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阮氏三雄留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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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州经略府中，王伦面色铁青的看着面前跪着的阮氏三雄，开口道：“呼延灼跑了？”声音森寒无比。
    阮氏三雄此时面色苍白，以头触地道：“相公，小的无能，没有看住那呼延灼。”
    一旁的平海军都统制欧鹏也跪倒道：“相公，此事末将也有责任，当时末将一时不查，让那呼延灼在码头抢了一匹马逃了。”
    王伦阴沉着脸看着面前的四人，半晌后方才沉声道：“都起来吧，此事也不能怪你们，当时事态混乱，那呼延灼又为人刁滑，也算情有可原。但是你们如此懈怠也不可不罚，本官罚你们一年薪俸，免除欧鹏平海军都统制的职位，降为平海军指挥使，暂代平海军统制之位，戴罪立功，你们可服气？”
    四人没想到，自己犯下如此大的过错，王伦居然只是对他们小惩大戒，不禁感激涕零，当即对王伦叩头谢恩，特别是阮氏三雄，更是语音哽咽满面是泪，王伦摆摆手，说他们刚刚回来，先回家休息一番，改日在向他们问询。
    阮氏三雄回到在平海军的宅院，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咒骂那双鞭呼延灼。他们来到梁山已经近五年了，这些年，他们亲眼看着很多人后来居上，就连那李忠和周通都做了提辖官，他们三兄弟还是一介白丁，心中不免有怨，偶尔对坐饮酒也是唉声叹气。
    阮氏三雄不明白，为什么王伦就那面看不上自己兄弟，他们后来不止一次的谈论过初次上山之时的事情。当时王伦还是水浒庄的庄主，那个时候和他们同时上山的还有石秀、史文恭、杜嶨等人，这些人现在都已经位高权重了，比他晚上山的史进也是一方大员。
    不知道多少次的酒后吐真言，终于在一天晚上对月饮酒之时，他们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他们第一次上山的时候，王伦是要杀他们的，当他们那天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三个人浑身都湿透了，全身的酒水都蒸发成了水汽。
    当天三个人面面相觑了半天，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恐惧，当时阮小五提议三兄弟干脆跑路，但最后还是被阮小七给拦住了。阮小七认为，自己三兄弟在梁山也过了四年了，这四年吃香的喝辣的，王伦虽然没给自己职事，但对自己兄弟的待遇还是没说的，每月的衣食用度都是按照梁山的提辖官标准来的，饷银也从来没缺过一文。
    虽然不知道王伦当初为什么要杀自己兄弟，但是自那以后，王伦再也没表现过敌意，当然，那次以后，自己兄弟也再没有机会和王伦近距离接触过，自己兄弟在梁山的一应事务都是左大吩咐人告知自己的。而且王伦的权势和地盘越来越大，他也没理由对自己兄弟这般小人物下手。
    另外，阮小七坦言，自己兄弟之前的理想就是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逍遥快活。现在这一切都已经实现了，而且每日教授梁山水军水上功夫，虽然没什么职位，但是却有职事，不但比打鱼轻松，而且还受人尊重，那些水军都对自己兄弟尊敬有加。这种好日子本就是三兄弟过去梦寐以求的好事，如今已经实现了，怎么反而要放弃？
    况且离了梁山去哪里？回去打鱼？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真的还能安安心心的去做个渔民？
    况且说，他们不做渔民又能做什么？几个人虽然攒了一笔家私，但是不会农不会工，经商更是外行，难道坐吃山空？去投奔他处的话，却又投奔哪里？哪个衙门会像王伦一般给他们这种待遇？
    阮小五倒是提出过去二龙山碰碰运气，当即就被阮小二胖揍了一顿，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落草为寇？他们过去当渔民的时候都没这种打算，原本轨迹中也是生辰纲案发了，走投无路之下才上的梁山。现在他们好吃好喝好待见，就更不用说了，更何况王伦对贼寇有多痛恨他们都很清楚，他们不认为攻城掠地的二龙山打得过王伦，二龙山就在青州，王伦早晚是要平了他的，到时候王伦想不杀自己兄弟也不成了。
    三兄弟因此争执了不知多少次，最后，一直冷眼旁观两人争吵的大哥阮小二拍板决定，就留在梁山了，反正现在这种生活他们已经足够满意了，就算当个白丁，也和过去有了天壤之别，没必要欲壑难填。而且，如果他们日后全心全意的为梁山卖力，王伦也许能看见他们的任劳任怨，到时候还有机会更上层楼。至于最初王伦的杀意，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过去这么久，王伦也始终没动他们，日后更没这个必要了，毕竟王伦现在的身份根本不是他们能威胁到的。
    阮小五也听的频频点头，最终三人还是踏踏实实的留了下来，只不过从此以后，他们在教授水军的时候更为卖力了，只想着好好的在此做出点成绩。而且经过阮小七的极力要求，以前目不识丁的三人也咬着牙去东篱大学旁听去了，东篱大学的确有入学标准，但是旁听则是任何人都可以的，但有一个条件，必须有经略府颁发的身份证。身份证是经略府独有的东西，在经略府下辖州府居民人手一份。
    就在数月前，已经四年没见过面的王伦忽然把他们叫到了登州，当时三人心中极其忐忑，不知道是福是祸。没想到王伦是想提拔他们，将他们安置进了平海军，更给了阮小二一个指挥的职务，而阮小五和阮小七也当了副指挥，掌管五百人马。
    虽然这个职务在王伦的经略府里面算不得什么，很多资历不如他们三兄弟的人都远比他们职位高，但是三人经过了近四年的磨练，更因为在东篱大学学到了不少东西，对事物的看法已经不同了。他们知道，这是王伦给他们的机会，他们有资历，有本领，只要能在这个岗位上好好干，必然有出人头地的时候。
    一个月前，王伦将保护使团的重任交给他们三个时，三兄弟又惊又喜，他们没想都王伦居然会将如此大事交托给他们，但是他们知道，此事一旦做好，自己在王伦心中的地位自然不同，而且到时候王伦抬举自己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自己兄弟初次办事，就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王伦还特别嘱咐自己兄弟要看好呼延灼，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居然被他在码头跑了。
    在小院里面，三兄弟坐在石桌旁，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大骂呼延灼害人，阮小五拿起杯酒道：“二哥，小七，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也像呼延灼一般只能做个丧家犬了。”
    听到这句话，阮小二放下杯子道：“小五，我看日后你还是留在梁山吧，最好不要再出来做事了。”
    阮小五面色一变，还未等他说话，阮小七接口道：“五哥，二哥说的有理，杨先生说得好，人的意志不坚，难当大事。从我们到梁山至今，你自己说你说过多少次要走？这次王相公给我们三兄弟如此机缘，做好了自然人前显贵，做砸了也必然应担其责，可是你却在出事后想着一走了之，那如果我们这次事情办漂亮了，你是不是也不去领功？不想担责只想领功，王相公多年来不抬举我们是有道理的。”
    阮小五面色一红，阮小二道：“小五，不要再说了，经略府谁都知道王相公一向论迹不论心，也许你能找出千百条理由为自己临阵脱逃辩解，但那都是为你自己的利益辩解，站在经略府一方，你的道理站不住脚。这次我们第一次办差就砸了，王相公大仁大义没追究我们的责任，让我们兄弟躲过一劫，但是下次呢？可一不可再，你能保证下次一定不会砸么？到时候二罪归一，你还不是要一走了之？与其那样，你不如现在赶紧回家，到时候万一我和小七有个闪失，咱们兄弟也不会绝后。”
    阮小七点头道：“不错，五哥，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在大学旁听这段日子，我和二哥都看开了。现在的生活的确是我们以前盼之不得的，但是人总不能为了活着而活着，想那李忠、周通都可以领兵一方，我也不比他们差，我和二哥都想拼一次，已经过了数年的好日子，但那是人家给的，不是咱们兄弟自己挣得。我和二哥都打算要自己拼一番事业出来，你就莫要多说了。”
    阮小五看着自己这两个兄弟，忽然感觉自己和他们之间变得陌生了，以前都是一般的乡下闲汉，浑浑噩噩，一天到晚只想着以小博大发笔横财，但是现在这兄弟两个变了，变得自己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东篱大学他也不是没去，但每次被两个兄弟拉去都是在那里睡觉，要么就是发呆，先生讲的东西即便听见一两句也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三年过去了，自己也就刚刚会写自己的名字。
    本来阮小五还没觉得什么，但是今天这两个兄弟的一番话，让他傻了。
    次日，阮家兄弟来到经略府求见王伦，见到王伦后，三人跪倒在地，阮小二道：“相公，我兄弟三人犯了大错，相公仁德不肯严惩，但我三人自觉罪孽深重不可轻责，故此，恳请相公重则，特别是阮小五，贪杯误事，更不适宜继续留在军中，请相公明查。”
    说罢大拜，王伦微微点头，温言道：“你们三人都是如此想？”
    三人齐声称是。
    王伦道：“好，既然如此，本官就判你三人脊杖二十，阮小五开除军职，此后回乡务农。”
    三人拜倒谢恩，随即下去自领惩戒而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王伦眼神有些复杂，他也不是没想过这次借机除了这三人，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倒不是说这三人有什么大用处。王伦现在建大学、出新政，用最先进的理念来培养人才，新培养的人才不但优秀而且忠诚，这三人的作用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也许在游泳潜水上这三人是梁山最好的，但是打仗又不是靠这个。
    王伦所以不杀他们，还是因为这一世，这三兄弟没有犯下死罪，自己总不能因为原本的历史轨迹杀他们，王伦还是有自己底线的。这次他小惩大戒，只想将这三人从此就闲置了，谁想到他们居然来自请处罚，至少阮小二和阮小七的行为让王伦另眼相看，看起来，这两人已经发生了变化。王伦现在虽然觉得没有哪个人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如果是人才又愿意为自己所用，他还是会重视的。
    至于阮小五，王伦也不意外，这个阮小五应该算是阮氏三兄弟中最让王伦反感的一个，从小就不知道孝道为何物，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找老娘要簪子赌博，这种人，王伦打心眼里反感。而且石秀自从去年五月后，派了几个心腹暗中监视三人，发现那两人除了认真工作，就去东篱大学旁听，还认真做笔记，对不懂的东西也虚心学习，而阮小五除了喝酒吃肉就是睡觉赌博，他愿意回乡务农，王伦自然不会挽留。
    阮氏三雄的事情对于王伦和经略府来说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发出海捕公文，缉拿使团遇害案头号嫌疑人双鞭呼延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对呼延灼的家属，王伦倒是网开了一面，只是命人将他的家眷暂时软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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