娼妓、贱婢。相比之下,四大名花、四大鸣禽也算受尽宠爱、历尽荣华,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牧笛听得满脸珠泪,偶耕听罢,咬碎钢牙,又想起本信法师之仇、齐玉之恨,恨不得将逍遥谷夷为平地。二人将众女子带出山洞,牧笛仔细吩咐:“切不可出外胡乱行走,外面有逍遥阵,一旦闯入便粉身碎骨。”
    牧笛与偶耕说话,连问数声不见回答,回头一看,偶耕早已不在身旁,不知去向。她想前去追寻,无奈六十女子初见阳光,欣喜若狂,将她团团围住,问东问西、说长说短,令她无法走出迎阳殿。
    偶耕独自一人,仗剑而行,循着二大监察、十六护卫的脚步,找到逍遥宫。本信法师“不可寻仇”的告诫在耳边回响,但他对南浦云、对这逍遥谷,已然超越仇恨、出离愤怒。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万变归于不变,万法循于本心。既然‘心源是元始,更无无上道’,今日不妨随心而行。”
    逍遥宫崇丽广阔、穷极豪奢,可如今战火四起、朝政不稳,逍遥谷散布于各州郡的产业顷刻荡尽,宫殿上乐舞止歇、喧闹不再。偶耕手提长剑,登上石阶,跨进宫门,迎面吹来阵阵阴风、惨惨血气。
    令偶耕意想不到的是,南浦云卧倒在宫殿中央,翻滚呻吟,以手捶地,杂碎无数石砖。二大监察、十六护卫拱卫两侧,神色慌张。地上两摊血污,两具尸体横在大门一侧。门槛之下两个血淋林的人头,一个是薛延龄,一个是江维明这两个人满以为逍遥谷这十八个顶级高手会和偶耕一起死在逍遥阵中,不料十八人杀进宫来,要了他们的命。
    薛延龄一死,南浦云身上的剧毒药粉无人医治。他毒性发作,顿时血气逆行、筋脉爆裂,胸腹之中如遭蛊虿啃噬,痛不欲生。十八高手欲一齐发功为他疗毒,然而南浦云剧痛之下,神志不清,见人就抓,抓住便打,已有数名护卫被他打出内伤。众人不敢靠近,只得散列两旁,看着他在地上翻来覆去。
    偶耕的闯入,二大监察、十六护卫神情面色立即由慌张转为愤恨。陈学治长鞭戟指,连喝带骂:“小兔崽子,胆敢伙同这两个奸贼,前来行刺谷主。他们两个就是你的下场!”骂声未绝,瘸腿蛟袁宏进抡起铁杖,气势汹汹劈向偶耕。他一出手,招式之精、内力之深果在邓昆山、杨祖绪之上。
    偶耕未及眨眼,袁宏进的铁杖已送到眼前,他只得举剑格挡。剑杖相交,一声巨响,火光乱迸。袁宏进久居谷中,罕逢敌手,只一杖便探出偶耕功力深浅,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向后撤出一丈,稳稳落在地上,满眼惊奇看着偶耕,“咦”了一声。偶耕手中长剑仍在震颤,虎口涩涩生疼,更知敌手厉害之极,这逍遥宫比阴曹地府还凶险,当即运起一口真气,横剑护住身上要害。
    逍遥谷十八好手皆已看出,偶耕绝非池中之物。陈学治一声断喝:“一起上!”十八人各挺兵刃,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偶耕原本是随心而至,早已抛下生死恩仇、忘却喜乐忧惧,他身处重围之中,毫无杂念,全力应战。前三十合,剑招稍显凌乱、真气时断时续,三十招过后,内息运行渐臻佳境,一柄长剑在噬魂白虎、瘸腿蛟之间游走,在十六护卫中间穿梭。数十合过去,偶耕在宫殿之中上下遨游,居然与十八高手斗了个平分秋色。
    陈学治大怒,喝道:“摆阵!”宫殿之中风云突变,十六护卫分作四队,每四人结成一幅四象回元阵,四幅小阵相叠,又形成一幅大阵。十六护卫的武功修为,远非四大名花、四大鸣禽所能比拟,而这大阵套小阵的打法,更是别开生面、气象万千。
    大小阵形,列于上下左右,将偶耕团团笼罩,忽如风花雪月,忽如风雷云电,变化繁复、杀机四伏。又有二大监察来往突袭,似游离于阵外,又似植根于阵心,驱动阵形推演不绝。偶耕硬接了两剑,果然中了机关,背上被陈学治长鞭抽中,一块肉飞溅出去。
    偶耕晃了一晃,眼前黑影掠过,乃是袁宏进铁杖劈落。偶耕护痛,不敢硬接,只得就地矮身翻滚,勉强躲过。四幅小阵、一幅大阵如同天罗地网,密密层层收紧,要将他乱刀分尸。偶耕背靠地面,急运真气,劈开一条逃生路径,连滚带爬,这才侥幸得脱。然而四象回元阵已经成形,二大监察都使出十成功力,偶耕才脱绝境又陷险境,委实是插翅难飞。
    便在此时,山谷中传出女子的呼声,那是牧笛寻找偶耕。牧笛大声呼唤,期盼偶耕回答。骅骝马耳聪目明,听得幽谷深处拼斗之声,从岩壁险绝之处腾跃而上,来到逍遥宫前,果见偶耕身陷险境,当下奔到石阶之上,人立长嘶。
    牧笛闻声,离了六十女子,沿着骅骝马经行之处艰难攀援,来到逍遥宫前。她正要跨进门槛,宫中的腾腾杀气立即将她逼出。牧笛一跤坐倒,望着偶耕流血的背影,泪下如雨。
    偶耕听见牧笛的抽泣,后悔不该独自一人杀进逍遥宫来。可是此时后悔、担心,更有何用?十六护卫见他剑招迟滞,发力进逼,刀光剑影密织。偶耕负隅顽抗,虽是击退数人,可是前胸、后背连添新伤。
    噬魂白虎陈学治、瘸腿蛟袁宏进从天而降,如同泰山压顶,一鞭一杖,要将偶耕的头颅砸成泥团。偶耕鱼跃而起,奋起一剑,灌注周身兵器,架起两件兵刃。
    二大监察谨防偶耕留有后手,双双跃开。殊不知偶耕这一剑使出,已是强弩之末,他们倘若乘势进击,偶耕必定命丧当场。二大监察乃是当世少有的高手,这一鞭一杖雷霆万钧,偶耕硬挡硬接,顿时下盘不稳,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十六护卫见状,收拢阵形,围在四周,一步步趋近,准备将他砍死。
    牧笛整个身子已经瘫软。她预感,逍遥谷便是她和偶耕的殒命之地。她睁开眼睛,四围是山峰延绵,中间是碧空如洗。一瞬间,她思绪跳转,回忆起与偶耕相识相知、共历患难而又相忘于江湖的诸多情景,顿时心中宽慰。
    牧笛想道:能与偶耕一起死在这幽静的山谷里,也算是平生幸事。想到这里,心中已无慊缺、遗憾,情不自禁念起了晏适楚传授的经颂:
    太上本来真,虚无中有神。若能心解悟,身外更无身。
    假名元始号,元始虚无老。心源是元始,更无无上道……
    牧笛的诵祷之声,细若游丝,见风即散,却一字一句落在偶耕心上。她念到中途,十六护卫的刀刃已经架在偶耕的脖子上。他仰卧在地,目光向上,身子似乎顺着那些字句,飘上屋顶、飞举升空。在朗朗晴空、皎皎白云之中,偶耕与儿时救他性命、授他本领的白发老者相遇。他载欣载奔,张口问道:“恩师就是名满天下的白云子司马承祯么?”白发老者不答,顺着牧笛的诵祷之声,喃喃念道:
    七宝为林苑,五明宫殿宽。人身皆备有,不解向心观。
    三世诸天圣,相因一性宗。一身无万法,万法一身同。
    经颂念到此处,偶耕颈上疼痛,原来是一把钢刀割入皮肉,正要切断他的咽喉。偶耕顿时惊醒,一声大叫,真气喷薄而出,剑气化作一股旋风扶摇直上,将颈上钢刀震飞,将十六护卫震得七零八落。他一跃而起,双目灼灼扫视四周,目光如同日月辉耀;他满头黑发根根树立,如同古柏修竹直指青天。长剑在他手中,光辉闪耀、脆响铮铮。
    陈学治大惊,急忙喝道:“摆阵!”十六护卫如同星月奔驰、各赴分野,四象回元阵再度结成。偶耕毫无惧色,大吼一声,长剑戟指,直奔大阵中心。陈学治、袁宏进施展神通,如同龙腾虎跃,引导四象回元阵推行运转。
    偶耕再次置身刀光剑影之中,已浑然不见敌人的阵形、兵刃。他双目若盲、双耳若聋,心中只有那一串经颂循环不绝,面前如同站立一人,若远若近若即若离,正是他的白发恩师。他循着恩师的步履进退自如,如同御风遨游,浑不知自己正与十八恶汉作殊死搏斗。
    忽而兔走金飞,忽而六龙骖驾,不觉又是天高月小、幽谷清宵。偶耕与十八高手激战不休,经历日夜,仍未分出胜败。逍遥宫一侧,南浦云肝肠寸断,无人搭救,也无人过问,如经历几场生死。
    南浦云昏死过去,又在霜露之下被刀剑之声惊醒。他以手撑地,挣起身来,却见宫门之外、月影之下,亭亭站立一女子,凝视着宫中的一场争斗,似已化作一尊石像。他双目渗出寒光,心中明白如镜:那不是侯希逸的女儿,更能是谁?
    南浦云恶念乍起,手持利刃,匍匐而行,爬出门楣。牧笛正在出神,浑不觉南浦云的剑刃已刺向自己背心。南浦云眼看得手,耳边一阵嘶鸣,原来是骅骝马斜刺里冲出,前蹄起,将他手中利剑踢飞。剑尖锋利,将马腿割伤,骅骝马惨叫一声,扭头逃走。
    南浦云顺势扑倒牧笛,双手掐住她的脖子。他一生痛恨侯希逸,虽不能手刃仇敌,也未必能如平日之愿奸淫其女,但亲手杀死侯牧笛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牧笛被他按在地上,奋力挣扎,却是无法将他扳倒。南浦云越掐越紧,牧笛渐渐翻出白眼。
    偶耕听见宫门外的动静,余光所及,牧笛已是命悬一线。他盛怒难禁,丹田之上浩漫之气汩汩而出,在他胸间汹涌跌宕。
    偶耕一声怒吼,顺手将长剑挥出,这一剑来得毫无征兆,却如晴天霹雳一般猛烈,将重叠交织的四象回元阵劈成两半。剑气喷涌向前,贯入袁宏进胸膛。只听一声闷哼,袁宏进委顿于地,死在当场。
    陈学治大叫:“休要惊慌,重新摆阵!”不等十六护卫重新结阵,偶耕长剑横扫,化出两道剑气,如同海潮连天。十六护卫急忙招架,兵刃还未举起,即传出数声惨叫,已有八人惨死。
    剩余八人再度结阵,合围偶耕。偶耕龙行虎步,直取陈学治,手起一剑,将他拦腰斩断。八名护卫大骇,两幅四象回元阵顿时四分五裂,偶耕当空腾跃,簌簌簌簌四剑刺出,八人俱各殒命。
    转瞬之间,逍遥宫廓清。宫门外南浦云连声呼喝,使出全力,要报一生之仇。偶耕疾步冲出,劈出一掌,真气纵横,将南浦云击飞。
    偶耕冲出宫门,抱起牧笛,高声呼唤,泪下如雨。忽想起屿蘅在渭南荒村中传授的打穴之法,此时情急,顾不得为她宽衣,急忙拍打她任督二脉上的要穴,助她顺气。
    半个时辰过去,牧笛终于醒转,月光之下,映出笑靥。偶耕泣不成声,不知该说些什么。牧笛气息逐渐停匀,这才说道:“你再不声不响与人拼命斗勇,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偶耕收起眼泪,哽咽道:“我再也不敢了!”
    历经一日一夜缠斗,偶耕真气已有亏虚,他一掌击中南浦云,却未能致命。台阶之下,传来几声冷笑,笑声中含有极大的痛楚。南浦云毒性再次发作,匍匐于地,浑身颤抖。他挣扎良久,坐起身来,指着牧笛,张嘴欲骂。
    南浦云并没有骂出声,全身已然僵硬,体内阴气、阳气与诸般戾气化为子虚乌有。他死了,死于采补阴阳造下的孽,死于薛延龄致命的毒药。他死不瞑目,眼睛里倒映着寒冷的月光。
    偶耕背起牧笛,离开逍遥宫,路过迎阳殿,置身逍遥谷底。是夜,他和牧笛一起,捣毁了南浦云苦心排布的逍遥阵。骅骝马奔了回来,对着明月,长声嘶鸣。第二日,偶耕、牧笛领着六十女子平分了逍遥谷里的钱物,任由她们各奔前程、各安性命。
    二人在逍遥谷深处的一处山洞权且安身,偶耕上山采了些草药,为骅骝马疗伤。转眼已是腊月,疏忽又到开春,山谷里的野草野花开始萌发,骅骝马的伤势已然好转。二人骑上马,离开逍遥谷。
    “我们去哪里呢?”牧笛问道。
    偶耕答道:“我们逍遥遨游,不必这般打打杀杀了。我想去往梓州,将背上长剑归还齐先生。”
    牧笛欣然应允,喊了一声“驾”,骅骝马便驮着二人在野径之上恣意奔跑。
    二人一路往西南而行,来到南阳。山野之中,偶遇一对农家夫妇,走近一看,却是黄锦鳞和葛蕾。他们二人于潼关相遇,相顾一笑,将世事看淡,携手逃至南阳,买下一间茅屋、几亩薄田,从此耕织度日。
    四人相聚茅庐之下,谈及往事,多生感慨。黄锦鳞又道:“近来听闻官家信息,道是吐蕃、回纥三十万大军土崩瓦解,被我军从奉天、击退。我大唐军马又与吐蕃在灵台会战,大获全胜。吐蕃举国震惊,赞普修来文书,与我大唐言和。如今战事平息、马放南山,惟愿州郡长官今年蠲免些租赋。”
    闲谈一回,偶耕、牧笛便揖手作别。不出数日,来到汉水之滨。此时河洲泛绿,柳条吐黄。二人雇了一艘船,划到江心。
    汉水汤汤,春风拂面,水中锦鲤,水上白鸥。偶耕、牧笛心旷神怡、流连忘返。俄而,上游传来歌声:
    时既暮兮节欲春,山林寂兮怀幽人。登奇峰兮望白云,怅缅邈兮象欲纷。白云悠悠去不返,寒风飕飕吹日晚。不见其人谁与言,归坐弹琴思逾远。
    歌声由远而近。二人抬头,只见江波之中,一叶渔槎飘飘而至。渔槎之上端坐一人,一只手慢慢悠悠摇着木桨,渔槎行进却甚是迅捷。渔槎之上放着一个竹篓,竹篓边立着一只鹭鸶。鹭鸶延颈伫立,目观闲云,意态悠然。
    渔槎上那人揭去斗笠,向船家问好。偶耕、牧笛立即认出,他便是齐玉!二人隔着船舷同他打招呼。齐玉却似变了个人一般,心意疏淡,对过往之事毫不留意,只顾抚弄鹭鸶,低吟渔歌。
    偶耕说明来意,将长剑奉还。齐玉微微一笑,说道:“天地玄黄,长空寂阔,要剑何用?我等渔樵山野,深得这汉水关照,就将宝剑赠与它吧。”说毕,接过长剑,顺手掷进江中,随后单手揖别,摇着木桨悠然而逝。
    偶耕、牧笛弃舟登岸,跨上骅骝马。骅骝马一声长嘶,载着二人隐没在萋萋鄂渚、茫茫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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