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 穆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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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回到家，李殷殷便看见了站在玄关的祝红鲤。
    这是十分稀奇的事情，毕竟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祝红鲤应当还在睡觉。
    但李殷殷并没有因为祝红鲤的出现感到意外。
    甚至于，就算说祝红鲤在这儿站了一整夜，她都不会感到意外。
    大家都是千年的妖怪，又不是非要睡觉不可。
    她就在家门口与叶槿分道扬镳，独自一人走进家里，迎面赶上了祝红鲤的问候：“夜不归宿，跟叶槿一起？”
    李殷殷点点头，回身关了门。
    祝红鲤这话，听着像是在揶揄，可祝红鲤本身，却没有任何笑意。
    方才那句话，就好像是，祝红鲤为了强行活跃气氛，才说出来的。
    等她站进屋，再看着祝红鲤的时候，祝红鲤果然变了只是。
    她看着李殷殷，语气依然没有起伏：“宋林舒的家长今天一早跟我请假，说宋林舒身体不舒服，暂时不能回学校。”
    李殷殷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问祝红鲤：“那你批假了吗？”
    祝红鲤：“……小狐狸你这思路还挺有意思，人家姑娘家长都来请假说小姑娘不舒服了，我为什么不批假？”
    李殷殷轻轻笑了笑，又问祝红鲤：“那有没有说，要请多久。”
    她这么问，祝红鲤也不意外。而且，宋林舒的请假时长，也是她专门找李殷殷的原因。
    她开口：“归期不定，只说孩子会回来靠期末考。”
    李殷殷点点头表示明白。
    但祝红鲤依旧没有放她过去。
    她们就这么在玄关对峙着，到底，是祝红鲤再一次率先打破沉默：“所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殷殷与她对视，依旧沉默。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也不能算是多大的事情，无非是宋林舒上了天台，让因为白天的事情半夜睡不着干脆跑出来游荡的秦书筠看见了。
    然后惊动了宋家人，吓坏了秦书筠。
    不止宋林舒，秦书筠那边也请了假，但不像是宋林舒这样，直接归期不定，而是只请了一天。
    秦书筠的父亲倒是想帮她多请几天，但秦书筠不愿意。
    元旦晚会在即，期末考也在即，清醒过来的秦书筠，想的依旧是争分夺秒。
    后半夜，秦书筠的父亲也跟叶槿商量过，当时，李殷殷就在叶槿旁边，听见叶槿告诉秦书筠的父亲，如果秦书筠是这么想的，那顺着她的意思就好。
    他说，不是什么坏事。
    叶槿的意思，秦书筠的父亲根本不会质疑。
    挂了电话之后，叶槿只看着李殷殷，闹得李殷殷都觉得，这人是不是在等夸奖。
    然而夸叶槿是不可能夸叶槿的。
    他们一起，在叶槿的那个屋子里待到了天亮，等术士协会的陈会长过来拜访，说宋家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之后，又顺便叫陈会长带走了叶槿家里“收藏”的那一堆乱妖。
    天晓得，跟着陈会长的申小军在看见“展柜”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好半天，才对叶槿束起大拇指：“哥你这个审美，牛逼。”
    李殷殷觉得，这孩子平常怕是没少挨揍。
    这要是天分差也就罢了，偏还是个万里挑一的天分，当长辈的少不得要多约束些，以免一不留神，孩子就废了。
    最终，陈会长跟李殷殷交换了联系方式，告辞离去。
    与陈会长分别之后，叶槿跟李殷殷才一块儿回的清台。
    将整个晚上的事情在脑子里头过了一遍，意识到祝红鲤还在等自己说话，李殷殷才开口：“宋林舒压力很大，她爸妈发现了，应该是打算让她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她顿了顿，补充：“她的笔记之类的东西，我可以帮她做，反正，我有时间。”
    说完这句，仿佛刻意强调一样，她又将话着重说了一遍：“之后，我会很有时间。”
    她会解决掉那些个乱妖的，等乱妖没了，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留在学校里，跟现在这群小朋友一起，继续学习。
    不是多麻烦的事情。
    祝红鲤就这么听她自言自语一样将话说完，也没追问细节什么的，只点了点头：“你跟叶槿心里有数就好。”
    只要他们心里有数，只要幺蛾子不闹到她面前，那她就还是那个温柔清闲的“祝老师”。
    妖怪的事情，谁爱管谁管去。
    弄清楚了关系，两个便还是各干各的，等下午准备上学的时候，才再次凑到一起，并去对门，喊上了同路的叶槿。
    三个人照例是一起去上学，到教室之后，才惊讶地发现，这一回，来得最早的，并不是他们。
    而是穆清华。
    穆清华低着头，倚着墙壁站在后门叛变，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阴郁，在见到李殷殷跟叶舜华结伴走过来的时候，还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而后，才重新扬起笑容：“殷殷，叶槿，怎么今天这么早。”
    李殷殷假装没看到他刚才的不对劲，也冲着他笑：“跟平时差不多，倒是你今天，好像特别早。”
    寒暄一样的话，却叫穆清华眼神又闪了闪，笑容都几乎维持不住。
    但到底，他稳住了：“在家里烦，就直接出了门，没想到来太早了，门都没得进。”
    他俩搭话的时候，叶槿已经将前门开开，也对着穆清华相爱哦了小：“现在有门进了。”
    三人这才一同走进教室。
    走进教室后，也没一起说别的话，而是各自放下东西，然后去打水或是弄其他事情。
    李殷殷跟叶槿都是去打水的，穆清华留在了教室。
    茶水间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听叶槿开口：“其实，如果兔儿真的要选的话，我们班上，最合适的选择，并不是宋林舒。”
    李殷殷没吭声。
    兔儿的事情，是她给叶槿说的，况且就算她不给叶槿说，兔儿的魂魄先前都到了叶槿手上，只要叶槿想，轻易就能知道。
    而最合适的选择并不是宋林舒这点……李殷殷其实也赞同。
    如果兔儿真的想蛊惑一个人去死，或是用先前的手段去逼疯一个人，最合适的人选，确实不是宋林舒。
    而是穆清华。
    就像李殷殷在留意到穆清华状态不对之后，仍然不打算问穆清华是怎么回事，只当没事发生过一样，具体情况，她其实能猜出个大概。
    毕竟在她将宋林舒拉回去之后，宋家的动静，以及秦书筠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其他人。
    术士协会的人对她模糊宋家人的记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解决宋家人精神上面可能受到的冲击，却不代表他们会干涉其他人。
    李殷殷也不会去干涉其他人。
    所以，宋家发生的事情，确实是有可能传出来的。
    况且，原本就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宋家，有人艳羡，自然也有人嫉妒。
    李殷殷还记得之前家长会的时候，所听见的穆清华的母亲在楼下说的话，还有穆清华母亲对穆清华说的那些话。
    她没有去查穆清华家的具体情况，但通过旁人的三言两语，也依旧能拼凑出来一个大概。
    穆清华的母亲多半已经知道了宋家发生的事情。
    如果她知道了，也就是穆清华也知道了。
    穆清华今天会提前来学校，还有先前的阴郁表情，应该都跟这个脱不开状况。
    也亏得他还能笑得出来。
    李殷殷没打算跟叶槿讨论这个，打完水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回了自己的班级，回去的时候路过三班，就发现，三班居然也开了门。
    偌大教室里，秦书筠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桌上是摊开的练习册。
    他们从她身边走过，她没有抬头。
    就像是，根本没感觉到有人在经过。
    走过三班之后，叶槿跟李殷殷对视一眼，最终，是叶槿先笑了笑：“是你先说，要相信她的。”
    李殷殷收回视线，没说话。
    确实是她先的。
    是她先决定要相信秦书筠。
    就像，她也曾经相信尹诗澜，相信宋林舒。
    都是很好的女孩。
    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李殷殷偶有留意穆清华那边，便发现，穆清华有意无意的，总在看宋林舒的位置。
    而今天，那个位置上，注定不会有人。
    除了他，当然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宋林舒的缺席。
    比如尹诗澜。
    尹诗澜晚上回宿舍的时候，还跟李殷殷说了这件事，说林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林莹莹没有告诉她是什么情况。
    总归，如果有必要的话，祝红鲤会告诉同学们情况，这种事，李殷殷没必要主动去说。
    晚自习时间，下午埋头做题的秦书筠倒是又来了一趟一般，找叶槿。
    她整个人看上去其实也好好，就是有点蔫，在找叶槿的时候，还看了李殷殷好几眼。
    事实上，秦书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李殷殷——她并不记得前一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只知道自己看见了宋林舒，然后整个人就崩溃了，是她爸爸将她带回的家，等她起来之后，她爸爸就告诉他，宋林舒没有出事。
    就是这样而已，除了强调让她不要有太大压力，她爸爸没再等她说其他事情。
    原本，她爸爸是希望她能在家里休息两天的，但秦书筠自己不愿意。
    她已经想明白了，她想努力一下，试一试能不能在分流的时候进入更好的班级。
    就像李殷殷所说的一样，如果她真的想做到对晋明徴志在必得的话，为什么不去尝试，去成为晋明徴所能拥有的最好的选择。
    况且，也不只是因为晋明徴。
    既然她能做到一件事，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脑怕只是想跟李殷殷较劲，秦书筠也想试一下，能不能考进一班。
    至于晋明徴能不能进一班，那是晋明徴自己的事情。
    而在秦书筠找叶槿的时候，穆清华也找上了李殷殷。
    对于这点，李殷殷也并没有觉得意外。
    毕竟穆清华已经魂不守舍大半天了。
    她跟着穆清华一起出去，走到走廊尽头，脸上依然是平常与同学交流时的平和表情：“有什么事情吗？”
    穆清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知道宋林舒今天为什么没有过来学校吗？”
    李殷殷佯作茫然：“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有事情吧。”
    其实李殷殷知道，李殷殷也知道穆清华知道。
    穆清华却不知道李殷殷知道，更不知道李殷殷已经猜到了自己知道。
    他会找李殷殷问，也无非是因为，宋林舒跟李殷殷是舍友，而宋林舒看起来，最亲近李殷殷。
    现在，李殷殷说自己不清楚，穆清华咬咬牙，最终还是没有多问别的事情。
    他其实也想问李殷殷，宋林舒平常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但到最终，又觉得，自己其实没有立场问这种问题。
    毕竟，他跟宋林舒之间也不过是普通同学，他在意宋林舒的原因，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如果宋林舒知道是自己在关心她，说不定，并不会觉得感激。
    不过也未必，毕竟宋林舒确实是很好的一个人。
    整个宋家，都很好。
    十几岁的少年人，自以为自己情绪收敛得很好，可落在李殷殷眼里，其实还是一目了然的。
    她看着显然是压了满腔情绪的穆清华，最终，还是笑了笑，开口：“你如果担心的话，可以等林舒回来之后，再问一问她，有同学关心的话，林舒肯定是很开心的。”
    穆清华一愣，对上李殷殷带着安抚的视线，心情忽然就安宁了很多。
    她也明白了李殷殷的意思，只点点头：“谢谢你，我会的。”
    随后，他们没再说其他，当晚，李殷殷去后山之后，也跟叶槿说了这件事情。
    叶槿对此并不意外。
    或者说，他们对此都并不意外。
    毕竟，那是穆清华。
    如果兔儿真的想逼死或者逼疯一个人，穆清华是比宋林舒更合适的选择。
    宋林舒病了，会有整个宋家的人站在她身边，为她加油打气，陪她治病，鼓励她关心她。
    但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穆清华身上……不管是李殷殷还是叶槿，都不认为，穆清华会有一样的待遇。
    穆清华到时候所要面对的，很可能，就只会剩下，来自自己母亲无尽的责骂。
    很多东西，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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