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无声的第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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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投影的厚重辉光下，凝实而巍峨的圣枪轮廓呈现出下坠的姿态。
    魔力完全内敛入枪身之中，没有丝毫魔力外泄。可即便如此，可即便是圣枪本身的刺眼金芒以及单纯下坠所引动的气压便足以让人睁不开眼。
    而在吹动的气流和冰冷的金光中，Lancer却丝毫没受到影响，额前的刘海被胡乱撩起，那双被圣绿的眼眸倒映着天空中堪称天灾的一击。
    破开云层，枪尖处积蓄的魔力仿佛在旋转。
    可是尚未等圣枪完全坠下——仅仅只是从云层中探出了枪尖，在下一刻，一点猩红破开了被风卷起的沙尘。破开了烟沙的瑰红魔力在一瞬间猛然扩大，完全显露出赤红蛇牙的真容，腾空向着天边的枪尖撕咬而去。
    ‘来了。’
    Lancer毫不意外，或者说，如果是她所认识的米奈歇尔，那么无论如何事态都绝对会做出眼前的选择。
    米奈歇尔兴许能够从圣枪的轰炸中存活下来，即便无法存活，但在圣枪下坠的前摇时间也绝对能抓住机会与失去了武器的她同归于尽。
    ——但，阿尔托莉雅还在这座城中。
    米奈歇尔当然可以选择胜利，可是，对于他来说，有些事比胜利本身要更加的重要。
    利用着对方性格的缺陷以及战斗的底线取得胜利，Lancer无比厌恶着此时的自己，她不但完全褪去了王的尊严，甚至连骑士都难以胜任。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她也有绝对不能退让的事情。
    ——你执政的不列颠必定灭亡。永存的理想国（卡美洛）是人类史无论如何都无法允许存在的。
    ——除非，脱离人类史这棵大树。
    耳边回荡出的是摩根曾对她说的话语。
    往昔的无力感此时悉数聚集在了这一枪之上。
    ‘脱离泛人类史吗？’
    ‘那便这样吧。’
    仰起头，眼中的冷冽逐渐被愤恨的怒焰所烧却。
    猩红雷蛇在与枪尖接触的瞬间绽开，迅速席卷而出的热浪滚滚冲出，魔力推动着周围的尘土以这一点为核心一层一层地向着外围炸开。
    从枪尖开始，魔力构筑的圣枪寸寸剥离、泯灭。
    橘红的光斑在枪尖之上绽放开来。
    爆炸的轰鸣之声震耳欲聋。
    在那种程度的爆炸下，即便是Lancer，在这一刻她的视野都变得一片纯白，所有的感官在此刻变得朦胧而梦幻。
    右手中传来了冰凉的触感，圣枪回到了她的手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胸口的位置亮起了蓝金色的荧光，阿瓦隆的治愈之光迅速驱散了朦胧的白障壁，视野连同身上被爆炸波及的灼烧伤痕全部恢复。
    泛红的的飞灰遮蔽了视野，在稀薄的烟尘逐渐在阿尔托莉雅的面前构建出了一道身影——模糊不清，但即便只是剪影也能辨别出他的身姿。
    长枪刺出——宝具对轰的爆炸剥夺了听觉，剥夺了嗅觉，剥夺了米奈歇尔的全部感官，纵使是被巨龙之血增强过的五感，也无法在眼下的情况下发挥出作用。
    而事实也的确如Lancer所料想的，米奈歇尔依旧握着布满裂纹的泛红大剑，那双眼睛虽然睁着，却没有任何神光。
    咔哒。
    大剑上传出微小的脆响。
    随后，本就布满了剑身的裂纹进一步扩大，这一次贯通了整柄剑，大剑飘落着散成了碎屑。
    几乎是在同时，长枪无声地刺出，
    枪尖突破了体表的电弧直直刺入了米奈歇尔的心口。
    Lancer瞪睁大眼睛，不敢放松。
    魔力沿着长枪一股脑灌入了米奈歇尔的身体当中，金色流光穿透了身体，从他的背部喷涌而出这一次没有雷蛇呼啸着蒸干血液。
    哐啷。
    这是仅剩下剑柄的断剑落地的声音。
    啪嗒。
    这是米奈歇尔一只手搭在枪杆上的声音。
    Lancer眼神一凝，加大了魔力的运输。顿时，米奈歇尔覆上枪杆的左手上血肉寸寸焦化。
    时刻跳动的电弧一点点的黯淡、熄灭，终于，米奈歇尔昂起的脑袋低垂，额前垂落的发丝阴影盖住了眼睛。
    雷鸣声在这时完全安静了下来。
    ——结束了。
    如鲠在喉的不适感让Lancer抿起了唇。
    这并非是她击败的敌人。这只是她杀死的对手。
    ——真是可笑。
    握枪的手掌微微松动，Lancer冰山般的脸上扯出了自嘲的弧度。
    ——为了救下她的米奈歇尔，她不得不杀了米奈歇尔。她微微抓紧枪杆，将枪尖往内又送了几分。
    米奈歇尔笔挺的身子缓缓绵软，佝偻着顺着Lancer的力道向着后方倒去，枪尖卡在地上，让他的身子没能完全躺到在地。
    “嗯？”
    Lancer下意识吐出鼻音，可是旋即，她的视野中亮起了一道蓝金色的淡淡荧光。
    温暖而柔和的光，那是阿瓦隆的光。
    ‘难道说……’
    她想起了，这个时代的剑鞘正被这个时代的她寄托在了米奈歇尔的身上。
    Lancer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她想要横扫长枪切过米奈歇尔的身体，但米奈歇尔的左手却卡住了她的手腕，这一下，让Lancer根本无从反应。
    而近乎是在同一时间，本已经低下头没了声息的米奈歇尔陡然间抬起了头，他的眉毛因为用力而高高扬起，本已经一片死寂的眼中，此时却像是余烬复燃般再度灼起汹涌的火焰。
    金色魔力绽放，将米奈歇尔左手完全销毁，面对困兽的拼死一击，Lancer不敢拖沓迅速抽身后退，而米奈歇尔身体被长枪贯穿钉在地上，无法移动寸步，可是米奈歇尔的右手却依旧动了起来。
    断剑依旧遗落在地，他的掌心翻转，朝着Lancer甩出了藏在掌心中的寒光——被点点鲜血所浸染，但依旧遮挡不住其中锋锐的残片，那正是从无数片龙剑碎屑中被藏下的碎屑之一。
    只是那样的分量太过渺小，若是用于杀敌的话，甚至不如米奈歇尔此时绵软的拳头。
    Lancer捕捉到了朝着自己心脏飞来的锋锐碎屑，长期于战场厮杀养成的本能反应让她瞬时做出了决断。
    双手交叠护在身前，胸口的蓝金色荧光顺着肩胛包裹住了双手。
    但也正是这个动作，让她没能看清米奈歇尔在这一瞬眼中跳动的熠熠神光。
    本已经停歇的雷鸣在他的右掌间再次轰鸣，也仅仅只是停滞在掌间。
    赤雷交叠着挤开了皮肉，从掌间的伤口中拉出了另一片碎屑。
    染血的剑刃被赤红雷蛇包裹，本已暗淡的红色纹理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雷蛇裹挟着碎屑激射而出，转瞬间击穿了沿途的另一枚碎屑。
    一击，贯穿！
    交叠的手肘先是一疼，随后迅速失去了知觉。Lancer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右手燃烧起来，左手用力扯下燃烧的手臂，来不及做更多的处理。
    那不起眼的剑刃残片在魔力的裹挟下刺穿了她的铠甲和双臂，刺向她的心脏。
    眼睛一刻也不敢放松，身体在这时运转到了极限。
    鲜红的雷蛇靠近、靠近。
    而就在即将没入她咽喉之时，Lancer终于转过了身。
    锵！
    耳边传出了仿佛玻璃被击穿的声音。
    她没心思去在意。
    因为。
    消失了。
    待到她再去回望时，那令人心悸的魔力连带着碎剑本身都完全消失。
    无论用眼睛去看，还是去感应魔力，一切都于事无补。
    咔嗒咔嗒——
    铠甲发出嘶鸣，不争气地裂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又是一道，裂缝自胸前的缝隙开始转瞬间遍布了全身，在阵阵噼里啪啦的破裂声中，被压抑到极致后的赤红极光在此时完全从铠甲之下爆发出来。
    砰！
    这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血沫不受控制从口腔中沽出，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的空洞之上，Lancer，身体晃动。眼睛向下，瞥见了自己胸口的细小空洞。
    随着目光的注视，伤口从他的胸口一直蔓延到腹部，尽管蓝金色的光茫不断休补着伤口，但是从中溢散出的黑气却将蓝光阻挡在外。
    ——原来如此，破裂原来是自己的灵基。
    这是——
    Lancer愕然。
    ——米奈歇尔的第四次宝具？
    Lancer的眼睛转向了另一端，丢出了最后一击的米奈歇尔已经完全躺下，身躯完全没入了圣枪之中，自他摊开的右手掌心，早已变得鲜血淋漓。他失去了最后的魔力，连激活阿瓦隆的剩余都没有，只能任凭这平时都可忽略不计的小伤带走他的生机。
    可是，米奈歇尔依旧睁着眼，侧过脑袋着安静地望着她。
    伸手去拭掉胸前的血渍，Lancer强装起没事般的样子，以轻松的姿态缓步走向了米奈歇尔。
    可是，灵基的破碎却是无法掩盖的，Lancer的身体摇摇晃晃，却向着米奈歇尔走去。
    而米奈歇尔却像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了般，他扯起嘴角，露出了自得和满足的微笑。
    “是…我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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