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初闻佳人讯，谈笑闻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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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
    青瞳的异变让周围百姓的叫喊声，逐渐趋于平稳，那些难听的辱骂声音也突然烟消云散，乌黑的夜晚中，女子猩红的双眸显得邪魅与危险，仅仅是嘴角残留的笑容都让人感觉到寒气四溢。
    “啊！”
    沉寂中忽然冒起的尖叫声，让压制心内邪气的青瞳注意到了身边的岳桐铃，对方细嫩的手腕上留着血红的伤口，从那道伤口中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滚烫的鲜血，而拿着瓷碗接着鲜血的破烂乞丐，还在呆滞在原地。
    “妖…妖怪…”
    身穿破烂衣服的乞丐被吓到双手颤抖，盛满除妖人血的瓷碗滑落地上，然后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的场面，青瞳的那双血瞳宛如拥有法力般，但凡被她盯住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发抖。
    “你们，这些人，把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这个傻丫头从头到尾都想着抹除邪祟，归还紫葵城往日的平静与祥和，但是，看看你们这些人在做什么，你们在恩将仇报，你们在把自己的恩人往死路上逼，为什么！”
    青瞳身上的铁链之间出现断裂的痕迹，而粘上除妖人血的符纸也在发挥着不小的作用，那宛如常人无法忍受的烧灼皮肤的痛楚，让此刻“半人半妖”的青瞳，变得面目苍白，她渴望用自己仅剩的人性，换取那些人残留在心中的良善。
    “啪！”
    从某个瞬间起，几枚臭鸡蛋从暗处扔向青瞳，而对于此刻的她，世间万物在她眼中似乎都宛如静止般地缓慢移动，在青瞳的赤色眼眸当中，眼前的景象变化为黑白色，捆住自己的铁链被自己毫不费力地挣脱开，随后稳稳落在高台之上。
    青瞳将铁链扔在地上，身上的血符将自己的皮肤烫掉一层皮，然而身为人的那一部分，却救了青瞳，原本可以杀妖的除妖人的血符，在青瞳身上却只有五成的效力，
    [对，就是这样，不要遏制自己的心性，这世间很大，少了这些愚民，又能如何，你这样做只不过是在保全你自己的性命，好人没有好报…那恶人又怎能不诛，你这样做，无非是替天行道罢了。]
    沐惑的声音在青瞳的耳边想起，他为官数十年，自然知晓人的欲望无穷无尽，而其中最令自己满意的就是怨气，此刻的青瞳毫无疑问正是自己需要的，只要青瞳的恶念越多，身上的杀戮之心越重，自己就更容易蛊惑对方为自己所用。
    “也许你说的对，这些人的确不该救，也许人比妖更卑劣，可是你看到的只是一面，而人是复杂的，人有千面，若仅仅依靠一面断定对方是好是坏，草草了解他们的性命，那我与茹毛饮血的你们，究竟又有何种分别呢。”
    沐惑呆滞住，他眼中的青瞳身上的怨气只是存在了片刻，随后便烟消云散，而同时那几枚臭鸡蛋，也重重砸在了青瞳的脸上。
    “各位！”
    青瞳站在高台之上高声喊道，鸡蛋的蛋液在从青瞳俊俏的脸颊上面滚落在地，怀着难闻的恶臭味，青瞳头一回想要不依靠最简单的方法去解决问题，无论哪种方法，结果都是相同的，结果并不重要，过程才是关键。
    “我知道各位肯定恨透了我们，因为你们其中有人从中挑拨是非，我们初来紫葵城时，到替紫葵城清除妖孽，我们何曾动过你们一分一毫，现在妖孽已除，各位不但没有好好过日子，反而却来烧死我们这些仗义之人，能告诉我，究竟，为何？”
    青瞳说话的同时，赤红色的眼眸逐渐变成曾经的紫青色，而藏在暗处的方德却露出奇异的表情，青瞳的异常举动，却让方才料定结局的他，心中产生了犹豫。
    “那妖魔在你身上，你一日不死，我们便一日不得安宁！”
    “没错，没错，既然你们是正道的义士，为何不舍己救人，死你一个，我们全城人都可以祖祖辈辈，开心生活下去。”
    “对，说什么没动过我们分毫，这些天你们把紫葵城闹得鸡犬不宁，我们好多天都没有闭上眼睛睡觉，家中的老人也有的被活活吓死，这桩桩件件，你难道不该负责吗！”
    青瞳放下身边的岳桐铃，自己撕开衣服，替岳桐铃包扎伤口，顺便也给了自己思考的时间。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妖孽不除，你们还会有好日子过吗，我并非紫葵城人，过几日我便离开，妖孽自然也就无存，虽说我们把紫葵城闹得鸡飞狗跳，但，谁又想闹成这样，看看这几天，再也没有人心惶惶的时候，难道你们不该庆幸如此，倘若我死，那妖孽便会获取新生，那这样的话，紫葵城又会变成何种模样！”
    “这…”
    青瞳话语中略带欺骗之意，不过从这点上看起来，青瞳也能猜到，那些煽动百姓的人，某种程度上只是想要除掉自己，沐惑之事，他并未全部告知于百姓，而百姓也不可能尽数听从来历不明之人。
    “对啊，那和尚是谁，我们都不知道。”
    “难不成，这丫头真的是被冤枉的？”
    “不可能，那位可是高僧，说的话怎么可能有错。”
    “可是城主府到现在都在四处搜寻这女子的下路，若是不重要，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可正当百姓为此争论不休之时，坐镇后方的方德却再也按耐不住，他在众人面前现出身影说道。
    而青瞳也很快把目光锁定在了方德身上，其实她也早该猜到幕后主使的身份，可是自己不明白，明明是声望极高的僧人，却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为了除掉自己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未免有些太繁琐了吧。
    “方德大师，你想除掉我，又何必要救我？”
    青瞳话音刚落，方德身边的百姓中便引起轩然大波，方德的身份太过耀眼，只要是在天武国境内，名声甚至和冥非无二，皆是家喻户晓之人。
    “方德大师，您真的是方德大师？”
    “您可是高僧，为何要做这种事！”
    “您这样做肯定有理由的吧。”
    百姓纷纷对方德提出疑问，可没等方德说话，只见对方轻轻将手指抵在嘴唇之上，周围的百姓便一并昏厥过去，甚至于还有些身体不太健壮的人，直接口吐白沫已然成了副死人的模样。
    “阿弥陀佛…青施主，方才倘若老衲没有看错，你身上泛起的妖气足以有冲天之势，可为何，你却迟迟没有动手，是猜到老衲在这附近吗？”
    方德用身上这件枯黄的僧衣，轻轻拂过面前从高台之上流到脚边的血液，岳桐铃的血有降妖伏魔之能，虽说自己有佛法保佑，可若是对上妖只可诛杀，并不能降伏，所以自己想要给青瞳考验的机会，让自己明白，自己可以有把握将赌注分一半下在青瞳的身上。
    “世上和青家有过节的人太多，我不想把自己的性命白白赌在简简单单的猜测之上。”
    青瞳努力调动着身体里面仅存的半息内力，也许是因为沐惑的关系，过去私闯皇城，被韩城用“落花涕”打中造成的内伤，竟然奇迹般的开始复原，但是，这对于青瞳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半点开心的事情，因为她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人性正在慢慢地被体内的沐惑所蚕食。
    过去，令人厌呕的血腥味，对于此刻的青瞳而言算得上“美味佳肴”，青瞳甚至可以知道自己，已经开始离所谓的“人”越来越远，眼前的景色开始再无炫彩斑斓，唯一可以挑动感情的，只有茹毛饮血的欲望。
    “你拼命压制妖性，古往今来没有人成功过，老衲曾说过你我缘分已尽，可若是老衲还在紫葵城一天，便不能饶恕你作为妖，伤害无辜百姓。”
    “说到底，你所谓的不肯杀生，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废话，青家有个投敌叛国的往事，身为天武国寺的僧人，一定是将天武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索性在这里便取走我的性命，也好…让我解脱吧。”
    方德望着青瞳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心中的遗憾不免展露在表情之上。
    “当年，青家因家主叛国之罪，全家在那晚遭受灭顶之灾，你其实也是在死人的名册之中，只是老衲至今都不知道，当年冥非将军的心中所想，他拿先皇赐予的免死金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死保你的性命。”
    此话一出，青瞳的脸色大变，从最开始的认命，到呆滞在原地，随后甚至于心生怒气喊道。
    “休要胡说，青家过去是与冥非有过交集，但是，那都是萍水之交罢了，我们青家从来没有与冥非有过任何瓜葛，而我青瞳在此之前，根本与冥非从未有过只言片语般的经历。”
    方德心中怀着对冥非的猜想，可能自己猜到了几分真相，可是这对于当时冥非的想法而言，皆是别人话中的冰山一角。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所说的话皆为实话，当年老衲有幸在大殿之上，亲眼目睹大将军用平生战功换来的免死金牌保你性命之事。”
    “什么？”
    青瞳很明显是知道的，天武国能有今日群龙之首的成就，与冥非有直接的关系，历来天武国，以法为重，从创国开始，“免死金牌”一词，如同饭后笑谈，但是，确确实实存在过一块，而它背后的意义，就算是翻遍整个天下，除了冥非没人配得上它。
    “你应该也明白，天武国对乱臣贼子的儿女，不会心怀半点仁慈，纵使冥非有翻天的本事，他也不可能在列入死刑的名贴中救到你性命，除了，当年先皇破例奖赏冥非盖世功绩的“免死金牌”。”
    青瞳恍惚地后退了几步，过分地压制心中嗜血的冲动，已经让青瞳原本体力还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再次感觉到了身心俱疲，现在的她连站在方德面前，便已经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然而给她冲击更大的，却是冥非用半生功绩换得自己性命的消息。
    “咳咳！”
    青瞳捂住胸口咳出几口鲜血，面容憔悴的她已经不知道强撑了多长时间，而方德还在静静等待着青瞳的回答，虽然今夜青瞳的举动的的确确出乎意料，但既然通过了考验，也许自己的想法可以与之诉说一二。
    [大概…从青家出事之前，他便已经视我青瞳为他掌中的棋子，可当下他失去记忆，再多权谋算计，恐怕也难以实施，那么我是否也该去了解当年，冥非所做的事情，究竟是出自何种原因呢。]
    “我想知道当年真相，我该做什么？”
    青瞳想要了解当年的真相，想要知道冥非当年为何要费劲周折搭救自己，又为何要抢在先皇之前，速灭青家满门，细想起来，的确有诸多疑点，冥非混尽朝堂之上，自然心中有自己的算盘。
    “今日的天下，知道当年真相的人，恐怕，只有五个人，就算老衲也不在其中，一切起因的青家家主，远在尘羽国，目睹全程的当今皇帝，天壤陛下，违抗皇命也要救你一命的冥非将军，此三人，如今这世道，你见到一个，恐怕都很难，那么只剩下另外两个。”
    青瞳虽说已经猜测到知道当年真相的人数，少之又少，可自己没想到，竟然只有区区五人而已，也就是说当年那些残害青家的刺客们，也全都无一幸免，果然是报应！
    “三个人，冥非他已然是不记得过去，天壤是当今圣上，见他比见阎王都难，至于青故之，我敢肯定，他不敢再踏进天武国的领土，既然这三个人几乎不可能有机会见到，那另外两个，想要见上一面，恐怕也难于登天吧。”
    见到方德默许之后，青瞳的脑海中闪过几道人影，突然她的目光犀利起来，脑海中闪过一道，身穿青衣白袍的俊俏男子，男子时常腰间挎剑，举止投足间均是富家公子的作态，一双柔情的双眸，成为世间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
    “不会是他吧…可除了他恐怕没别人了…风古城雷家的大公子，雷铭…是他对吗？”
    青瞳捏着额头，此人是自己从小的玩伴，还在自己危难的时刻伸出双手相助，只可惜当时自己心里只有报仇，没有在乎这些，在孤寞城的十年间，此人也时常远道而来，送些衣物钱财，不过均被自己一一拒绝。
    “他对此一无所知，但是，当年青家和雷家的关系很密切，青家出事之后，雷家选择息事宁人，五年之内安分守己，不过从最近几年，他们开始在江湖中找个籍籍无名之辈，而且闹得人尽皆知，而这个人貌似是当年雨夜之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所以老衲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和青家有什么关系。”
    “名字。”
    越简单的话语，越能突出青瞳此刻必须保持冷静的态度，就算她现在心急如焚，也必须镇静下来。
    “她的名字叫…曲梨花。”
    “梨姐姐！”
    青瞳的双眸瞬间缩紧，曲梨花是青家过去二夫人的贴身丫鬟，那场雨夜中，自己明明看到了他被黑衣人用长刀刺穿了要害，为何还会活在世上！
    “很好奇她还活着对吗，不过我倒是想说几句，曲梨花至今都没有被人发现，最近，从走漏的风声中听说她还活着，天武国有些人坐不住，想要除掉她，可惜她身边有个高手在，纵使派出五百精兵，也可以三人脱逃而出，而且重创三百一十七人，这事也是前几天，刚刚发生的事情。”
    “三人？”
    青瞳并没有被此人的武艺吓到，而是惊讶于此人竟然带着两个从五百人的包围中脱逃，而且过半的人还身受重伤，就算都是酒囊饭袋去围捕她，恐怕没有过硬的本领，也不可能带着两个人逃走。
    “一人是曲梨花，另外一人，叫洛彩云，是山叶韵城的洛家大小姐，不过家主洛寒天因为窥伺龙脉，已经被就地正法，不过洛家少了家主，竟然集体造反，洛彩云流亡在外，有幸认识了曲梨花，而后，她们见到了洛仙。”
    “洛仙？”
    青瞳思索片刻，方德见青瞳神情有些异样，问道。
    “你认识她？”
    青瞳也很快给了回答。
    “不认识，只是觉得此人，过去并无名望，突然闯入江湖之中，搅动各路豪强睡不着觉，想想就觉得此人很厉害罢了。”
    “确实，这位女施主，老衲也是从未得知，但听闻见过她的人，只是说着，她用白纱蒙面，白发居多，声音却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手中的剑法，令老衲都倍感棘手，所以若你有机会见上一面，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青瞳俯下身子，照看身边岳桐铃的情况，好在手腕上的伤口不深，经过包扎之后，血已经止住，不过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岳桐铃又是个普通人，难免不会出现什么事情。
    “我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事情。”
    青瞳知道方德是在利用往日青家灭门的真相，来诱她上钩，虽说这和尚不会做什么恶事，但从他能使出来的手段上看，的确不值得恭维。
    “你不需要记得，天武国如今的境地，要原本表面上看起来复杂许多，出家人是不会理睬朝廷之事的，你既然相信青家众人对天武国忠心耿耿，那就证明给天武国的百姓们看。。”
    方德转身离去之时，神色淡然，好像他已经猜到青瞳接下来会做什么，而此刻的青瞳只是被冥非救自己的事情，心情闹得有些不愉快，但事情并无绝对之言，方德所说的“事实”，也只是他所看到的事实罢了。
    ……
    黎明之时，天边的一缕斜阳，缓慢地朝射进高耸的城墙内，青瞳怀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坐在屋顶之上，身边站着两个人，分别是卫音与李宛香，她们匆匆赶来之际，却早已发现青瞳已经背着岳桐铃走离了数百步。
    “也就是说，那是方德和尚给你的考验？”
    李宛香皱起眉头，方德深不可测的实力，让自己这个活了几百年的妖都倍感担忧，他设下的考验定是十分困难，青瞳能通过可以说是非常不易，但看对方的脸色明显是不开心。
    “也不算是考验吧，他是真的想要除掉我，李宛香我现在知道了，除了妖可以蛊惑人之外，原来人也是可以蛊惑人的。”
    青瞳反常的话让李宛香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貌似没有之前那样可恶，想到总算所有的事情全部沉安落定，李宛香可以尽情在李芳弃的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好好陪伴在自己的“娘亲”身边，期间付出的一切，也都还值得。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青瞳知道凭借这李宛香的那双翼，要在黑夜中躲过众人的眼睛，还要提防方德，肯定很困难，不过卫音居然会第一时间找到李宛香帮忙，的确有些出乎青瞳的预料，毕竟人妖殊途，终究不能相互信任。
    “你身上有沐惑的妖气，即使搁着八百里我都能够闻见，那个方德和尚应该是算准了我不会帮你们，所以并没有施加阻隔妖气的法术，不过…我这几百年走观天下，像什么和尚道士的…他们都不会无缘无故介入到朝廷的纷争当中，从这点上看起来，天武国寺的那些个僧人倒是真有些特别之处，毕竟，像他们这种超脱世间之人，一般是不屑于理睬尘世的。”
    李宛香所说的话字字发自肺腑，毕竟在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些食人血肉的妖怪，可在天武国却不同，这里虽然有人的私欲之气，可并无半点妖气，多半是要归功与天武国寺这些佛法高深的和尚们。
    “天武国寺是天武国的先皇，天甘远搭建起来的，在史官的，天武国寺的住持曾有段时间，甚至能与天甘远平起平坐，受此殊荣的…在整个天武国中，恐怕也只剩下冥非一个人了。”
    青瞳轻轻叹了口气，冥非过去有多大的地位，现在背后的血海深仇就有多少，青家恐怕也只是沧海一粟，若是自己往后激进行事，方德便会因为自己身怀妖物，将自己除掉，沐惑附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不过幸运的是，依靠着沐惑，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知不觉间开始愈合，虽说愈合的速度非常慢，但对于已经习惯受伤的青瞳而言，已经算是很好的消息了。
    “像这种不问世事的高僧，不会是用金钱拿来衡量的，天武国的先皇的确有些好手段，能让这么多能人替他卖命，我所渡过的这几百年间，可没有一人能像他这般网罗天下能人志士为自己所用，红头发的小子是，你也是，那个方德和尚也是，天甘远拥有的是难得的帝王之才。”
    “我可不觉得天甘远是什么称帝之才！”
    青瞳的眼神微微起了变化，天甘远的确慧眼识人，冥非过去只是沙场中的遗孤，方德也只是初出茅庐的小小僧人，青家过去也只是小城池中的富商，可若要称他为皇帝，他却没有做任何身为皇帝该做的事情。
    “怎么？”
    卫音注意到青瞳的变化，她知道青瞳聪慧，可天甘远的识人和治国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莫非身为青家的青瞳，还知道另外的一些事情。
    “如果他真的是个好君王，他就不会派冥非去征伐那些对他没有威胁的城池，如果他真的是个好皇帝，那天林承又为何要创立真火教与朝廷对立，如果他真的是个好父亲，天旗子如今野心勃勃地要篡位夺权，难道他看不出来吗，如果他是个好兄弟的话，他的义弟冥非落到今日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那难道也正如他所愿吧！”
    “这……”
    卫音竟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语，青瞳所说的确实在理，天甘远在位几十年间，天武国并没有变得更好，自己曾听师父们提起过天甘远治理的天武国，甚至让百姓压得喘不过气来，直到他的孩子天壤上任之后，这些情况才缓和了不少。
    “人的一生，很短暂，不可能做到很多事情，有些东西需要时间的检验，我觉得天甘远已经做到了他身为皇帝该做的一切，至于是黑是白，如今不可能通过一人之口便翻转过来，天下人称天甘远是举世无双的明君，称冥非是惑乱朝纲的罪臣，是杀人无数的魔头，无论你怎样解释，这都是事实。”
    李宛香见过太多王朝兴衰，这些之中也不缺乏治国安民的好君王，也不缺杀伐果断的暴君，被奸臣利用的昏君，可他们都有个特点，便是敌不过时间的流逝，能记住的只有他们做过的事情，至于他们的本性是善还是恶，没有人，愿意去了解这种繁多而无聊的事情。
    “我只是有些替冥非不值得，自己全心全意为天武国征战几十年，可到最后却落得发配边疆的地步，被他拯救的百姓视他为残害忠良的魔头，如果没有天武国的庇佑，他很难想象他的仇家，会不会，联合起来以众人之力来对付他。”
    “但凡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天武国便不会轻易舍弃掉这颗宝贵的棋子，懂了吗。”
    卫音用最平常的话语，道出青瞳心底里早已知晓的真相，在她身旁的李宛香则是看了看不远处赶来的官兵们，随后双手提起两女，金吕也在此刻出现抱起昏迷不醒的岳桐铃。
    “好啦，我的两位大小姐，反正紫葵城的事情均已尘埃落定，说再多的话都是纸上谈兵，还是抓紧回去，莫要让顾家的人发现端疑。”
    李宛香话音刚落，背后生出翅膀，随后腾空而起，一跃便是直冲云霄的气势，在半空中青瞳注意到紫葵城的外中内三层城池，成环环相扣之势，虽说外城与内城的生活如同天上天下之别，可确确实实比起战乱纷争要好太多。
    [听爹曾说起过，在往昔，紫葵城并无三城之分，可那个时候，百姓穷困潦倒…官宦总揽全城钱财，如今虽说有穷富之分，可却能安心过日子，也许天壤治理的天武国，在某种程度上要胜过天甘远的天武国，至少…他从来不曾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他人之手中。]
    ……
    寒日雪城
    青龙与白龙身上裹着厚实的绷带，愁容满面地看着在他们面前淡定品茶的韩朽，一夜过去，冥非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经过彻夜的劳累，曹超早已退去歇息，当初在场的所有人，目前留在冥非屋外的，只有青龙和白龙，以及留下保护冥非安全的韩朽，还有从未与三人有过只言片语的殷麟。
    “大人，有句话属下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青龙经过彻夜的思索，心中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现在的青龙便是想要知道韩朽心中的想法，身为天武国的甲等刺客，虽说杀人不是出自本意，可是手上的确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这是罪债，逃不掉，而且依照韩朽的性格，必定也不会躲躲闪闪，少了天武国的庇佑，韩朽根本不会再有之前那般轻松的生活，等待他的，会是和冥非一般，仇家遍天下的生活。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甲等刺客自己身为天家的走狗，肯定也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被过河拆桥的下场，不仅仅是有仇家想要除掉此人，就连天武国本身，对于知道天武国太多秘密的甲等刺客，也不可能留他于世，究竟是何种目的，让你走到今日这走投无路的地步。]
    殷麟用擦拭长枪的丝绸，轻轻擦拭锋利的枪头，自己对于天武国刺客的事情，不感兴趣，可昨日殷麟亲眼所见，冥非为其他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夺得救命的解药，作为向来自私自利的冥非，能有如此转变，殷麟很好奇，冥非到底经历过什么。
    一夜未眠的韩朽，对着替他发愁的青龙，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对方是个豪爽之人，从不精于算计，自己也是想了很多，抓住真火邪教的神女，戴罪立功，有可能会官复原职，继续为天武国效力，可背负着仇恨的韩朽却不想如此苟活下去。
    “只要我受天武国的庇佑，我便一日找不到替师父报仇雪恨的机会，以前碍于甲等刺客的身份，我不能伤害天武国的百姓，我有种预感，倘若我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畏手畏脚，我一辈子都有可能找不到报仇雪恨的机会。”
    [为了大总管？]
    “可是，只单凭你一人，想要面对整个真火邪教，是不是有些势单力薄了？”
    白龙说出现状，虽说韩朽武功高强，可架不住真火邪教人多势众，倘若真的那么容易的话，这些年失去性命的天武国刺客们也没有白费，但是就怕韩朽自己没有覆灭真火邪教，反而是落到身死魂消的地步，到那个时候，又该如何？
    “一个人，反而更方便，没有监视…不怕牺牲，就这样吧，你们回去麦穗城，将一切罪责尽数投到我的身上，就说是我威胁你们的，韩文重有惜才之心，想必不会太难为你们。”
    “都到这个时候，还不为自己着想，韩朽你是真的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吗，你知道你死了…”
    青龙的话堵在嗓子眼儿，因为他不知道，韩朽若是死了，除了自己这些同僚还会有哪些人记得他，倘若有天，他死在某个漆黑的角落里，恐怕连给他收尸的人都找不到。
    “我死了，不会有人为我难过，其实我和冥非之所以能够成为朋友，本质上我们是一种人，我们都不会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很重，我们看重的是，是否死得其所，是否得其所愿。”
    “可你和冥非不同，你的本性纯良，冥非他作恶多端，是罪有应得！”
    青龙不理解为什么韩朽将冥非看得这样重，难道就是因为韩城的命令吗，自己从小到大，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冥非所做的恶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至亲之人都可以利用，这种人说他一句罪有应得，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吧。
    “冥非之所以为人人口中的罪人，是因为他杀人无数，无论是善是恶，阻抗他的人都要死，你说他罪有应得也好，说他作恶多端也罢，冥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的确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天武国能有今日的成就，难道不该感谢这个罪人？”
    一直沉默寡言的殷麟，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而白龙也率先注意到此人，此人虽说年纪轻轻但武功了得，更关键的是此人与冥非有不共戴天之仇，却在这个时候替冥非说好说，这究竟是为何。
    “我记得殷家，就是冥非以一己之力，弄到家破人亡的地步，那身为殷家的落魄子弟，又为何要替殷家的仇人说话？”
    殷麟脸上露出半点笑意，的确，自己不该替冥非说话，可自己的性格就是如此，就事论事，冥非是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可没有他，可能便没有天武国，从这点上看，天武国的任何人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皆为冥非的受利者。
    “我是和冥非有私仇，不过我也敢肯定，冥非是个不得不防的对手，他太过耀眼，单单是身在天武国，其余七国便都要看天武国的眼色行事，你这位朋友，说自己是冥非的朋友，据我所知的冥非，虽说已经为恶到了极点，可不逼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做出那种背叛朋友之事的。”
    “曾经叶家的第一高手，也是这般相信他，而现在还沉浸在弈愚水城中的水牢之下。”
    白龙说完之后，众人纷纷沉默下来，叶家的第一高手，曾在皇城中以无人不知的洒脱阔达的胸怀著称，江湖中的各路豪杰都愿与其交友，其中自然也有冥非，只是到最后，此人惨遭冥非陷害，锒铛入狱，一关就是十几年。
    “无需在论，我意已决。”
    韩朽站起身来，青龙与白龙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回心转意的，既然韩朽无望回头，那青龙与白龙便无意再在寒日雪城当中停留，可是正当两个人准备启程离开之际，冥非的屋内却传来的异样的声音。
    “怎么回事？”
    殷麟听觉异常敏锐，自然是他第一个发现，随后韩朽也发觉到，自己担心殷麟会对冥非下手，所以韩朽第一时间越过殷麟，殷麟也不甘心留在人后，二人同时推开屋门，可眼前的一幕，令两个人都惊掉下巴。
    “哦…来的正好…有没有水啊？”
    冥非双手拿着两只大鸡腿，吃得油腥沾满脸颊，可惜身边并无茶水，这让冥非醒过来狼吞虎咽，将肉噎在喉咙里，而殷麟与韩朽头上一团乱麻，那个叱咤风云，被其余七国忌惮的魔头，居然是这副憨憨傻傻的样子。
    “你确定，这是你报仇的对象？”
    青龙不理解纵使失去记忆，冥非的本性简直是天翻地覆的转变，而且眼前这一幕的确令人不忍直视，冥非身上裹着厚实的绷带，全身都被木板固定，居然还可以爬起来大吃特吃，青龙都怀疑对方还是不是人。
    “冥非，咱们好久不见。”
    殷麟踏进屋门，而韩朽也将手放在了黑刀之上，对方稍微有点轻举妄动，自己便会出手。
    “嗯…好久不见，殷家的小公子，都长这么大了，昨日都认出你来，原来你也在寒日雪城，咱们之间还很有缘分吧。”
    冥非的回答在韩朽的意料之外，对方，居然认识殷麟，而且看殷麟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吃惊，反而相当的沉稳。
    “当年灭我殷家，让我殷家众人流亡于寒日雪城，可却有此事？”
    “有。”
    “当年夜里，除了你还有其他？”
    “没有。”
    “那究竟是为何？”
    “因为，你们挡了别人的路。”
    殷麟将手中的长枪握紧，冥非平淡的口气中吐出的真相让殷麟有些痛苦，曾何几时自己也猜到些线索，但是自己不敢想，之所以自己现在没有动手杀冥非，完完全全是因为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殷麟的说话的语气有些颤抖，他知道冥非不可能那不存在的假象骗自己，对方说的话，与自己查到的事情，基本上吻合。
    “我们…到底挡…了谁的路？”
    不过，看冥非的表情似乎并不着急，反而对着殷麟身后的韩朽说道。
    “韩朽，帮我倒杯茶水吧，我有点噎住了。”
    “好。”
    韩朽自然也许听听，可正当自己转身的瞬间，原本还在门外的茶壶，早就停留在了殷麟的手中，对方瞬息间爆发的速度，竟让韩朽也流出冷汗。
    “说吧。”
    殷麟给冥非倒了杯凉茶，冥非喝入肚中后，吐出几口浊气，眼前的男子倒是和过去的殷家家主，不管是性格还是长相都几位相似，想到这里，冥非有些感叹过往的时间飞逝而去。
    “没想到，居然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记得我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我破例录入的兵部侍郎，那个时候你还毕竟矮小，不过天资卓越，兵营内的将士们都很服你，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如果你要是现在还在皇城中，最少也还是尚书吧。”
    “砰！”
    殷麟捏碎茶壶，眼神中弥漫着杀气。
    “我不想探讨过去，我想知道当年真相。”
    冥非见到对方这副表情，自己也轻轻将茶杯放下，脑海中回忆起那晚在殷家的记忆碎片。
    “你还记得，殷家是如何一夜成名的吗？”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孤寞烟侣城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ikkok/foooqcmm.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