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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日本这个岛国邻居,如同他们熟知我们一样,我们也同样了解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人和事。
“村长或乡长战争”为主的日本战国时代,由丰臣秀吉画了休止符,但最终却被老乌龟德川家康给摘了最后的桃子。德川幕府建立,日本社会登上了领主封建制的顶峰,也同样在封闭几百年后遭受了西方文明的冲击和翻天覆地的变革。
但至少在17世纪,在这个对全世界而言都是懵懂而浩荡的岁月里,在东方帝国的巨大身影覆盖下,日本在欧洲人眼里还依然保留着几丝神秘感,属于东方帝国体系内的二当家或三当家身份。
一直到17世纪中期,不少欧洲人依然坚信在日本列岛的东北方的深海里,还有个金银遍地的海上乌托邦,并孜孜不倦地又寻找了上百年。当然,这个金银国度并不存在,也肯定不是指冰雪万里的北美阿拉斯加。
宽永,是日本历史纪年中一个很重要的年号,从1624年到1644年。在它的历史跨度中,发生了许多深深影响日本后世历史的大事。
宽永年间,日本连续出现了两代三位天皇,而其中还有一位女天皇。从德川家康开始,德川幕府一方面陆续出台《僧侣之诸出世法度》、《武家诸法度》、《禁中并公家诸法度》等一系列削弱皇室存在感的制度,一方面将德川家女子强嫁入皇室,以期获得日本法统上的更稳固地位。对德川幕府压制皇室无比愤怒但又无可奈何的后水尾天皇,一气之下退位,将皇位让给了自己年仅七岁的女儿兴子内亲王。
宽永年间,日本也没有在全球性的小冰河气候下幸免于难,甚至因为贫瘠的岛国土地,爆发的******惨烈程度不比世界其他地方差多少。本就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尝上一口稻米滋味的日本下层民众,这下更是生不如死。
宽永******。是日本历史上的三******之一,在最严重的时候,粮食价格离谱到比明朝或欧洲的重灾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京都这样的繁华富裕之地,一年中饿死的民众就超过八万人。骨瘦如柴的居民或乞丐随处可见,不管是幕府还是地方藩主,面对这种局面都无计可施。
宽永年间,也是日本经济发生巨大变化的时期。以明朝走私商、荷兰东印度公司、葡萄牙为首的海上贸易,在这个时期深深渗透并改变了日本的国内经济。平均每年有超过50吨的金银贵金属通过对外贸易流出。
货币经济从没有像这个时期那样普遍深入日本社会,超过三分之一的民间赋税都开始由实物转为货币缴纳,宽永通宝的出现,更是代替了日本社会沿用了近千年的中国铜钱。
为抵御饥荒、降低消耗,德川幕府在宽永年间出台了大量遏制贵族和平民消费的法令。德川幕府所倡导或强制推行的社会保守消费行为,极大压低了对生丝、砂糖、丝绸以及其他海外商品的市场需求,日本国内大量经营囤积海外商品的商人破产,动摇了日本过去大半个世界的对外贸易格局。
由于葡萄牙人的传教行为严重影响统治秩序,德川幕府有针对性的排外政策也欲加严厉,连续出台了闭关锁国法令。取缔葡萄牙、英格兰、西班牙等国的贸易资格。而对于只做生意不传教的荷兰人,德川幕府算是象征性的网开一面,将平户的荷兰商馆强行迁往长崎,并定下诸多的严格限制和重税法令。
曾经繁荣一时的日本贸易戛然而止,只剩下郑芝龙集团在长崎等极少数几个口岸的垄断贸易资格。
封建领主制下的诸藩横征暴敛,使在饥荒和瘟疫中本就急剧恶化的底层民众生计更加走投无路,社会底层矛盾激烈酝酿。宽永年间,爆发了德川幕府时期规模空前的农民起义,史称岛原之乱。
饥荒肆掠下,三万多不堪沉重赋税的日本基层天主教徒农民。在一位十几岁的少年天草四郎时贞的带领下,在九州长崎愤然起义,将十几万前来镇压的幕府军打得丢盔弃甲。岛原天主教众起义最终被镇压下去,使得德川幕府更加坚定了闭关锁国的态度。
看起来似乎并非是一个很好的年代。充满了各种内忧,但不管怎么说,宽永时期,随着毛利辉元、伊达政宗等战国时代残余的最后一拨枭雄去世,德川幕府的统治终于平稳下来,日本正式过渡到了江户时代。
……
……
日本本州相模国。后世的神奈川县三浦半岛,森林茂盛,沿岸礁石嶙峋,水浪拍岸。
17世纪40年代的三浦半岛最南端的宫川湾,海岸郁郁葱葱的原始色彩下掩盖着一座历史悠久的小渔村,南岸五百多米外还有一个面积仅一平方公里的城岛。
这里有着环境不错的天然良港,还是海上通往德川幕府首府江户城的咽喉要道,扼守通往江户湾的浦贺水道,在百年战国纷争中也曾经是多家海盗水军的重要据点。
根据德川幕府“一国一城令”的严规,曾经的三崎城被废弃,使周边的村町越发显得偏僻封闭。但在某些蝴蝶翅膀的微风下,颁布锁国令的德川幕府于几年前在三崎城原址上重修了一座三崎奉行所,和东面千叶半岛的馆山奉行所遥相呼应,以监察进出江户湾的所有船只。
紧接着德川幕府又在原本古旧的观音山海岸烽火台基础上扩建出一道海防要塞,沿地形部署了十几门多年前从荷兰东印度公司二道贩子的手里购买到的华美12磅或18磅铁制加农炮。
东北面的浦贺水道上,一艘全身上下钉满各种不靠谱厚实木盾的幕府江户水军关船(一种中小型快船)正在巡逻,而在江户湾的更深处,还坐镇着一艘安宅船(一种大型重甲战船),如同漂浮在海面的“大楼房”一样威风八面。
载运着满足江户城贵族和平民生活的荷船(一种以运货为主的小型船)在江户湾里来来往往,每每遇见江户水军的巡逻关船,商人或水手们都不得不匍匐在甲板上,以最大的礼节来表达自己的卑微。
忙碌的沿海贸易支撑着日本统治中心的繁荣,无论是渔民还是商人。都不太可能去关心遥远深海中可能发生的变化,对远方的惊涛骇浪保持着祖辈流传下来的始终如一的敬畏。
1646年5月18日,周五,清晨。浦贺水道的南方海平线上。一支舰队渐渐冒出。
完成一次南向巡逻,正打算掉头返回江户湾的幕府关船上,几个带着斗笠的幕府小兵连连揉着眼睛,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慢慢地,南方来的陌生舰队终于展现出较为清晰的轮廓。那一溜淡淡的煤烟和鼓涨的雪白风帆十分明显地与当地人常见的渔船划清了界限。
“哦……是南蛮船……他们过来了!快啊,摇旗号!快去报告松平大人和三浦大人!”
甲板上的幕府小兵们一阵目瞪口呆后,连滚带爬地朝身后船楼跑去。不多时,在一个幕府水军头目的指挥下,关船的船楼上一个小兵开始向远方的海岸要塞和江户湾内方向拼命摇起了一杆长长的信号旗。
报警的信号首先通达了一艘小早(一种船型更小、机动性更好的小关船),然后小早又挂上了一副奇怪的信号旗,向海岸要塞传递信息的同时掉头向江户湾内返航。
而在浦贺奉行所的海岸要塞上,收到水军信号后不久,烽火台就腾起了烟柱,紧接着一个精瘦的矮个子中年幕府官员全身披甲。带着几个随从走上一栋木制高楼,举着“南蛮筒镜”眯着一只眼细细查探起来。
松平五郎勘右卫门忠信,是当今江户德川幕府中的老中(辅佐幕府将军的最高官员)松平信纲的一门。本来只是一个在历史上默默无闻的出身卑微的旁支,却在三崎奉行所成立后,被松平信纲推举成为了奉行官,可谓也沾了蝴蝶翅膀的光。
“嗯,是南蛮船,他们不是应该前往长崎吗?不过,现在‘泊期’也未到啊!”
泊期,就是指德川幕府在闭关锁国后专门为前往长崎的荷兰商船定下的进港期限。通常为每年的七月二十日(依然采用的中国农历),而完成交易后,又必须于十月二十日前离开日本,而且数量也严格限制为一艘。
除此以外的任何时间段。胆敢靠近日本沿海港口的外国商船,都算是违反幕府锁国令,可以采取“无二念打退”(毫不犹豫的开炮)措施强行驱逐。
松平忠信看了半响,嘴角扭了扭,一脸的傲气与不屑。不过镜头中那艘雪白色漂亮得让人目眩的最大一条船,还是让他心里微微一跳。
“给正木大人传信。让江户水军前来支援。如果(南蛮)有什么无礼举动,那就用大炮好好告诫一下他们才行!”
看起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南蛮大炮就放在身边,但小兵们可没权力随便玩弄的,一听奉行大人将要执行“无二念打退令”,早就耐不住心痒痒的小兵们当即就扑到了炮位上做准备。
抬火药桶的抬火药桶,操炮杵的操炮杵,塞炮弹的塞炮弹,在松平忠信的注视下,十几个罗圈腿是忙了个不亦乐乎。
“平太,多放点火药,就能打远点吧!”满脸麻子的小兵在建议。
“佐助,等会让我点火好吗?”另一个脏兮兮的小兵也在凑热闹。
不多时,江户水军的几艘小早纷纷在浦贺水道完成了集结,于此同时,一艘更大的关船也慢悠悠地开到了警戒线后方,和小早一起组成了一个水军轮型阵。
……
……
荷美葡三国联合舰队,旗舰“爪哇号”。
望远镜里,浦贺水道西侧的三浦半岛最南端的海岬和小岛上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影和斑点般的岩石绝壁,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而通往江户湾的水道海面,则显得乱哄哄的,几艘小渔船是拼命往湾内躲,而若干较大的则慢慢开出水道。
虽然从香港岛算起,到江户湾的最短航程只有不到1500海里。但三国联合舰队出发后就一路走走停停,还在琉球“观光”了大半个月,所以出航一个多月后才抵达江户湾。
离开琉球群岛后的海上航行是极其无聊的,当联合舰队的三国官兵看到陆地的时候。无论是华美海军官兵,还是葡萄牙或荷兰人,一个个都急不可耐地涌到了船舷边。
“布隆克先生,我原以为这里看起来会和科罗曼德尔(印度东海岸地名)一样原始无聊……那座小岛看起来很平坦,我们可以靠上去。”
荷兰东印度公司任命的远东军事事务官拉斯穆森少将放下了望远镜。指着北面略偏西的宫川湾,鼻腔里不屑地哼哼着,仿佛对这次前来日本讨说法的军事行动并没有多大兴趣。
比起这种大部分时间都飘荡在海上的行动,拉斯穆森似乎更喜欢在爪哇岛上和那个狡猾的万丹苏丹麾下的土著战士玩捉迷藏,或是在马鲁古群岛教训那些胆敢和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眉来眼去私下进行香料贸易的土著。
作为一名经历过三十年战争的丹麦雇佣军将领,拉斯穆森对远东平淡的生活一直缺乏耐心和享受。
“将军阁下,不久之后,您将看到一座繁华的城市,那是日本的统治中心。但它是不会允许任何外来者轻易靠近的,当然是指通常情况下……我们需要在这里获得当地统治者的同意。让贸易能够更自由顺利地进行下去。”
一个东印度公司书记官在一边讨好地恭维着,眼底还闪着一丝不容觉察的嗤笑。
“那么,上校,你的看法呢?日本人会不会阻止我们进入海湾,我是指如果他们……”
拉斯穆森把头转向了身后的一位身穿雪白色华美海军制服的华裔青年,正要询问对方的意见,就突然听到一声遥远的微弱炮响。
众人的愕然只持续了不到十秒,一道雪白的水柱就出现在三国联合舰队旗舰附近,虽然看起来误差了至少上百米,但明显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精心瞄准。
“该死的!这群猴子居然没有任何招呼就向我开炮!而且竟然是你们这些蠢货卖给他们的大炮!”
几秒钟后。被一发警告性炮弹镇住的拉斯穆森突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约两千米外的海岸唾沫飞溅,脱口大骂起来。
“我们应该马上开炮还击!要让这些猴子知道我们的厉害!如果你们无法做到,我会把你们都丢进大海!”
拉斯穆森还在一边喋喋不休地骂着。将爪哇号上的船长和水手都喷了一遍,甚至都忘记了正是他本人轻易下了整个舰队直接靠近浦贺水道的命令。
至于两千多码的距离,爪哇号上的大炮能否发挥作用,他就管不了了,毕竟他只是一个二把刀的陆上雇佣兵将领,其实对海战一窍不通。
“上校。这是日本人在警告我们别靠近,荷兰人也有失去理智的迹象。按照计划,我们现在应该先给日本人递交交涉信……”
纪朝海身后的欧裔副官小声地朝自己的长官提醒,而纪朝海本人,则在饶有兴致地观看着爪哇号甲板上一众荷兰或葡萄牙军官大惊失色的言行举止。
“这位拉斯穆森将军,大概会改变一下路上的态度了。不过他也有优点,就是能迅速骂出别人来不及反应的脏话……”
已过四十不惑的纪朝海,在华美海军服役超过20年,比起比自己更年轻就晋升上校的艾文和鲁伊特尔两位华美海军天才,算是华美海军第二代里大器晚成、一步一个脚印的典型稳重派。
关于眼前这位自负的拉斯穆森少将在香港岛上闹出的“**消毒”笑话,在华美亚洲舰队官兵里已经乐了很久,算是枯燥航行里最能打发时间的话题。看到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纪朝海古板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将军阁下,我们首先需要放弃靠近海岸,然后派人把我们的交涉信送过去。现在他们的船已经有了戒备,岸上也状态不明,我们需要精确观察他们的火力分布,然后才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等对方发泄的差不多了,纪朝海这才走上几步。朝着眼前的雇用军少将行了个军礼。
通过葡萄牙人的翻译,纪朝海的话马上得到了一边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书记官的支持。毕竟这次的贸易交涉并非一来就要轻易动用武力,首先进入江户湾获得可靠的停泊补给才是关键,否则联合舰队这一大帮子人就这样待在海上也不是办法。
“唔……也许你们说得很对。上校先生。布隆克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接下来由你们完成我们进入海湾的任务。我们更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来让小伙子们放松一下,也好保证接下来的行动。”
回过神的拉斯穆森眯着眼睛看着年轻的华美海军军官,终于老人精般做出一个新决定。
“我很荣幸。”纪朝海又是一个军礼,转身朝一侧船舷走去。打算下到小艇里返回金城公主号轻巡洋舰。
又是一发18磅实心弹从北方飞来,这次直接砸到了距离一艘葡萄牙小型战舰不过几十米的地方,掀起的水柱看起来几乎都要落到甲板上,吓得一众葡萄牙陆军士兵是大呼小叫。
联合舰队憋着气接受了日本方面的警告炮击,不再贸然逼近海岸,华美金城公主号和荷兰爪哇号各放下一支联络小舢板,向视线尽头的那艘最大的日本关船驶去,同一时刻,一艘幕府江户水军的小早也朝联合舰队开来。
……
……
“哦哦哦!太好了,他们在害怕!奉行大人。再来一发吧,也许可以在江户水军前面拿到几颗南蛮人的首级!让江户城的将军大人也知道您的勇武。”
浦贺海防要塞上,看到自家大炮的巨大威力,一个幕府军小头目兴奋得全身都在发抖。
“哈哈,大家的表现我很满意。好好监视他们,一定要阻止他们靠近江户湾!”
松平忠信也是激动地小胡须乱颤,这么多年了,自己一直没有什么出头的好机会,好不容易多年前跟着松平信纲参与了对岛原乱民的平叛战斗,结果还差点误事。
如果不是握有重权的松平信纲当时的极力袒护。把自己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角落里避灾,恐怕自己早就切腹谢罪了。
现在总算有不长眼的南蛮船胆敢靠近,那扭转自己在将军心中形象的机会就到了。
“松平大人,南蛮船好像没打算逃跑。他们向三浦大人的关船派出小船了!”
一个小头目朝松平忠信跑了过来,低头报告了一个让松平忠信很不爽的情况。
幕府江户水军的前身,可是横行关东的海贼集团——百首水军,其领导者正木一族曾归附丰臣秀吉获得了正式地位,后来又效忠德川幕府,几番变动后融入了现如今的幕府江户水军。虽然德川幕府强化了中央集权管理。但江户水军的主要职务依然是正木家在担任。
现在的江户水军安宅船上的总指挥就是正木分家的三浦义良,而松平忠信一直和三浦义良的关系很差。虽然松平忠信是三崎奉行,但却偏偏管不了手握实际军权的江户水军,双方都在明里暗里争夺浦贺水道的各种利益,所以平时商人们在往来行贿时都会同时给两家各送一份礼物。
“混蛋!我才是三崎奉行官,南蛮应该首先求见我!”
松平忠信顿时吹鼻子瞪眼,可惜他没法长出翅膀马上出现在关船上,气得在原地走来走去。
“松平奉行大人,虽然三浦大人的水军负责守护江户湾,但没有和南蛮人交涉的权力。您才有江户湾船只出入的监察权,按照《无二念打退令》,您有权决定一切。”
一个下属似乎看出了松平忠信的不满,赶紧在一边添油加醋。
“说得很好!马上下令奉行所守备兵全体进入炮台!等三浦义良和南蛮人交涉完毕,给我再来一发!”
松平忠信眼里闪出一丝恶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在松平忠信看来,就算南蛮人发起了交涉,但江户水军也是绝对不会让这些南蛮船进入江户湾的。但如果就这样等着看着,那等于阻拦南蛮船的功劳全都归了三浦义良,他这个奉行官反而会被晾到一边。
拆台。必须拆台!
……
……
大型关船上,一身甲胄的三浦义良端坐在主位上,几个部下也是全身披挂守候在两旁。在三浦义良的面前,一名荷兰东印度公司代表、一名葡萄牙翻译以及一名华美海军代表并排站着。其中荷兰人手里还拿着一卷包装精美的文书。
“……所以,我们希望能进入海湾停靠休整,晾晒货物、修理船只。另外,除了送给您的礼物,我们还有一封信想委托您转交给江户城的德川将军。”
在华美海军中尉的示意下。两名华美水兵从外面抬进一个箱子,光看箱子的做工就知道里面的礼物不薄。
听完葡萄牙翻译的话,三浦义良和周围的幕府水军将领都面面相觑。
有信要直接给幕府将军?如此重大的事情正好被自己撞上了,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在海外遭遇到风暴,走错方向才来到江户湾的。三浦义良撇眼瞧了下那份送给自己的礼箱,表情也不再过分冷漠了。
“虽然是友好到访,但我也没有权力放行。不过我可以把信转交给将军大人,你们在附近下锚停泊,等候消息,我会派人给你们送点清水和饭食的。但没有将军大人的允许。你们不能上岸!”
三浦义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他做出的决定,完全把三崎奉行松平忠信的位置给排开了。
感觉好像沟通也不是那么麻烦,在场的三国代表都松了口气,然后退到了自己的小联络艇上,打算把交涉结果带回联合舰队。
两艘联合舰队的小联络船离开江户水军,沿着海岸大致朝着己方旗舰返航,一路上顺带观察寻找锚泊点。当距离那座烽火台大约一千多米的时候,猛然发现海岸某个角落喷出了一连串的雪白烟尘,紧接着就传来了如雷的炮声。
又是一秒过后。十几颗沉重的实心弹丸就落在了两艘小联络艇的四周,溅起的水浪直接把荷兰人的那艘靠人力划桨的小舢板给掀翻了。
“上帝啊,他们疯了,难道不知道我们正在交涉吗?”
和华美代表在一起的葡萄牙翻译顿时吓傻了。看着后方在海水里扑腾的荷兰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隶属金城公主号的蒸汽交通艇幸运地躲过了这轮炮击,赶紧转向后面翻沉的荷兰舢板。两个水兵把落汤鸡般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代表和水手捞了起来,然后死命加煤添火、吐着浓烟朝两公里外的金城公主号逃去。
而这一场景,也让一众江户水军看愣了,大型关船上的三浦义良瞬间扭头朝远方的海防要塞瞪去,完全明白了松平忠信此时的目的——麻痹又来拆我的台!
“继续开炮。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松平忠信举着南蛮单筒镜看了一会儿,脸色由起初的冷峻转为得意。
视线里,在散乱落海的炮弹追逐下,那艘惊慌失措的冒烟小艇正划着一道弯弯扭扭的航迹在逃窜,而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白色战舰,此时和另外两艘黑白双色的战舰渐渐拉开了距离,仿佛在规避海岸要塞可能发起的远程密集炮击。
南蛮重炮的射程可比船上的大炮远多了,也更容易瞄准,这次拿南蛮交涉小艇做样子的下马威是彻底给做足了,而南蛮船拿三崎奉行所海防要塞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想到三浦义良此时可能的表情,松平忠信就面带得色。但乐观归乐观,也绝对不能有什么差错。
“只要他们的船敢靠近岸边,就开炮!”
“哈!”一个奉行所守备兵小头目用力一低头,又一溜烟地朝要塞炮阵地跑去。
不多时,那艘幸免于难的华美小蒸汽艇被金城公主号回收,而海岸要塞也放弃了对两千多米外的三国联合舰队的炮击。
不过此时的三国联合舰队已经完成分散行动,三艘喷着黑烟的战舰并没有做出靠近海岸的举动,反而是重新调整出一个横线队列,一侧船身朝向宫川湾。
“马上撤回去,既然松平大人那么威风,就让他去做吧!”
猜透松平忠信想法的三浦义良,几乎是冷哼着就下达了退避三舍的命令。在他看来,他的职责是保护江户城,而不是保护那个乱放炮的松平忠信。只要这些南蛮船不进入江户湾,那就和他没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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