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一些突发奇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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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一蟾蜍
    蟾蜍一词在农村是听不见的，倒是癞蛤蟆这个名称用的不少。
    远离尘嚣的山间最不缺的就是潮湿的泥穴，纵横错杂的水沟，于是，在夏日里某个大雨过后的夜晚，人们搬出各家的小凳子外出纳凉时，便可看见那么几只圆鼓鼓的小影子。
    以貌取人似乎是人类一种与生俱来的通病，人们总是热爱美的事物，而对丑的生物乃至人类都有着种抵触心理。癞蛤蟆的生活并不算光彩，至少，就我所见，几乎都是人见人杀的！
    我的童年记忆里充斥的永远都是天和云、山和水、植物和动物。
    对于那个山旮旯里的仍旧活着的人的记忆成分里，我搜索了很久，也未搜出什么欣喜或慰藉来，这不由使我倍感惋惜！
    每个人的命运都不一样，正如一个又一个无限不循环的无理数。
    李奶奶为我批过命，说我会有三次坎，我猜，第一次一定是四岁那年的小红鞋事件，第二次肯定是桃树枝事件，而第三次是在李奶奶死了很久之后，那个人生里最黑暗的一年里，一次事件！
    那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山还在着，水也在着，那些个白花花的小道也还睡着，当然，我的妈妈也还在着，对于妈妈的印象似乎也是止于那年！
    那时候，家里有着几亩地，那地方叫鸡头，是一处凸起的小坡，形似鸡头，因而得名，我家的几块地便横着竖着斜着躺在那，带出些文静来。
    那应该是四月份吧，大部分的桃花已经谢了，枝头绿油油的，父亲拉着我去了田里点些花生，点完后，忽的下了阵雨，我和父亲只好躲在鸡头的头下面。
    那雨不很腻人，时而浓，时而密，飘飘洒洒的，带着股君子之风，这雨也只下了十五分钟不到便停了，停了后，便开始四处蛙鸣，一片清新，空气里的泥土的腥味夹杂着青草香，很是振奋。
    我的脚边趴着一只癞蛤蟆，圆鼓鼓的肚子，深棕色的皮肤上点上了许多疙瘩，尤其有趣的是，从脑袋处到后退之间有着一条白白的线，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父亲拿了锄头就砸了过去，那白线被染红了一块，它的后腿明显瘫了下来，肚子撑得圆鼓鼓的，但应该还没死，我劝了父亲不要杀它，它也算捡回了一条命。
    那年冬天过的尤为惨淡，父亲靠拖沙生活，可又伤了脚，一直在家休养。
    年关将至，天阴惨惨的，总是笼着一层阴云，家里一个月都没沾着荤腥，父亲便骑车上街赊了不少肉回来。
    那肉吃了一个月，也算是好不容易的把年过了，可是年过完后，我便开始发烧了，父亲也开始发起了烧，而我的母亲却走了，至今没有回来。
    我记得那一年一连下了几天的雪，四处白花花的，屋里，屋外都是，寒气一层又一层的，丝毫没有半分人气儿。
    后来，家里来了个郎中，那郎中是个老头，几根稀疏的头发，外面挂着个大破袄，他说我的胳肢窝里长了个核，父亲的大腿根里也是长了个核，只要用蛤蟆皮扒出来就没事了，至于生病的原因，只因那肉是猪的淋巴结，也只因便宜而已。
    冬天是蛤蟆休息的季节，可是，那天晚上，我的床边却趴着一只，我能看见那条白花花的线，还有线上的那条小疤，它的肚子依旧圆鼓鼓的，眼睛瞪出来，望着我，我会心一笑。
    那晚，我记得，灯光阴惨惨的，还泛着寒气，被窝里的温度破碎的一片一片，它似乎不怕冷，只拿着眼睛望我，看起来呆呆的，我和它相处的时间很短，从开始到结束甚至都没有五分钟，可是，我再见到它时，便只剩一张皮了！
    我和父亲的病很快就好了，家里只剩了两个人，还有蛤蟆的一些内脏，我将它葬了后便开始坐在山头的那条小道上等着母亲回来，这一等便是十几年的光阴！
    我在之后也遇到过不少蛤蟆，父亲也不再杀它们，只是望着。我常常在想，那只蛤蟆是如何来的，冬季里又是大雪天它该在冬眠的，而不是让人们剥了它的皮！
    有时候，最狠的往往不是动物，而是人，因为他们懂得利益的取舍，我们通常称之为智慧，正因为这份智慧，才会衍生出悲剧！
    故事二还债
    《了凡四训》有云：凡为善而人知之，则为阳善；为善而人不知，则为阴德。阴德天报之，阳善享世名。
    我自认为，阳善未必不可，从如今的社会角度来看，善行，反而是需要广泛播报的，毕竟，这也是一种促进社会和谐发展的正能量！
    但是在那个还在读着儒家文学的封建时代里，行善是一种普遍的思想及做法；但是，阴德，却是那么稀奇。
    甚至在现代的这个年代里，某户人家发迹了，众人都会带着嫉妒而又半开玩的口吻说上一句“他祖家真是积了阴德了！”
    朱李张三个姓在这山旮旯里是大姓，大姓之人自然带着一股子天生的优越感了！
    这只有一户陈家，也就是我家，爷爷告诉我，我们家原先住在上陈镇上，是一百多年前搬过来的，老祖是个秀才。
    上陈镇离这山坳子挺远，若是拿了现在的两百码的跑车来跑，也得跑个一个多小时！
    我问爷爷咱为什么要过来时，爷爷总是沉默着，然后叹上一口气，那口气很是绵长，内里的无奈呼之欲出！
    我的老祖名叫陈三田，具体真名是什么，已不知晓，只知道，他有三块田，于是众人只叫他陈三田。
    他独家独户，父亲兄亲什么的早就没了，只有一个害了眼子的老母。
    老母是周家人士，也做过不少年的千金小姐，知书达理自然是免不了的。
    陈三田年近三十了，可仍旧没有对象，这在早婚早育的封建社会是种耻辱，这也怪不得陈三田，只因那个上陈镇的风俗有些怪异。
    上陈镇的人总有着那么个想法，认为瞎子总是心肠歹毒，狠的要紧！
    这种想法甚至我父亲都有过，那时他总是念叨着“瞎子心狠呐！瞎子心狠呐！”，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上陈镇人的这种想法从何而来已不可考，倒是陈三田开始急了，他是个孝子，自然明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理，于是把块地卖了，央着东家媒婆西家月老的介绍对象！
    那时，正值八月，雨下个不停，塘汪子什么的都溢了，上陈镇的底户人家都给淹了，那时候的人善啊，村里的小伙子组成了个自救队，可是上陈镇好歹也是个镇，这底户人家又是多的，一个个都萌生了退缩之意！
    周母只告诉陈三田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陈三田好歹是个秀才，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大家看陈三田英勇，便都拾了信心，全力救人！
    洪灾过去了，陈三田成了镇里的英雄，有事没事的，都被一些个人拉去喝喝酒什么的，给他介绍姑娘的，也快跑破了门槛，陈三田田也不种了，开始游手好闲起来，成天的说着大话！
    他的母亲听说了这件事，并未吭声，只是在镇上的佛堂里跪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天还未亮，瞎了眼的老母亲主了个拐杖不声不响的出了门，那时的陈三田还在睡梦之中。
    周母失踪了的事儿在小镇里炸开了锅，大家都觉得是陈三田不学好，把自己的老母亲给扔了，这一时间，陈三田便成了过街的老鼠！
    这说来也怪，周母消失的日子里头，上陈镇的的百姓过的都有些不对劲，那时的人早上都有倒马桶的习惯，可是整个上陈镇的马桶几乎都被刷过了似得；谁家要下地除草了，那块地保证干干净净的；又谁家生了什么病，药肯定在窗户口躺着了。
    这样的日子尽管不对劲，但大家还是甘之如饴！
    周母还是不见踪影，陈三田卖了其余的两块地，四处的找自己的老母，可是还是一无所获！
    正当陈三田想卖了自己住了快三十年的祖屋的时候，他的瞎了眼的老母亲回来了！
    那是一个月后的晚上，陈家里黑漆漆的一片，床上坐着个抱着头的陈三田，忽然屋子亮了，房帐上头落下大片的阴影，烛火上头便是已经不见了一个月的老母亲！
    陈三田刚想说话，便被自己的老母亲制止了！
    只听得她对陈三田说道：“你积得业障我已帮你还了，以后千万别造这些孽了，救人固然是件德事，可是你太过了，以后莫要了！还有，这祖屋你要卖便卖吧，拿了钱去远点的地方呆着，安心的寻个姑娘，成个家，老母亲眼是瞎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也日子里也算替你积了些阴德，该是可以成家的了！”
    老母亲这番话说完便没了气息，俨然了归天！
    衙门也来人了，检查了一番，都说蹊跷，这陈家的老母早在一个月前便死了，硬是尸身完好，众人迷信得很，而陈三田更觉得愧疚难当，便将自己的母亲随祖屋一起烧了，之后开始了远走他乡，有了我们这些后代！
    山坳子里头的陈姓落了地，生了根，是否会生生不息下去，我并不知道，只是偶尔看看这片天，这块土，由衷的觉得，未做过损德的事，是多么的幸福！
    故事三货车
    货车，一种为装载货物而设计的装备商用车辆，如今的货车也都被叫做了卡车。
    这样的大块头早已数见不鲜，并且了无生趣，当那大轮子碾过，带着阵阵灰天黑地的尘灰时，我确实很想赞叹几句它的雄伟。
    当然，这些我很自然的将其归结为谋生手段的一种，至少。拿到手里的票子是沉甸甸的，却不含任何水分。
    我见过一种货车，它比火车还要长上许多，却比火车矮了很多，机头后头是一个又一个类似茧似得圆桶，黑漆漆的，上百个连着，地盘下面的小轮子如蜈蚣的脚般，繁多又很吓人，那些圆桶大约半人高，也不知里头装着什么。
    那是我五岁的暑假天，那年的夏天发生了许多的事，包括朱云（详见《小路》篇）之死，也包括这趟远距离的寻母。
    我记得，那个夏天，一直在飘着雨，时浓时密的，天也阴惨惨的，我记得那年还爆发了大洪水，也就是很著名的98大洪水。
    我和父亲提着鞋趟过一汩又一汩子的水，那水下的草绿油油的，也软软的，还带着些泥土星子，空气里头总漾着股水腥味。
    雨哗哗的下着，父亲的大衣裳披在我身上，但是那凉意还是一阵一阵的涌过来，父亲就很受罪了，脸上的沟壑填满了水，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冷冰冰的，只有那双紧握着我的那双手带着些湿漉漉的暖意。
    我们一直走着，走过了很多地方，在我的印象里，只有那无边无际的雨还有炸开了口子的小鞋子。
    到六合的时候我们做了停留，父亲在那里有个熟人。
    那户人家在一个巷子里，也算是个门面店，只是偏僻的很。那门上还插着几块木板，屋里没有灯，照旧阴暗的很。
    寒暄了几句后，吃了顿晚饭，这一天总算是有了些着落。晚上我睡的很不踏实，总是听到轰轰声，那声音间断的，但持续时间却很长，但是淋了一天的雨，跑了一天的路，这小身子也算到了极限，最后也是沉沉睡去。
    第二天父亲的那位朋友便遣我们走了，我也是知道的，叨扰他人很使人厌烦，况且，我还要去找母亲。
    临行时候，那朋友却说了这么句话“你们要是看见那种长长的货车，千万别跑过去，最好看都不要看！那东西邪乎的！”
    这天雨下的小了些，但还是免不了淋着。我趿拉着那只张了口子的鞋，高兴地叫着曲，我隐约的记得父亲问我为什么那么开心，我好像回答就要见到妈妈了！
    那时的我哪里知道，我们才走了不到五分之一的路程。我们路过了一个铁轨，铁轨里头积了好多的水，水很黄，就像黄土地那么黄，也像那时的天那么黄。
    我们走了几百米开外，忽然，从右侧的铁轨上跑出条长车，那车也在雨里淋着，黑黑的桶子皮泛着光，父亲告诉我小孩子不要看这个，我只好偷偷的拿眼睛去瞄。
    那车带着浓浓的水汽，但却听不到任何踩水的声音，连类似火车的咚咚声也没有，只有悄无声息，正如从不存在一般。这件事给我的映象要远比我在雨里淋了六天来的深刻。
    后来，回了家，这事告诉了李奶奶，李奶奶叹了口气，告诉我，“幸好你这孩子命硬啊，那车只出现在雨天，今年水多了，估计淹死了不少人，那车才会出来。那桶子里都是人的魂，被淹死的魂都在那里头，要是你命轻些，魂儿早没了哩！”
    那一年的大洪水死了三千多个人，我们的山旮旯也被水围过的，否则朱云也不会偷溜去那条小路，那时的我还在无际的马路上跃着，马路通向一个门口，那是我外婆家，那里坐着我的妈妈！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女帝觉醒之路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gioqk/fiagfmqi.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