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意欲何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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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金樽听雨
    澶州城中，曾一度流传着这么首打油诗。
    “听雨楼不听风雨，金樽里只设银樽。虽是南北不同处，却是同为银锭筑。”
    说的便是澶州城中的老牌茶楼听雨楼和奢华酒楼金樽里。
    听雨楼，位于澶州城黄河南岸。
    楼高五层，背倚黄河，视野极佳。周遭环翠葱葱，游船罗织，凭栏俯瞰，似置身市井之中，又恍若隔绝世外。与楼下烟火人间熙熙攘攘不同，楼上别有洞天静谧非常，廊间脚步轻碎，满溢茶香，张挂古画题词，透着诗书气质，是文人雅士留恋之地，贵人乡绅议事之所。故而这茶楼之中求一“静”字，隔音之妙堪称绝绝。
    至于金樽里，则坐落于黄河北岸，与听雨楼遥遥相望。楼亦有五层高，环廊结构，雕梁画栋，占地广阔。自外头瞧，恢弘气派，自内里看亦不减半分奢华。雅间内，更是装潢考究，陈列稀有，让人咋舌。甚至于金樽里用来盛装食物酒水的器皿无一例外都是银器，上好的银器。
    澶州城人尽皆知，这两楼占尽了河岸好风景，亦揽足了富贵手中油，乃是城中文人相邀、显贵聚会的不二之所。
    却不知彼时，金樽里、听雨楼的雅间内，曾有那么两场看似寻常不过的谈话，正悄无声息地影响着整个澶州城的命数。
    听雨楼三楼，雅间浣溪沙内
    “娘是怀疑姝儿不是妹妹？”连卓眉头紧蹙，面上一片凝重，他从未想到思女心切的娘亲会突然生出这般疑虑？
    “可是因由姝儿面上的是两道疤而非当年的一道，所以娘才作如是想？”连卓端详着对面的娘亲，出声解释道，“若是这样，娘怕是多虑了。儿细瞧过姝儿面上的两道疤，正如姝儿所言，确是经久的，做不得假。且退一步说，纵便她是假的，那么只消做一道疤便是了，如何画蛇添足徒增一道令人生疑？何况，她假扮妹妹，动机为何？儿记得娘说过，认亲之事，是云霄谷那边先提的。时隔多年，便是那边矢口否认拒不履约，藉由当年的救命之恩，咱们也做不得什么，但那边并没有这般做。”
    连卓出言维护，一则是他确然觉得当中不合情理，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当真担忧自己的娘亲。
    娘亲思念妹妹多年，如今好不易盼到妹妹归来，若是空欢喜一场，娘亲怕是承受不住。所以，连姝是否真是自己的妹妹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妹妹回来了。何况，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于连姝，连卓私心里觉得有这样的妹妹很是不错。只是......总觉得有些捉摸不透。
    “正因如此，为娘才觉得蹊跷。”对面的冯大娘子神情有些恍惚，手中的茶盏转了又转，却是没有半点饮用的心思，似犹豫着什么。
    终于，她搁了茶盏，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于连卓，缓缓道，“破案这事，你擅长，娘不懂。但娘晓得一个人若在某处生活过，必会留有痕迹。可姝儿这十七年来又在哪里？......娘担心你妹妹早已......”
    冯大娘子忽地止住了，眼眶盈满泪水，忙取了帕子拭泪。
    连卓一滞，这才接了信快速翻阅起来。
    这是一封关于连姝的调查信，但信上关于连姝的内容却不过短短几行。好像打她六岁起，便觅不到连姝的丝毫踪迹，甚至于这十一年间没有出过一次谷，没有添过一件衣，便是谷中逢年过节备的礼，竟也自那年起年年都少了一份。这由不得不让冯大娘子起疑。
    “从前，我怎么打听恩人的消息都不得，怀州里也派过不少人去过，都杳无音讯。但怎生今年恩人就忽然联系上了咱们？卓哥，你说，会不会你妹妹六岁那年便已......”冯大娘子已然哽咽，着实说不出那句话，“若不然，若不然......这十多年一个人又怎生会毫无踪迹，凭空消失了一般。”
    连卓拿信的手一颤，心中亦有了份不安，强自镇定道，“娘莫慌，当日接妹妹回来时，姝儿便同我讲过，当年为解余毒，她曾行走四方。何况，女子本就面薄，脸上又有疤痕，怕是也不大愿见人，自然踪迹不能比同常人。”
    “当真？”冯大娘子揩去了眼角的泪痕，面上犹是犹疑不定，忽而郑重地看向连卓，“你信中说此番去了趟怀州云霄谷，那必是见到了恩人。哥儿，云霄谷内......可有觉异样？”
    异样？
    连卓自是晓得娘口中的异样是关于谁的。只是，当时不觉得，如今想来，确实有些蹊跷。当日云霄谷中自己也住了几日，但谷中人除了云俏外，并没有人提及过妹妹一句，仿若妹妹......根本就不是谷中人般。但这事未明之前，他暂时不想也不能同自己的娘亲讲。
    “没有。”连卓坚定地摇摇头，补充道，“云谷主问候了姝儿，关切之情并无作假。”
    “那就好，那就好。”冯大娘子又拭了拭泪痕，心中不知作何感想，饮了杯茶，随口嘱咐了几句连卓注意身体之类，便面露乏色，准备回去了。
    临行前，冯大娘子叹了口气，看向连卓的眼神中有些道不明的意味。
    “娘知道，姝儿是个好孩子，但我更希望她确是我的孩子。当年你妹妹嗷嗷待哺时便离了我，我最是不愿见她在外头沦落受苦。打心里，我是祈愿此番想岔了的。今日之事，哥儿，你莫要同你妹妹提及。”
    “娘放心，孩儿有分寸。”
    连卓说着上前一步搀扶冯大娘子起身，看似不经意的问了句。
    “儿瞧着您待妹妹惯来的好，怎么地突然起了疑？”
    “你以为为娘是多心之人？！”冯大娘子白了连卓一眼，停了步子缓缓道，“姝儿自倚翠居归来时，给我带了盒蜜饯。她说她自小最喜的就是那几道蜜饯果子，专门托人从怀州带了来。”
    “噢？那蜜饯果子有问题？”连卓讶异。
    “不，没有问题。”冯大娘子缓声道，“只是三秋斋虽然在怀州城中许多年，但这几样果子却不过上新两年而已。两年前，咱们铺子在怀州那里有桩顶好的生意，你父亲偏巧病了，我瞧着错过着实可惜便代为前往，回来时顺手买了彼时城中流行的新品蜜饯果子，便是这么几种。你说巧也不巧？”
    连卓搀扶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时隔两年，娘别是记混了。”
    “记混？”冯大娘子只觉嘴巴泛苦，犹自嘟囔道，“什么都可能记混，但那天的事，我决计不会。”
    金樽里，五楼雅间九华庭。
    “你是连姝？”桌边的女子端详了眼连姝面上的疤痕，眼中闪过抹讶异，出口问道。
    “哦，你是？”
    女子并不回答，反而自顾自说道。
    “听说你同你师弟俞水之间有些误会。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同我做个交易？”说着，将一纸调令搁在了桌上。
    连姝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调令，却在目光触到调令的一刹那禁不住地露出肃色，甚至分明感到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几拍。
    “你这是想干什么？”连姝努力沉静心绪，问道。
    “不干什么，各取所需而已。我知道你想帮某人进入军营调查些陈年旧事，但依他的身份怕是极难的，所以眼前这个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你可要好生把握。”说着，女子将桌上的调令收回，缓缓道，“至于回报，我记得你在北边有个师父叫红尘，我刚好找她打听点事，你帮我写封介绍信，如何？”
    连姝闻言嗤笑一声，嘲讽道，“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晓得，为何要同你写介绍信？更何况，这调令若是假的，我岂不是亏得很？”
    “这个你倒是不必忧心，调令是真是假你两日内便知。至于这封介绍信，也不是写给我用。”
    “哦？那是写给谁？”
    女子灿然一笑，呷了口茶，“连卓，你哥。这你总可以放心吧？”
    “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想找红尘师父问些事。”女子目光扫过连姝，不疾不徐道，“但我同她并不相熟，若是她故意搪塞于我，我亦不得知。只是千里迢迢的，我耗不起那个功夫。但你不同，你是她看着长大的徒弟，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归，我也只是想知道些陈年往事罢了。这么说来，你我之间目的相似，交易也算公平。”
    “所以，你并不准备去，而是要让哥哥去？你是知州府的人！”连姝面色冷凝，想到了某种可能。
    “是，我名林雪，澶州知州林翰是我父，你师父云俏二妹云冰是我母。不过，我猜，你大约是从你哥连卓的口中知道我的。”对于连姝的警觉，林雪并不意外，“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总归我要你哥替我办的这件事是件私事，与我爹、与你师父并无干系，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他们知晓。”
    “你觉得我会答应？”
    “你可以选择拒绝。”林雪抬头看了眼连姝，笑了，“对了，忘了说。无论你拒绝与否，这份调令依旧有效。只是我听说云霄谷的人极善易容，届时一定会好生叮嘱军帐那边留意，免得让些无关之人混入其中扰了军纪。”
    连姝闻言顿了顿，反倒上前一步，落座了。
    林雪顺势给连姝倒了杯茶，温婉的话语里含着些许赞许，
    “你倒不似旁的闺阁女子，这般爽利便应了。”
    “我很好奇，哥哥怎会被你轻易说动？你许了他什么？”连姝眉头蹙了蹙，觉得眼前的林雪像极了一个人，那个教她永远捉摸不透的人。
    “你错了，我没有许他任何事，我只是给了他一次机会而已。”似乎是看出了连姝的不信，林雪难得温声解释道，“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尽管那个理由在我看来无关紧要，但于他似乎至关重要。所以，不管你答应不答应，你哥哥必是会应下北上的。”
    说着，女子将一封信递给连姝，“这是给红尘大师的样稿，如果你没有异议，可以按当中的意思手抄一遍。”
    连姝随手翻了翻搁在桌上的信，没有出声。
    “不着急，调令到的时候你写好送到这里便是。不过，莫要耽误太久，否则连卓一旦启程北上，隐了踪迹，我可不敢保证能将信送到他手上。届时若他见到你师父，被你师父误伤，那可无关于我什么事了。”说罢，女子起身，转到了雅间屏风后，准备从暗道中离开。
    “等一下，他何时动身？”连姝突然问道。
    “哦，后日清晨。”
    “多谢！”说罢，连姝将桌上的信收好，出门而去。
    屏风后，林雪重又走了出来。不知为什么，就在方才连姝问话的一瞬间，她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双姝局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ifams/fmisgags.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