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最后的风景

小说:永远七日之都  作者:吾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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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刹那间,高悬在天穹中心的巨型黑门,伴随白光抚摸过后,骤然土崩瓦解,使得天空的空间产生一股强烈震荡,好似爆炸一般,闪耀出刺眼光芒。
    不管是城市之中弥留的人们,还是正在对抗黑门怪物的人们,或是观光塔上战斗的人们,全然在这一刻,猛然抬首,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汇聚在天空之上。
    那是一幅壮观而震撼的场面,无数点点星光像是一场大雨飘落,格外夺目。
    明亮的光芒冲破了黑门灾厄,异世界洞开的裂口,以惊人速度在次元空间上愈合,直至恢复如初。
    巨型黑门带来的末日,彻底毫无痕迹的从天空抹除,世界不再是地狱景象。
    天穹不再刮下寒风,一缕阳光从东边射来,犹如是透过了无数艰难险阻,才成功照射在观光塔之上。
    东边晨曦的初阳,渐渐脱离地平线,似往常那般正常升起,世界一瞬洒满温暖的阳光。
    末日与绝望交织的气氛,一扫而空,近乎被吞噬殆尽的世界,最终从毁灭边缘拉了回来。
    “终于成功了……”
    这次,所有人没有向绝望妥协,没有向命运认输,截然反抗到底。
    最终,我们共同携手拯救了这个都市,拯救了赖以生存的家园,成功拯救了未来。
    我终于能在满脸的痛苦之中,寻找到一抹欢喜高兴的情绪,即便身体被摧残得痛不欲生,那些也不能妨碍我露出灿烂的开心笑容。
    那遮天蔽日的黑暗景象,那吞噬天空万物的巨型黑门,那充满喧嚣的绝望气息,全被东边耀眼的金日照亮,世间流动起无数缕温和之感。
    渗入心底的末日绝望,在此刻,已是被形神俱灭的打破。
    而在最后,我没有辜负大家的努力与期许,反而还感觉有些自豪。
    是的,成功了。
    只是……身体和意识真的很累、很累……很想在这个时候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呢。
    一旦生出想闭眼的想法,疲倦与睡意便是如潮水疯狂涌来,瞬间占据精神与意识,各方面当即濒临极限,大脑也想让我好好闭上眼睛休息。
    于是,那被掏空所有力气的身体向后倾去,我无法拒绝地遵从了本心,一脸疲惫的闭上双眼……
    然而……摇摇欲坠的天台,先前因承受太多可怕威压,脚下处处是千疮百孔的裂纹,现在正处于塌陷边缘。
    在我身体将要倒下那一刻,天台或许不想让我躺在冰冷的铁板上,地面突然四分五裂,骤然形成坍塌。
    一声解肢的巨响过后,观光塔的天台塌陷了一半。
    那精疲力竭地身躯,无能去反抗,伴随着大量残骸,失足坠落而下。
    这一刻,我已然无力顾及其他,只想静静闭上双眼,来一次满足的懒觉。
    从最高塔顶坠下的过程,一股股飓风不停刮来,剧烈拍打在身上,貌似不想我就此睡着。
    残余的意识能感受自身正从空中坠落而下,于是乎,用着最后那一丝余力,睁开疲乏地双眼。
    迎着冷风呼面,我坠在数千米高空之中,一眼鸟瞰了交界都市的全貌,数个不同区域交汇组成一片辽阔的地域。
    之前因黑雾遮蔽视野,也因处理的事情太多,一直没能好好在高处欣赏交界都市的全貌。
    现在,俯视这片与世隔绝之地,只需要一眼,便能一览无余的全部收入眼底。
    被称之为不祥之地的交界都市吗?
    但是……
    “风景真的好美。”
    即使城市下方,各处都是满目疮痍的废墟景象,可仍是遮掩不住这片都市的独特之处。
    我格外安静的注视着眼下,在那短短的七天里,记忆已经体会到这座城市的美好。
    七大区域所组成的交界都市,因两个次元碰撞,陷入迷雾与怪物的侵袭之中,在这里不仅有灾厄与灾难,还有无数交汇的命运,还有对于未来的展望,这是一座向往希望的神秘城市。
    一幕幕风景持续在眼中变换,也是目睹交界都市的全貌之后,我心里想,这下应该能没有留恋地闭上双眼了吧。
    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看到这样的景色?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
    踏~
    一道像是将铁板踏碎的脚步声,如雷喧天回荡在天台之上,那黑色长靴有力踩在冰冷地板上奔过,纵使眼下是万丈悬崖的高度,她也不见半点迟疑与犹豫,少女的身影骤然从天台上纵身一跃而下。
    从数千米高度的塔顶急速飞坠,狂风呼啸着珈儿泛白的面庞,她眼中找不到对万丈深渊的畏惧情绪,只是盯着下方坠落的身影,她一直心神不宁,仿佛下一个瞬间,她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珈儿怒咬住银牙,极力剥开狂风的阻挠,身影化作一条笔直的线影,飞速从空中俯冲而下,一脸着急地朝下方伸出手掌,担心喊道:“小孤!!”
    似乎喊得太大声显得有些沙哑,不过却能够响彻云霄,更是清亮在我耳畔边回响,也让人听出声音中掺夹的不安。
    我忍住垂下的眼帘,艰难往上看去。
    看着突然从塔顶天台上追下来的少女,还有她那满脸着急与慌张的担忧模样,我惨白的脸不禁无奈泛起一丝苦笑:“究竟是莽撞……还是傻啊……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下去,可是会没命的。”
    观光塔是交界都市最高的建筑,可想而知,从塔顶坠落到地面,那会有什么结果。
    珈儿这时候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不过,空气之中崩腾的气流席卷全身,呼呼拍打在珈儿的耳边,噪响覆盖了我那低弱的声音。珈儿始终是一脸着急地追下来,极力喊出了声道:“小孤,抓住我的手!”
    那坚毅的手掌早已近在咫尺,而少女却是担心我够不着,正拼尽全力不停将手伸下来。
    “嗯……”
    虽然能清楚感知到,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可是,或许我也不想这样结束,仍想在最后挣扎一下。
    在暴风吹拂之中,我用尽全身最后残余的力气,迎向上空,伸出无比沉重的手臂。
    一前一后坠落的身影,一上一下相互伸出的手掌,正逐渐贴合在一起。
    也正是手掌相互触及的那一刹之间。
    珈儿的双眼忽然猛烈颤抖起来,第一次露出直入心底的惊恐神色,同时更是茫然与不知所措,心中的惶恐不安,全部真实写在脸上,那伸出的右手能看到指尖在发颤,是惶恐,是全身都在惶恐。
    因为,本应相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掌,她却在那一瞬间抓空了。
    准确来说,那不是抓空……
    而是,我的手掌像是凭空蒸发,突然变成一粒粒沙粒般的透明化,她的手直接抓空了空气,从我的手掌上冰冷穿过。
    “我的时间……已经到了……”
    注目那透明化并且被无数光点分解的手掌,正如人间蒸发那般,全身飘逸出一粒粒虚无的光点,身体正在一点点虚化透明,像是要将我这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看似有点不可思议,但我能明白是怎么回事,神明不满意这次轮回的结果,于是,横跨下一个的轮回,已经开始。
    在这一刻,珈儿恐惧注视着那不停透明化的身体,像个无助的小女孩不知所措,她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不停惶恐伸出手想抓住我,却一次次虚幻的横穿过去,什么也没能抓住,她声音颤抖喊着:“小孤,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惶恐不安的少女,我只能露出愧疚的微笑:“抱歉啊……净化黑核的时候……一不小心把生命力耗尽了……”
    珈儿的紫色瞳孔骤然缩紧,瞬间明白了一些事情,一股无能的情绪笼罩心头,可她依然不愿放弃,仍是抱着能扭转局面的妄想,然而,她的手不停一次次落空,越来越不知所措与无能为力,不由愤怒喊道:“不是约好了一起平安回去的吗!!”
    那穿透耳膜不甘的怒吼,让我黯然沉默了起来,不知该说什么,久久才抱歉的道:“这次……是我违约了……但能与你一起并肩作战到最后……还有与大家一起拯救了这个世界,似乎不再有什么遗憾了呢……”
    所有人的决心交汇成一股不可动摇的力量,直接撼动了那绝望,所付出的努力,已经得到回报。
    这个世界已然回归安宁,赖以生存的家园已然无恙。
    东边的太阳如往常高挂天际,蓝天白云显得十分祥和,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世界。
    我对着珈儿敞露出满足而开心的笑容,这次不留余力的拼至最后,像是彻彻底底发泄了一次,心中一阵畅然与爽快。
    坠风似乎感受出气氛的伤感,不再那般猛烈拍打,骤然柔和许多。
    只是,珈儿却不愿听到这种像遗言一样的话语,更不想看到那毫无遗憾的笑容。
    即便不想看不想听,可事实还是深深钻入内心,使得心脏的压抑积攒到想要爆炸,这是她永远也不想体会的情绪,一脸痛苦与难受的怒吼道:“我才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
    珈儿的泪水瞬间湿润眼眶,那覆盖大量结晶碎片的面庞,一直没能遮掩住那悲痛欲绝的情绪,她无比难受的倾述开口:“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学习成绩也很差,每天只热衷在剑道社里精进剑技,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神器使。”
    “自从与你相遇以来,你一直见证我的成长,一直走在前面为我做出表率,也总是在我陷入困难的时候站在我身边。正是有你陪伴在身边,我才能度过一次次危机,才能在一次次危机中不停成长。”
    “在绝望降临世界之时,我能毫无畏惧的站在绝望之下,能毫不退缩的直视末日降临,甚至是亲身面对生命的死亡,我能一直坚定不动摇的决心,全是因为有你陪伴在身边。”
    “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依赖了你,已经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仿佛是我生命中必需全力去守护的人。”
    “一路跨过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能和你一起并肩战斗到最后,我也很高兴,可是……”
    她的泪水扼制不住地从眼眶流出,声音掺带着一抹泣鸣。
    “明明我们已经成功了,明明已经迎来了好的结果,可是……你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怎么可能让人不难过啊!!!”
    “而且大家也在期盼着你能平安回去,可现在这样……大家一定会很难过的……”
    本应冲破末日的喜悦,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被凄凉的悲伤占据心头,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面庞一直是愤怒混挟着悲鸣。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在风中染湿在我的脸颊上,滚热的温度一瞬间令得我难受。
    世界上最难过的时刻,无疑是离别之时,且还是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的离别。
    没想到在最后能听到珈儿直率坦露的心声,也没想到我会在她心中变得那般重要。
    我明白,大家一定会对我的离去而伤心,而那共度的七天,可能会成为一份只能活在回忆里的记忆。
    虽然对她们很不公平,但相应的,想守护住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
    这应该是拯救世界的代价,是守护她们安然无恙的代价,如果是这样,那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能遇到你,我也很开心,但是……抱歉……”现在我除了抱歉与愧疚之外,已经没其他话可以说。离别总是痛苦的,多说一句话,只会令对方更加痛苦。
    生命力像是流尽的溪水,无声无息之间干枯见底,全身闪烁出点缀的星光,密密麻麻的光点令身体全面虚化,属于我的时间,已然将至。
    珈儿痛苦咬着牙,即使结果不可逆转,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她始终是那个不愿认输的执着少女,她像是做出最后一搏那般,想要改变与挽回一切,想要真实触及到那消失的身影。
    她疯狂地想要抓住什么,一直撕心裂肺喊道:“我不会认可这样的结果的!!!”
    那细手剥开急涌的坠风,仿佛是要将人从泥潭中拉出般,急促朝向我的身体触及而来,脸上是竭尽全力的毅然表情,手指怒然触碰到我的身上。
    “再见了……珈儿……”在风中的告别,如一道轻风渐渐远去。
    那一刻的时间,仅持续不到一秒,宛如一只手打散一盘散沙,数以万计的点点光芒,好比烟花绽放,突然从她的手上漫天暴开,想要抓住实质的手掌从虚空穿过。
    少女,最后一次抓空了。
    她迎着无数光芒拂面,从银河光点之中穿过,温暖却又冰冷,像是与谁擦肩而逝,又像是谁最后的告别,点点透明的星光连续钻入虚空之中,不停从她身边流逝不见。
    那风中,还残留着不舍与留恋,还有一抹不可察觉的不甘。
    少女只能一脸痛苦的咬住嘴唇,哪怕咬破嘴唇,也没法制止那份凄凉的痛苦涌入心底,她的心中像是失去什么重要东西,无比空荡压抑与难受,如潮水不停积攒,仿佛要令她窒息。
    那看不到表情的面庞上,只有晶莹闪烁的泪水,在悲伤滴落。
    那一瞬间,少女没能改变结果,可怕的无能感包覆她全身,如死人之般,她不想再反抗,一声不吭的从高空坠落而下。
    她身上异常的活骸化,像是找到了精神虚弱的入侵点,丑陋的紫色结晶疯狂在少女身上生长,薄弱的意识任由那诡异力量摧残,始终不作任何反抗。
    飓风也不停拍打在她身上,少女好比被冰封的冰雕,至始毫无反应,一直下坠。
    这时,深蓝光芒游走在次元空间之上,柔和幻化出一块巨大的虚空方块,如一块软垫将那从高空坠落的身影托住。
    安托涅瓦的心绪难受与悲伤,她仰望着天空,仰望着那消逝在风中的光点,她才知道自己真是一个残忍的人,明知净化黑核会消耗生命力,最终还是眼睁睁让我去送死。
    无数悲痛的难过情绪,化作入骨的冰刀,不停割裂心脏,她的心里一样塞满了悲伤的痛苦。
    当巨型黑门被光芒冲破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自然是一同聚集在天空之上,见证黎明升起。
    于是,直至那团光点黯淡为止,他们全程把高空中坠落的那一幕,深深看入眼里。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所有人都是无能与悲伤的垂下头颅,轻风也在一瞬间弥漫开凄凉与悲伤,这样的结果没人能欣然接受。
    而当所有人再次望向天空之时,宛如满天星的光点,已从这个世界无声远去。
    那天空之上的巨大黑核与八块黑核,也仿佛人间蒸发,在明媚的天穹上失去踪影。
    世界很平常,世界很安静,只能用一如既往来形容。
    无尽遥远的彼方之中。
    在意识从这个世界消失之际
    我还是不甘这样的结果。
    于是,向着虚空诉出祈求。
    “高高在上的神明啊。”
    “倘若你真是这个世界的神明……”
    “倘若你对我们的挣扎存有同情……”
    “倘若你能体会我们的努力……”
    “倘若你有一丝怜悯之心……”
    “可否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
    最后的愿望传向遥远的虚空之中。
    得到“她”的回复之后,最后的意识化为空白。
    幻力枯竭的世界,顽战到最后一刻的神器使们,无恙活了下来。
    那背负的重任与责任,都随风而逝,心中不再弥留遗憾。
    而神明宛如一尊石像,独自沉默了一个世纪,才对着虚空再度开口。
    那些低语清晰飘荡在耳中。
    『这是……你用七天全部换取的奇迹』
    『但请相信,就算再次启程,就算再次遗忘……』
    『经历过多的真实,也绝不会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祝你旅途平安』
    『愿你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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