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徐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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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澜帝国，晋楚边境。
    沧澜帝国似乎已经放弃整个晋州，加上与初云帝国的矛盾，防线持续收缩，不仅为了防备之后而来的初云帝国大军，更是防备，楚州边境城下,
    是一群一群的晋州逃难百姓。
    楚州边城，陇头城，有一人站在城墙之上，沉默的望着城下已经逐渐有了秩序，开始分批次领着楚州十分吃力才给出的赈灾物资。
    “下面的灾民有多少人？”男人沉默问道。
    “禀告大将军，零零散散大概两万人左右。”身旁立刻有一名副将禀告道。
    “两万？”中年男人立刻皱起了眉头，随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觉得灾民太多，而是太少……
    “晋州百姓百万户,
    能逃到楚州边境的百姓，只有两万人？”
    身旁副将沉默不语。
    “备马，我要亲自去看看，晋州究竟病成什么样了……”
    副将不敢忤逆，领命离去。
    半个时辰后，陇头城城门打开，城下灾民抬起麻木的眼睛，望向城门。
    只是那麻木等死的眼眸中，多了一丝疑惑，距离下一次发放救济粮，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一对整军列阵身负银枪的白甲骑兵，缓缓从城门走出。
    灾民中，似乎有见多识广的人，一名只有一只手臂的灾民，见到那白甲骑兵已经麻木的眼神开始闪动，他拖着已经开始腐朽不堪身子，艰难的跑了过去。
    踉踉跄跄的身影立刻吸引了这一队白甲骑兵的注意，立刻有一名骑兵挡在了为首的大将军身前，却是从身后传来一阵肃穆的声音：“让开。”
    不敢忤逆的骑兵让开身位,
    而那独臂灾民终于跑到了骑兵队列之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着仅有的力气，仰天高呼：“大将军！大将军！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他的喉咙已经干涩，声音无比的沙哑，蓬头垢面，只在那脏污的头发中，露出一双还不算太浑浊的眼神。
    “将军，一些灾民的求生意志，您不必理会。”
    一名银甲骑兵走上前来，缓缓道。
    那瘦骨嶙峋，浑身肮脏的独臂灾民听到此话之后却是浑身颤抖，他愤怒的看向那白甲骑兵，用着沙哑的声音嘶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在和大将军说话！你插什么嘴？！”
    一个靠着接济才能活着的灾民居然敢顶撞自己，那白甲骑兵副将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阴沉下去。
    “肮脏贱民！找死是吧？！”
    那跪倒在地的灾民却是浑然不惧，沙哑声音高声道：“我随大将军征战的时候,
    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马背上身披银甲的中年男人听到此话,
    眼眸瞬间闪动，翻身下马，快步走向那乞丐一般的灾民。
    “将军，不可……”
    身旁副将见此，也同样下马，嘴里呼喊着，似乎想阻止中年男人。
    …
    但他却被一掌推开！
    中年男人缓缓蹲在那灾民身前，皱着眉头望着他，轻声道：“你……”
    再看见那曾经追随的人，那人眼神激动，竟有泪花在闪动，他激动的双手颤抖：“大将军！我又见到您了！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中年男人，伸手扶住他只剩的一只肩膀，想要将他扶起，那人却是缓缓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好像继续跪在地上，面色激动望着眼前的大将军，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高声道：
    “昔年，徐家军，铁甲营校尉罗洪！参见大将军！”
    沧澜帝国的大将军只有一位，攻绩无双的护国大将军徐巩！
    从徐巩爷爷开始，便从军厮杀，建立功勋无数，一直道徐巩，彻底的奠基徐家军的威名！不仅在沧澜帝国中赫赫威名，在其他帝国，徐家军更像是梦魇。
    而支撑着这威名的，便是徐家军每一名士卒，跟随徐家厮杀的每一名士卒。
    “铁甲营……”徐巩呢喃着，陷入回忆，他望着眼前曾经曾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下属，现在竟是如此凄凉的下场。
    “罗洪，沧澜历，安宣七年入伍，骑兵校尉，沧澜与星罗最后一场大战中，一马当先，破开敌阵，立下无双功绩，却是身受重伤，断破一臂，拒绝所有人的挽留，独自离开……”
    徐巩眉头微皱，而那曾经的徐家军校尉轻声道：“哈哈哈哈，大将军，您还记得我！记得我啊！”
    激动之后，罗洪安静下来之后，眼神却带上悲哀：
    “大将军，我别无祈求，只求您救救，救救我们曾经的徐家军吧……”
    “在这，还有我们徐家军？”徐巩皱着眉头，询问着。
    “有，有很多，但都死的差不多了……”那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兄弟们！都出来吧！全都出来见一见大将军！”
    随着他的嘶吼，从衣衫褴褛的灾民人群中，缓缓的走出了数道人影，他们来到罗洪的身后，望着眼前那身穿白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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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徐巩，眼中或多或少中，都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激动。
    “大将军！”
    随着一人的高呼，数十位灾民同时跪下，他们或多或少，在身体上都有着不一样的残疾，却是用尽此生最后的力气高声道：“昔年徐家军，战旗营步卒楚云，参见大将军！”
    “昔年，徐家军，铁甲营骑军，杨斗参见大将军！”
    “龙斗营步卒齐鲁！参加大将军！”
    “对撞营骑兵……参加大将军！”
    “死战营……”
    “华芳营……”
    “陆山营……”
    而听见铁这些只存在于徐家军历史的营名，一名白甲骑兵默默的走下马，所有的白甲骑兵默默对视一眼，同时下马，牵着战马沉默不语。
    望着这些曾经的部下，曾经一起马上厮杀的兄弟，徐巩的嘴唇有一些颤抖，他深呼吸一口气，才慢慢的说道：“究竟发什么了什么，我徐家军中人，为何都是如此了？”
    …
    这些，都是以前跟着他的部下，退伍之后整的如此凄凉。
    只有一只手臂的罗洪苦涩一笑，轻声道：“大将军，您不知道啊，大灾以来，晋州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起初晋州官府安慰百姓，用不了多久朝廷的赈灾钱粮就回来，让我们不用担心……”
    “百姓们听官府的话，等啊等，就这样足足等了三个月啊！！！根本见不到任何赈灾钱粮！”
    “其实这时候灾情还没有那么泛滥，因为在这时候有一些百姓的手中还有一些余粮，但也有已经完全没有粮食的百姓，只能吃草皮啃树根。”
    “官府在那时候，还在说再等等，再等等，最后又过了一月，官府发现似乎还等不到朝廷救灾，而且灾情已经愈发泛滥，这时候，官府想了一个展缓的计策。”
    “各地官府开始像当地富有余粮的富豪借粮赈灾！”罗洪口中那个借字，咬牙切齿。
    “官府像那些富豪和有余粮的百姓承诺，借一份粮，等日后大灾过去，朝廷还你十份！”
    “如此利益之下，有不少人借出了自己的粮食，官府也给每一个借粮的人，发给凭证，说日后凭着这个，随时可以找朝廷要粮！”
    “在官府的这般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朝官府借出自己的粮食，最开始，官府的确开始热火朝天的开办赈灾点，每人每天可领粥两碗……”
    “有人见到官府这个办法，看见灾情似乎得以得到控制，便不断有人朝官府借出自己的粮食，更有人为了救灾，心甘情愿地捐出了一部分自己的余粮。”
    “就这样，又延缓了一个月！还是不见朝廷有任何动作，官府又开始借粮！不过这一次，没人再借，因为还有余粮的，那都是保命粮！”
    “官府借粮不成，该换……征粮！”
    罗洪说到这，语气悲戚。
    “我们这些老兄弟，从来就有太平时节屯粮的习惯，即便是大灾也能保证一家老小不被饿死，而且在上次官府借粮的时候，我们甚至捐出了一部分粮食！”
    “但这却反而把我们打上了官府征粮名单！”
    “说是征！那不如是抢！”
    其中一名蓬头垢面的昔日徐家军咬牙切齿的说道。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徐巩忍不住的皱起眉头。
    罗洪咬着牙道：“那些官府官兵，打着征粮名号，强行冲入我们家里，肆意搜刮任何能吃的东西！一点不留！”
    说着罗洪看向身边一个双目以瞎的老兄弟，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刘家里，一家五口，他儿媳才给他生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子，媳妇奶水本就匮乏，救命粮被征，彻底断了粮，大人都饿的不行，哪还有奶水，襁褓中的婴儿饿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他儿子不忍见到自己儿子媳妇如此，去找官府祈求还一点粮食给自己……”
    …
    “回来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官府言，刘小子偷取救济粮，已被当街处死！”
    “老刘去讨说法，却同样被暴打一顿，裴婆子死命护着他，老刘留了一条命，裴婆子却是被打成重伤啊！”
    “那些官府的人，还丧心病狂的指着裴婆子说道：老家伙，你家不是缺粮吗？你儿子可是上等两脚羊肉，那么多肉，够你家吃上半月了！既然这样，这半月可就不给你们派发救济粮了啊。”
    “那群畜生啊，拿了老刘家的救命粮，却是不给救济粮，老伴，儿媳妇，孙儿，三个人都要饿死了，老刘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
    “裴婆子吃的不是别的肉，吃的是自己儿子的，吃的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只知道，裴婆子当时，恐怕比吃自己的肉还有疼啊！”
    徐巩瞳孔紧缩，呼吸急促，紧握的双手泛起青筋……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没熬过来……”
    “老刘一个人活下来，却是已经精神奔溃，不是我们这些老兄弟带着他，他已经死了……”
    徐巩再也忍不住了，他问道：“官府的救济粮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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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征的粮食呢？！”
    “救济粮……哈哈哈……哈哈哈……”罗洪大笑着，几声笑声，却是耗尽了他的力气，他沙哑着声音道：“官府的救济粮，一开始还在发放，征粮之后，第一锅，是稠粥，第二天稀了一点，第三天更稀，如此一点一点下去，每人每天只能喝一碗只有些许米粒的米汤！甚至到后面只剩下白水而已！”
    “官府给出的解释是，粮食要首先供给边军……”
    “朝廷呢？”徐巩忍不住的问道，他虽然一直在帝都，可是赈灾一事从来不归他管！
    “每天都在死人，所有人每天都在盼着朝廷前来赈灾，后面朝廷来了，却没有带来钱粮，反而带来了一个消息。”
    “晋州官府，贪污腐败，朝廷最早已经派下来的赈灾钱粮已被私吞，欺上瞒下的晋州官场，在太守袁钟的调查下，已经全部肃清，带头官员，晋州刺史马奎，连同身后马家，尽数处死，但朝廷因为瘟疫横行，朝廷已经无力救治整个晋州，请百姓……请百姓自救！！！”
    “晋州境内，无数百姓已经绝望，原地等死，有求生欲望的，便靠着双腿，跨越一州数百里地，来到楚州边境，本以为得救，却是被告知，因为瘟疫所有难民不得入城！只得在这城门外聚集……等死！”
    徐巩闭着眼睛，沉默着，罗洪继续说道：“大将军啊，这里零零散散两万于人，还没有饿死，冻死，我曾经也是战士，我看的出来，城边布防，是初云帝国要来了吧……大战开启，这两万于人，这整整两万百姓！靠着毅力才来到这里的两万百姓！都得死啊！”
    “大将军，以前我追随您的时候，您曾经说过，您不喜欢打仗，您打仗只有一个目的，守候我沧澜国土！守护我沧澜百姓！”
    …
    “生于沧澜而死于沧澜！大将军！！！”
    罗洪望着眼前的徐巩，跪倒在地的他直起身子，望着他，高声道：“求大将军救救我们！救救这所有的百姓吧！！！”
    说完此话，罗洪重重的磕头磕在地上，他身后的徐家老卒，同样祈求这，却都是有气无力……
    徐巩嘴唇颤抖的望着这些曾经的兄弟，他身后的白甲骑兵同时死死的握着手中长枪，徐巩眼眶有些红，他俯下身想要将罗洪扶起来，嘴里缓声道：“你先起来……”
    罗洪没有回复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徐巩忽然愣住了。
    他的指尖颤抖着触摸向着老卒，那干瘦的身体，不见一丝余温，看那跪趴在地上的身影，徐巩愣住了，愣了很久。
    他用力的扶起那具身子，他跪在地上立着，脊梁微微弯曲，却是不倒，那双紧闭的眼眸却再也睁不开了。
    “他多久没吃饭了……”徐巩轻声道。
    旁边虚弱的徐家军，眼神悲戚：“老罗……老罗已经三日滴水滴食未尽啊！他把……他把粮食都给了我们啊！！！”
    一个三日滴水未尽，本来就是在身体奔溃前沿的人，为了自己的兄弟，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只为为这些老兄弟，求一线生机。
    徐巩慢慢站起身，转身快步来到之前辱骂罗洪的那个副将面前，忽然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拽到了罗洪已经枯寂的身体面前，怒声道：“你给老子看清楚！他不是你口中的什么贱民！他是徐家军，堂堂正正的徐家军！他受了伤，主动脱离徐家军，带着家眷来到这种地方，他不想让曾经的兄弟看见自己这幅模样，他只想让兄弟的记忆停留在曾经在战场酣畅厮杀！”
    “他是徐家军！他是你的前辈！他到死都记得自己是徐家军！他替你们打过了无数的仗，没有人能侮辱他们！特别是你们！你们塔妈的都没有资格！”
    那名副将被徐巩用手一推，一个踉跄倒退出去，最后望着曾经前辈，双膝弯曲，跪倒在了罗洪的面前。
    徐巩缓缓解开自己的银甲，搭在战马上，默默的来到罗洪的身前，弯腰轻轻的背起了，那已经枯槁的身体，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老兄弟，很轻，很轻……
    剩下的银甲骑兵同时下马，学着他一样，脱下银甲，一个一个来到自己前辈的面前，将他们背负而起。
    背负着老兵的徐巩来到城门前，抬头望着那紧闭的城门，深呼吸一口气，高声道：“开城门！收拢所有难民！”
    此话一出，无尽哗然！
    大将军徐巩的话，无人敢违背，城门大开，徐巩转身看向都慢慢站起身的乌泱泱难民，高声道：“我乃护国大将军徐巩！今日，所有难民皆可入陇头城！”
    “大将军！”
    “是大将军啊！！！”
    这是大灾以来，所有难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无数人痛哭流涕，开始在从城门涌出的徐家军边军的辅助下逐渐入城。
    …
    而徐巩背着身上曾经的部下，低声道：“兄弟，回家了。”
    哪里是家？对于徐家军来说，军队就是家！
    那一天，所有徐家军都看见了，大将军，还有他的白甲亲卫，每人背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灾民走入徐家军驻地，大将军只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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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这是你们的前辈，不敬者，不配为徐家军！”
    陇头城，徐巩看着依次有序入城的难民，身旁是忧心忡忡的陇头城城主。
    在徐巩来之前，便是由他负责陇头城的防卫，大将军徐巩到之后，所有的边防大权，便全全交给了徐巩。
    “大将军，如此放难民进城，有违背朝廷之令啊……”
    陇头城城主忧心忡忡，徐巩却是缓声道：“朝廷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
    “可是大将军，我怕的是随着难民进城，瘟疫随之而来啊……”
    徐巩呼出一口气，轻声道：“给难民安置一处区域，至少能遮风挡雨，提供给每人保暖物品，每人每天供应一日三餐，如果怕瘟疫，就让徐家军去，有灵力护体，他们不怕瘟疫。”
    “至于赈灾的钱，我徐家来出。”
    陇头城城主犹豫了一会，还是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几日，我会外出，陇头城防，交给你了。”徐巩继续说道。
    “大将军，您真的要去？”陇头城主有些担忧。
    “我想去亲自看看，晋州病成了什么模样了……”徐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一队百人骑兵，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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