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开心开喉。

小说:苏家屯的变迁  作者:伊人李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苏家屯的变迁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icssm/fmioaico.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
    第二天,我又在苏家忙活了一天,安排好迎亲的一切事宜,我的心里有了一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畅快。
    考虑到明天一大早还要去省城,我给苏老二和康素贞打过招呼就要回家。这时家丁拦住了我,对我说:“伯,天老冷,咱喝一杯再走吧”?
    我说:“不了,不了,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还是回去睡觉要紧”。
    身后送我出门的康素贞这时也发话了,她说:“就喝两杯吧,天怪冷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总是听康素贞的话,就身不由己的又拐了回去。我可能有点贪杯,心里总想着好酒总是这个时候喝的,是我这种人喝的。
    来到东厢房,家贝一个劲儿地看着我笑,她陶醉在娶嫂子的幸福中,也陶醉在爸爸妈妈辛苦半辈子的成绩和自豪之中。
    家丁拉过来那张小桌子,家贝从后屋里拿出来一瓶酒,一袋花生米,一碗的生白菜和一碗的猪头肉。家丁说这瓶酒只许爸爸、妈妈和我喝,别人不舍得。
    我看得出那酒的瓶子是比平时的瓶子要大一些,至于什么酒我也没有弄清楚。
    五个人围在那张小桌子上,有家贝给我们倒酒,那个时候,她很像这一个家庭里的小丫鬟。
    所有的人都没有睡意,我们三个大人心里都高兴,就边喝边喷大江东去,由于连日来连着喝酒,时间不长可都蒙蒙呼呼的了。
    康素贞上前摁住我的酒杯:“你明天还得早早起来去省城,少喝点”。
    “咋了?耽误过你的事儿?这点酒又算得了什么?”我瞪着眼反问她。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康素贞显然有点口吃了。
    “等明天这个时候再喝不中”?康素贞又问我。
    “不中,这瓶酒不能过夜,喝完了再走。要是我走了,等到明天你和老二一定会把他偷喝完的”,我说。
    “妈,不要劝俺伯了,你不能喝就少喝点,叫俺伯跟俺爸喝个痛快吧”,家丁对康素贞说。
    “谁说你妈不能喝?你妈可是能喝的”,我晕晕乎乎的拿起酒瓶给康素贞满满地倒了一杯子。
    康素贞那时的心情可以说是一生中最好的,好的是宠辱皆忘的境界了。她端起自己的酒杯一仰脖子可喝了下去了。
    我看见她那黄巴巴的脖颈上依然光滑柔嫩的如凝脂一般,那如葱枝的玉指不时地挥舞在我的眼前,就像是在拨动着我的心弦使我神魂颠倒。
    一会儿,她的脸上泛起了我记忆中她那种少女时的红晕,只是那羞涩,青纯和妩媚的底板上又多了一份成熟的五颜六色。
    “贞贞,今儿真高兴”,我又给她倒了一杯,我俩碰了一下杯子,碰出的声音都是那样珍珠落玉盘般的清脆,又如丝竹阵阵的悠扬。
    我们两个一饮而尽。
    “贞贞,这家丁媳妇娶了,你大功都落成了呀,下面的工作重点都该移到家贝的身上了,人老了不一定是要指望谁呢?”我的话越说越多:“人这一辈子,在孩子的身上投入的最多,失望也最多,在闺女的身上投入的最少,回报的最多,你们两个信不信”?
    这时,我看见康素贞哭了。
    “那是当然”,苏老二在一边接住了我的话茬。
    “贞贞,你跟苏老二可是没有跟错人呀”,不知不觉中,我的话就朝那敏感的话题上奔去了,康素贞含着眼泪对我说:“是没有错,都是争来的”。
    可能说到了我们三个人的心里头了,“咚”的一下子,三个人都又弄了一杯。
    “你俩的事我可是有贡献的”,我又说。
    “有”,康素贞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底气。
    “贞贞,我给老二虽然不是亲戚,也不一姓,但俺是一个阶级,可是连着筋的呀”。
    “咚”三个人又是各自一杯。
    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没有了喝酒的欢乐,剩下的只是酒后赤裸裸的宣泄了。
    “贞贞,县城火车站那货场上要不是我,你敢一个人去?老二在那石头堆上捡石头,要是没有我你会下到那个沟底?那李长生还让我给你捎过求爱信嘞,我要是不把那封信撕了,你当时弄不对都要嫁给他了啊,”。
    “不会,不会!那一回见不着他,我也会一直等他的,人家给我介绍的可多,我见都没见”,康素贞好像在回忆那时的每一件事情,她停了一下又说:“真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俺俩这事儿真是有点说不定”。
    家丁和家贝听故事都入了迷,家贝酒也不倒了,话也不说了,姊妹两个的眼珠子来回地摆动在某一个说话人的脸上。他俩不但分析着三个大人说话时的语音,而且在专注着三个大人说话时神情的变化。
    苏老二懵腾腾地靠在身后的床头上,他只是傻傻地听着我和康素贞的对话,偶尔在脸上露出一丝与谈话内容相关的神情。
    “老二有几回去省城那车费都是我掏的,该还不该还我”?我问康素贞。
    “知道,知道,该了,该了,你说多少钱吧”?康素贞又问。
    “那时两块五”。
    “小贝,给你伯掏钱”,康素贞好像在命令家贝,我还能意识得到家贝满脸的笑,笑的是那样的灿烂,她那一笑就像康素贞小时候的样子,我朦朦胧胧地看见家贝把一沓钱放在了我的面前,但我没有记住那钱往口袋里面装了没有。
    酒是我们三个大人轮着喝,那种荣辱与共;那种酣畅淋漓;那种宠辱皆忘;那种“天下老子第一”;那种人生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俱做尘埃,今晚不醉,更侍何时的精明;那种我到底是谁?我来自何方?又去何方的迷茫;那种抽刀断水,借酒消愁的无奈都在那一刻表现的尽善尽美,淋漓尽致。
    …………
    “老二”,我喊苏老二。
    “有,有,臣在”,苏老二回答。
    “你那啥样子?你知道贞贞为你受了多少苦”?
    “知道,知道”。
    ······
    “咚,咚”,又两杯。
    迷迷糊糊觉得那东厢房可静可静,静的可怕,静的那“咚咚”的喝酒声就像打雷一样。
    “贞贞,那天我去你家,你坐石头上没起来,我知道你起不来……”。
    “是起不来,伤都没长住嘞”,康素贞抽泣着,她哭哭又笑笑,她的鼻子鼾水一大把。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打你了……”。
    “嗯,打得我可疼,吊到梁上打的……”,康素贞松开手中的酒杯,用手掌捂着脸,她的声音和她的身子一同颤抖着。
    “疼不疼?贞贞?你是老想跟老二呀……”。
    ······
    那晚那酒真带劲儿,到了那个时候,根本顾及不上家丁和家贝在跟前了,更顾及不上家丁和家贝情绪的变化了,真应验了那句古话:酒后吐真言。
    ······
    “开始疼,抽着抽着不疼了,后来钳子拧腿的时候又疼了,志栓,你给我说说,那阵儿老二去哪了?”
    “我会知道?他和老鳖一样缩回了,哈哈哈……”,康素贞在哭,我在笑。
    “那会儿,我都要疼死了,俺妈整整又养了我一个月,甭说了,老栓儿,再提这事我都要疯了……”。
    “妈····,妈·····”,我忽然听见有人喊“妈”的声音,这时我才意识到是家丁和家贝听出事情真象了,他俩哭着喊着扑向那可怜的康素贞。
    ·····
    酒真是坏事精。孩子们越哭喊康素贞越是说,鼻涕鼾水一齐流,她摇头晃脑,好象被人抽去了骨头,无力的身子一会倒南边儿,一会儿倒北边儿。
    “那回要是吊住脖子,死了也就算了……,其实,我不怕死呀,只是老二……”,康素贞说不下去了,她肯定还会说苏老二老可怜。
    后来的后来我得出一个结论:人的可怜之心,就是这人的善良之心,再往后来,我看到一个资料说,人有文化主要是表现在四个方面,其中第二个方面就是“有可怜弱者的善良之心”。
    可见康素贞是有文化的!
    “我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后来的事情你大多都是知道的,但有些你不知道,人家夏天都穿裙子,从那以后我都没穿过。那天省实验园招人我知道都是说好的,但我不能穿呀,叫人家看见腿上的疤喇多没面子……”,康素贞说到这里,爬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不过,真的要谢····谢你,那天在那屋子里你也是挨了打的,我们这事最······不应该牵扯你,让你去受那皮肉之苦,我是害怕你······你那个时候反抗,把事情弄得没有办法收场,那天早上在那沟底你们又把俺俩救活了,死了不就一了百了吗?”
    “呜···呜····”,康素贞从来没有这样放开嗓子哭过,她不是那种能够痛快淋漓发泄内心积郁的人,她总是深深的把委屈压在自己的心底,独自一人承担着那委屈带来痛苦。
    那时,康素贞是放开了喉咙哭的,那是一种自豪和心酸交织在一起的发泄。
    “妈妈……”,分不清是谁叫了一声,两个孩子上前将康素贞拉起来,挪到一边的沙发上。
    “妈妈,那会不疼?我咋说你从不穿裙子呢?你是不敢穿呀……”,家贝将康素贞拦在怀里,颤抖的手不住的擦着她的泪水,又掀开他的裤管,轻轻地抚摸着那满是伤疤的两条腿。母女两人的泪水就那样交织在一起。
    家丁突然跪在康素贞的面前,他用一个成年男人的喉咙尖叫着:“妈····,妈····,你真不该骗我这二十多年呀,你为啥总是给我说身上那伤疤是俺爸爸把你摔掉沟磕的了,你……,屈死你了呀·····,妈·····”,家丁紧紧地搂着康素贞的双腿泣不成声。
    “妈妈,跟我们走吧,离开这可怕的地方,我给您疗伤,我会给您疗伤……”,家贝使劲儿的摇晃着怀中的妈妈康素贞。
    “妈妈不走,死也不离开苏家的这一个小院子”,康素贞的身子软的像面叶儿一样,但她依然坚定地说。
    “对,死也不离开,这才叫‘待见’,哈哈哈···”,我大笑起来。
    那时,我真的觉得痛快透了,终于有了这一天,康素贞有了资格,有底气张开嘴,把这种心底里最羞于出口的事说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和事,到了死的那一天都没有倾诉的对象,无法张嘴说出呀!
    “爸,你真杀才呀,你是咋保护俺妈的?你····”,我听见家丁在质问苏老二。
    苏老二看了看家丁和家贝,他一扫往日那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像一只秋后的蝉,趴在床头上不说一句话。
    “丁丁,你那几个舅和妗子恶狼一样,你爸连‘弦’都不沾·····,我是知道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玲玲在家里等不住了,深夜的时候她又来到苏家,她是怎样把我弄回去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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