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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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
    山初道长一个人在亭子内打坐，他今日没戴往日的莲花冠，一袭白衣，被风吹动的时候微微晃动着，他的头发随意的盘起，鬓角的长发散落下来，似乎很久精心梳理过了。
    他双眸眺望着远方，一双清明的眼神底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惆怅，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掸了掸身上飘来的灰尘，起身却迎面撞上了走来的师父。
    “师父。”山初道长毕恭毕敬。
    “在做什么啊？”张道箜见山初这几日无精打采，便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师父。”山初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开口：“师父，能不能帮琛儿姑娘做一场祈福法会。”
    “你算到了是吗？”不说也知道，这小子自从下了趟山便宛若变了一个人一般，修道的心总是不稳。
    “是。”山初也不想瞒着师父，卢琛儿现在的性命危在旦夕，他又怎么能安下心来修习。
    “可以。”出乎意料的是，张道箜答应的十分痛快，“只是，祈福法会可以布置，但法会结束以后，你把这个吃下去。”
    张道箜递过来一个盒子，打开以后，里面是一颗绿色的丹药。
    山初一眼便明白，那丹药不是别的，是忘却前尘往事的丹药，一粒下去，便会忘记所有，无论是痛苦的还是美好的，记忆会变成一张白纸。
    山初没有一丝犹豫，干脆的接了过去，“师父，只要你能给琛儿做这场法会，我就没什么要求了。”山初说完，竟毅然决然的将那颗药丸吞了下去。
    腹腔是撕裂的疼，从腹部连同到心口宛若有千百万只小虫子在钻着。山初最初还在强忍着，豆大的汗珠在往下滴落，他咬着牙，忍了又忍，终是抗不过这钻心的疼。
    终于，他撑不下去了，跌落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捂着腹部，表情痛苦的狰狞着。
    张道箜却站在一旁只是那样默默的看着他，没有去扶，也没有帮他，“这颗丹药吃下去，本无事，但若是动情了，便会有钻心蚀骨之痛。”
    痛意还在继续蔓延着，山初却没有打算运功将自己的心恪守住，他任由自己的心随着卢琛儿远去，这份痛便越来越重。
    “守住心，忘掉她，如此才能好好修行，这南山从小教了你什么？”
    张道箜真是恨铁不成钢，这小山初没多大就来了南山，悟性奇佳，也从不做违反门规之事，但只是下了一趟山，竟然搞成了这幅模样。
    这么多徒弟里面，他是对山初寄予厚望的，若是有朝一日，他羽化飞升或是下山隐居，这南山还打算交给小山初，但就目前来看，还需要时日。
    张道箜虽冷冷站在一旁，但内心还是十分心疼自己的这个徒弟的。
    山初还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声音丝毫未停止，不是他非得去想，有些东西，终归是自己控制不住的。
    “张道箜，你有没有心啊，哪有你这么折磨自己徒弟的？”婆婆慌忙跑上前，用功法将山初的心神封住，强行将还未咽下去的药丸从丹田给逼了出来。
    “你不能运功……”很显然，张道箜这句话还是说晚了。
    “你是想要了你徒弟的命吗？”婆婆气恼的走到张道箜的眼前，“哪里有你这种师父？”
    “玉不琢不成器。”张道箜没有辩解，他侧脸瞧着还未恢复的山初，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
    冀北，巨峰。
    冀北常年冰寒，气温更是低到可怕，土壤因温度过低，被冻的像是钢铁一般，没有任何的作物能够抵抗的住这种恶劣的天气，唯独这白黄的悬崖峭壁之上，生长着远远便可以看到的幽蓝色的毒株——巨峰毒株。
    马清玄下了马，披上出门时带的厚袄子，马匹不肯老老实实的停留在原地，站在冰寒入骨的地面，四只蹄子不停的跑着，似乎在寻找一处能够落脚的地方。
    马清玄叹了口气，伸手抚过马背：“我尽量快些采到药草，咱们就回去……”
    说的容易，这毒株哪里是那么好采的，这悬崖本就难以攀登，再加上这冰雪覆盖，踩上去不停的滑落下来。
    好在马清玄的轻功不错，他瞄准毒株的位置，试探着寻一个落脚点。
    第一次，没成功，他差点随着冰雪滑到悬崖底去，手蹭过那层冰雪，被生生的磨掉一层皮。
    第二次，还是没有成功，鞋底被悬崖的档口挤住，生生的把一双牛皮鞋底给撕扯下来。
    第三次，依旧没有成功，眼看着就能够得到那株毒草了，可惜这巨峰之上忽的刮了一阵风，马清玄伸手去遮挡自己的眼睛的时候，没留意滑了下来。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他的鼻尖被冻的通红，眼睫毛却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压得他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着爬上去，最后，几乎是用着残存的一点儿意念，蹒跚着，爬了过去。
    指尖隐隐的触碰到那株散着清冷的幽兰的草，但马清玄却怎么也拿不出再多的力气再往前一步，伸出手去拔掉。
    混混沌沌之中，他竟然在悬崖之上昏了过去。
    “三皇子肯交出解药了吗？”大皇子站在马府后院，身上是从未有过的寒意，身后跪着一个男子，他毕恭毕敬的道：“还是不肯说，他只是不停念叨没有解药，底下的人不知道给他用了多少刑罚，他的嘴还是依旧那么硬。”
    真的就没有现成的解药吗？
    李贞不甘心，这算着日子，马清玄应该还有一日就快回来了，若真的没有办法，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拿回来的毒株身上了。
    “皇上，这三皇子还在狱中说了些对您没有利的话。”手下的人还在犹豫，李贞却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他就是要看你失去挚爱之人后痛不欲生的样子……”
    “放肆！”李贞的双眸宛若一柄利刃，忽的冷冷道：“看住他，封好他的嘴，我尽量这两日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然后回京。”
    “是，皇上。”
    峰顶忽的下起了雪，伴随着狂风袭来，吹动的那些雪花无处落下。
    崖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嘴唇早已经失去了血色，身上的衣裳也渐渐被雪掩埋，似乎快要和这一片了无生机的白茫茫的世界融为一体。
    他感觉到眼前出现了一道光，似乎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在向自己招手，他慢慢的走了过去，是卢琛儿。
    “马清玄，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她的声音宛若从一个空洞幽深的远方传来，音波被拉的很长，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嘴边，似乎在大声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琛儿。”马清玄试探着呢喃了她的名字，可是对面传来的依旧是她在不断喊着自己的声音。
    马清玄慌了，她似乎听不到自己的回应：“琛儿，我能听见，琛儿，琛儿我在这里，我就在你对面！我在你对面！”
    “快回来！”她终于能听到了，但喊完这三个字之后，那道身影却消失了……
    突然失去了光芒，周围变得异常漆黑，马清玄大喊着卢琛儿的名字，努力的辨别方向，但怎么喊却也找不到她。
    终于，一片硕大的雪花落到了他早已没有知觉的脸上，他忽的从梦中醒了过来。
    “琛儿……”他睁开眼，嘴里却还在念着这个名字，眼前陌生的环境却让他不自觉的懵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想来，自己此刻身处冀北，要采药救她……
    “对，采药，采药。”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自然是没有成功，只不过，这次是因为他早已被冻的失去了知觉。
    一双手铆足了力气，生生的将自己的手臂扯到最大限度，他憋红了脸，身上也终于在渐渐的恢复知觉。
    终于，他攥住了那颗草，他欣喜一笑，一不留神却从悬崖上翻了下来，重重的跌落到了坚硬的地面。
    好在，跟着他来冀北的那匹马，是他从小养到大的，他看到自己的主人跌落下来，忙奔过来，用马肚子的体温贴在了马清玄的身上。
    半响，他恢复了知觉，强撑着上了马，忍着剧痛往永州城赶。
    马府，赵靖前辈刚给卢琛儿熬了新的药，海棠在端着碗，慢吞吞的给她喂下去。
    李贞站在一旁，对着赵靖问：“前辈，琛儿姑娘的情况，还好吗？”
    “暂时能稳定住，不用慌。”赵靖道：“只是不知道清玄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李贞抬眼，看着远处渐渐西沉的落日，在心头默默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三皇子这招真的够狠。
    得了皇位，失去了挚爱，原来会让自己的心抓也不是，挠也不是，一时间只想放下这天下百姓，就这样随她而去。
    正想着，齐福在院外大喊：“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马清玄的四肢十分僵硬，他后来直接是趴在马背之上回来的，好在这马够通灵性，还是驮着他回来了。
    “前辈，毒株在这里。”马清玄回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让赵靖前辈检查这药草，好在东西是对的，赵靖忙去研磨成了药粉，很快，他从膳房出来，问：“那，培养毒株的人选，可选好了？”
    “我来吧。”李贞猝不及防的开口，倒是吓坏了赵靖，他连连摆手，“皇上，您的身体可开不得玩笑，您背后是整个大塘的百姓，不能。”
    “清玄兄已经折腾成那样了，还是我来。”
    “我来吧！”齐福道：“我身体素来强壮，想必不会有什么事。”
    正在几个人争来争去的时候，马清玄不顾自己透支的身体，强撑着，扶着墙壁走了出来：“前辈，我来。”
    “清玄兄，你都这样了，为何还要强撑……”
    “她是我的女人！”
    此话一出，李贞和旁人再也无话可说，赵靖前辈摇了摇头，都说卢琛儿性子倔，这马清玄的性子也不差她几分，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马清玄回头瞧了一眼榻上气若游丝的卢琛儿，默默的在心里道：“琛儿，当初你给我取眉心血续命，如今，就当我还你的吧……”
    虽然，自己现在被她所厌恶，但那又如何呢？
    自己种下的因，便要去受这番苦果。
    南山的法会按计划进行，张道箜甚至还要求山初来做这次法会的主力，担任高功法师。只是，他在法会里面加了个因素，那便是除了祈福卢琛儿度过鬼门关外，还要和马清玄好好的走下去。
    那颗丹药，山初还未完全吃下去，张道箜故意加了这个，来锻炼山初的心魄。
    若是他能按照规矩，一步一步不出差错的将事情办好，那他便也不再逼丨迫他去忘掉了。
    礼乐在响着，周围的师兄弟也在按部就班的踏着罡步，山初愣在原地，待风吹起那身黄澄澄的法衣之时，他似乎方认清楚了自己。
    他是张山初，也是南山的道长。
    他看向远处，待祈福健康后，便按照规矩，一点一点的祈福卢琛儿和马清玄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鼓乐声越来越大，最后一声锣响结束的时候，他也刚刚好踏完最后一步。
    周围是反常的寂静，他看着不远处满意笑着的师父，却觉得心口丢了一块一般，空落落的。
    赵靖按照计划开始给马清玄养毒，毒株混着别的毒药喝下去以后，马清玄便开始产生了强烈的副作用。
    呕吐，脸憋得难受，甚至出现了幻觉……
    这些情况都被赵靖用解药一一化解，李贞、齐福乃至海棠都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幅模样默默的替他捏着一把汗。
    尤其是齐福，眼角的泪珠也早就止不住了。
    马鹏程和大夫人终于舍得来瞧他一眼了，看着榻上的马清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大夫人就算是铁打的心肠，也终是于心不忍。
    “老爷……这清玄再这样下去，怕是……”
    “我知道。”马鹏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已经这样了，只能看赵大夫的了。”
    “莫慌，还差最后一味毒，若是能熬得过去，便可成了。”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腹黑纨绔翻车了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gmmgk/fimkkimf.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