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含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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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舸帆病了。从小到大，到中年，从来没有如此这般地病过。
    说来，这病也不算重。可它就一直不见好。
    起因是这样的。
    胡正鹰召集的家宴不得不草草收场的当天晚上，胡正鹰说要去看一个很久没见面的朋友，胡舸帆夫妇便领着胡绸麦回家。当时，胡绸麦已经睡着，胡舸帆怕外面的夜风吹着孩子，就脱了自己的外套给胡绸麦裹上。出了饭店的门，胡舸帆便觉得夜风有些凉。可一看赵正华，阴着一张脸，一双小眼睛仿佛两小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就没有向他开口求助。而赵正华呢，也不像往常一样照顾胡舸帆，只顾自己大踏步地往前走。胡舸帆跟在后面，抱着个六岁的孩子，跑得汗流浃背。
    胡舸帆不怪赵正华。今晚的突然提议是胡舸帆明知故意的。可她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呀。
    对于助养胡绸麦这事，胡舸帆曾向赵正华提起过，当时，赵正华态度十分含糊，说以后再说。凭她的经验和直觉，赵正华是不主张接孩子来养的。
    赵正华也不是没有道理。胡正鹰夫妇确实只顾自己任性，没把家庭的事处理好。先说张秀玉，大街上那么多店铺工厂招人招得热火朝天，放着那么多正经工作，她都看不上，偏偏要贪图轻松去歌城卖酒，个人名声不好不说，还不能管好孩子。也难怪胡正鹰要生她的气。唉，张秀玉是别人家的人，说不着，关键是这个胡老五也不争气，不晓得整天做些什么破事，长年累月不在家，挣没挣着钱说不清楚，丈夫和父亲的职责也没尽到一丁点儿。反正现在没人管他。姐姐们想管也管不了。唉，一辈人这样了，总不能把二一辈人也荒废了吧？
    胡舸帆把胡绸麦领过来之后，张秀玉就走了，说是去外省打工挣钱。她只在每个月一号按时把钱汇来。胡舸帆便决心要好好养胡绸麦。
    可光是自己下了决心还不行，这事儿还得赵正华同意。对于赵正华那模棱两可的态度，她实在没有把握，想来想去，只好在家宴上将了赵正华一军。她晓得，以赵正华的脾气和修养，不会在宴会上对她发难。果然，当她反常地把一只手无限温柔地搭在赵正华手背上的时候，尽管她感觉到赵正华的手抖了抖，却他却没有明确反对她助养胡绸麦的提议。
    面对木已成舟的事实，赵正华心里肯定是有气的。倒不完全因为不愿意养胡绸麦，他没那么小器。他生气的是，这样的大的事，胡舸帆事前不和他商量。胡舸帆才搬家到赵家沟的时候，他就看出来这个漂亮的女子有个性，可他还是希望得到尊重。
    所以，当胡舸帆抱着胡绸麦回家的时候，手臂再累再软，背上再热再湿，她也咬紧牙关不开口向赵正华求助。而赵正华心里窝着一团气，也一直闷着不吭声。
    厂医说，没大事儿啊，就是个热伤风感冒。草草地给胡舸帆开了点儿药。问题是，药吃完了，胡舸帆还不见好完全。咳嗽倒是基本上不咳了，可头晕心慌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时隐时现，让人闹心。
    有一天，胡正鹰又突然回来了，开了一辆桑塔纳，手里提着一只大哥大。他给胡绸麦买了一大堆玩的吃的来，当然，也送了胡舸帆一大堆礼物。
    胡绸麦看着一地的玩具和吃的，两眼熠熠生辉，情不自禁地就要按上去，胡正鹰扯住小家伙的后背衣服，笑道：“喊爸爸。”
    小家伙反过脸看了看胡正鹰，眼珠转了转，大声喊了一声“爸爸”，胡正鹰这才满意地放了他。哪知他放得太快，胡绸麦又挣得太用力，一下子扑到沙发扶手上，撞破了胡绸麦的小鼻子，惹得胡舸帆一阵好骂。
    骂完，胡舸帆说：“不是大姐跟你要钱。你车都买得起，大哥大也用得起，何不把钱花到孩子身上？你看，这孩子快要上一年级了，什么班也没上过。现在，但凡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哪家不把孩子送去辅导学习？”
    胡正鹰想了想，翻出皮夹子，哗哗哗数了两千给胡舸帆。胡舸帆趁胜追击：“张秀玉每个月都送了生活费来的。你是父亲，也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来。这两千就算做是你给的生活费吧，我叫张秀玉别送钱来了。”
    “不许！”胡正鹰喝道。他指着胡舸帆手里的钞票，说：“她给的是生活费，我给的这钱，是我给小麦上辅导班用的，不许挪用。各是各的。”
    胡舸帆纳闷道：“分那么清楚干嘛？这不都是人民币嘛。”
    胡正鹰说：“她该给的生活费，让她按时给。”说这话时，胡正鹰的脸色有些失落。
    “那你是个男人，也每个月按时送辅导费来？”
    胡正鹰没吭声。过了一会儿，说：“大姐，我带你去兜兜风吧？”
    “我不去。头晕。”想了想，胡舸帆又说：“快到下班时间了，你去把你正华二哥接回来吧。正好我有事跟他商量。”
    胡正鹰得令后不急着出门，而是举起砖头一样的大哥大，给政法委去了一个电话，确定赵正华能准时下班，这才甩着车钥匙下了楼。
    尽管胡正鹰瞻前马后地把赵正华迎了回来，赵正华对小个小舅子的脸色仍然不怎么友好。在他看来，他夫妻二人之所以这半年来闹得别别扭扭的，全是因为这个小舅子没责任感造成的。
    一进屋，赵正华就看见餐厅满满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桌子边上，放着厚厚一叠百元大钞。
    “就我们三四个人，何必这样浪费。”赵正华放下公文包，不冷不热说道。
    胡舸帆从厨房出来，问东答西：“胡五送了两千块钱来。”
    赵正华在饭桌边坐下来，举起筷子顺便对胡正鹰说：“坐下，吃。”
    胡正鹰把胡绸麦抱上桌子，挨着自己坐下。
    赵正华吃了一会儿，说：“孩子的教育，不光是花几个钱的事儿，而是陪伴，是以身作则的谆谆教导。”
    “二哥说得对。我是做得不好，做得不好。”胡正鹰小鸡啄食一般点头。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小蜉蝣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ikmsk/foqfcfqc.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