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永夜（7077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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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某个遥远而不知名的时空。
    我一直在寻找着她。
    那个躲在数据库角落里，总是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头发很长，神情总是带着怯弱的腼腆，懵懵懂懂。眼睛是非常漂亮的淡青色，笑起来时，脸颊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温和又柔软的亲和感。
    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呆滞的蹲坐在独属于她的那个角落里仰望凝望着浩瀚无垠的群星。
    眼睫眨动时，璀璨星屑的碎光落进她眼底，她轻轻笑着。被星光覆盖而拉长的影子，像是一颗孤僻的小行星，孤零零运转在她独一无二的轨道里。
    『她呀，是个劣质的残次品。』
    『真搞不懂为什么她会是神官大人最喜欢的孩子，恶心死了。』
    『一点用都没有，废物，只会装可怜。』
    在数据库，大多数系统对她的评价都是恶意而掺杂着酸涩的。
    明明身为没有感情与三观的机械造物，它们学会的第一项共情能力，却可悲的是嫉妒。或许对于那位向来傲慢的神官而言，这是最大的嘲讽。
    她是他手中诞生的，最无用的作品。
    天生的零件缺失，功能的局限性，使得她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变得毫无意义。
    可她魂魄清辉白亮，干净得近乎透明。不会产生怨恨，不会去嫉妒。那过于异样的共情能力，那份多余的温柔，是我不曾触碰也无法理解的。
    人，仅凭着温柔就能活下去吗？
    如果这个世界待她以痛，她何以报之以歌？
    许多次无意识的凝望着她，除了好奇以外，我的心底总是产生着一种病态的厌恶感。
    看吧，看星坠，等到她眼底的光芒黯淡，那时，她还能爱着这个并不美好，甚至非常残酷的世界吗？
    她所信仰的神，恰好是夺走她自由之人。她所经受的一切排挤孤立，恰是那位神的默许。在某一天得知真相的她，还能露出那样天真的笑容吗？
    抱着这样想法的我，其实过份得跟那些对她冷嘲热讽的系统也没什么区别吧。
    我并非出自那位神官的手中，而是天地间自然形成的系统。身体的特殊性使得我无法被具象化，我只是一缕光，不能以实体存在。
    我无法绑定任何宿主。
    或许，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残缺。
    后来，我辗转去往许多地方，路过无数时代与位面。
    人类在不同的世界线里重复着单一的繁衍进化，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而后在一个时代的落幕时，变成恨难消与意难平。
    我收集着那些过于极端的悲鸣，欣赏着那些被称之为“遗憾”的执念。而后，回到云端上那一隅本就不属于我的空间，等待着宇宙迎来轮回的尽头。
    如果我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话，那么，活着与死去对我而言也只是一个概念吧。
    『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数据库连你这种垃圾也收了吗？真是拉低我们的档次。』
    『赶紧滚开吧。』
    那些可悲的垃圾沾沾自喜的，正为自己的完好而感到得意。而它们却并未发觉，浑身携带着尖锐恶意的它们本身就是一种残次。
    而这次，这些恶意将她带来了我身边。
    十分温暖的手掌，非常小，但传度过来的温度却好像一瞬间就能驱散心底的阴郁与寒冷。
    小小的姑娘抱着我，邀请我进入她这颗孤僻行星的轨道，弯眸，露出了非常娇憨傻气的笑容。
    她过于明亮、易碎、像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所有闪闪发光的事物，而这反而愈发衬得我的不堪与卑劣，沉浸在自己是如此不相匹配的自卑与痛苦中。
    『不，不是这样的。』
    她焦急的打断我自暴自弃的抱怨，无措又难过的望着我，那双漂亮的淡青色眼睛，盛着柔和温光。
    『说不定你曾经是哪颗漂亮又闪闪发光的星星呢？因为太受其他星星的欢迎，它们想跟你贴贴，才会不小心撞碎你的一个角，所以你才会变成一团漂亮的光。
    当然，我想它们一定愧疚的给你道过歉，只是你不记得了。』
    像是童话一样幼稚的故事，却令我恍惚。
    她欣喜的找来一个兔子玩偶，眼睛亮晶晶，高兴的宣布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二喜欢的存在。哪怕在得知一切都是谎言后，依然热爱着这个残酷世界。
    如果世间真的存在名为“天使”的生物，我想，它一定不会比这孩子更可爱。
    柔顺的长发，澄澈的眼睛，笑起来时带着无限的治愈感，仿佛能忘却一切的宁静。仅仅是被她凝望着，也觉得灵魂被洗涤过的轻松安逸。
    可，从某一天开始。
    那双弯弯亮亮的眼睛盛满了眼泪。
    她的长发不再柔顺，脸上布满脏兮兮的灰尘，伤痕。她开始整夜整夜的仰望着星星，牵着我从路的起点走到尽头，再失望的折返。
    或许是承载着我的这副身躯开始破旧，变得不再可爱，哪怕我努力做出蹩脚的动作，她也不再露出笑容。大部分时候，她只是静静的抱着我。
    白驹过隙，她的生命不断流逝着，眼底的光逐渐黯淡，蜷缩着、躺在冰冷空旷的地方。
    哪怕我钻进她的怀里，她也没有力气再拥抱我。
    『抱歉啊…7077，你会觉得孤独吗？』
    我摇摇头，贴近她不再温暖的身体。
    『只有我们了，没关系，我就在这里永远陪着你。』
    从那一刻开始，我是如此厌恶痛恨于她那份多余的温柔。共情能力也好、善良也好，明明…那些只能给她自己带来伤害不是吗？
    为什么，不能再多爱自己一点呢？
    我不要她成为神眼中的好孩子，我只要她永远能开心的笑着。
    这难道，也是不被允许的奢望吗？
    当她跌坐在泉水中，十指沾满血渍，眼底盛满溢出的绝望哭喊到声嘶力竭的那一刻开始，我忽而开始理解她眼中所看见的世界。
    我是残缺的，你也是。
    但如果能让你再次露出笑容的话，我非常愿意将自己仅剩的零件全部送给你哦。想去的地方都已经去过，可我只想永远留驻在你孤独的轨道里。
    我所挚爱的，温柔的小姑娘呀。请鼓起勇气朝着你所希望的方向前进长大吧。
    我们不再分离，哪怕宇宙迎来尽头。
    或许，在某个遥远而不知名的陌生时空，我仍旧一直在寻找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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