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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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剡洛一喝：“驾！”看样子，是没将金宝的话放在心里。
    几人暗自抹汗，这若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看来几人的小命都要丢到这荒山里了。
    剡洛到达山脚下便弃马徒步，黑色的斗篷卷了泥土灰尘，在风间作响。金宝几人赶紧追上：“公子，让属下在前。罗成，你押后，务必保护好公子。罗泽，你眼睛好使，看着点儿周遭有何异动，不得松懈。”
    “是，金校尉。”
    金宝矮身抄到剡洛前方，劈开荆棘向上攀登。
    剡洛笑了笑：“人越多，目标越大。金宝……我可是将小命儿都悬你们一家子的裤腰带上了。”
    罗成觑声儿：“公子，咱的个子可都比你大呢，要是有箭，率先射成马蜂窝的也是咱，轮不到你，你小命儿可安全着呢！”
    “是吗？”剡洛莞尔。这金家几兄弟都是没大没小的主儿，什么调皮话儿都敢说。所以金宝有时候倒显得在人前正经几分。殊不知，私底下他才是真正跟剡洛怄脾气，不分主卑地与他胡搅蛮缠一气。
    正说着几句消融一下紧张的气氛，忽听罗泽“嘘”了一声儿：“小声点儿！”
    剡洛敛却笑容，神色凝重：“怎么？”
    “嘘……”罗泽将食指放到嘴唇上，气音示意大家安静，指了指右边儿草丛里，点了下头。
    那个方向，正是他们受袭的方向。剡洛心中“咯噔”了一下，看来他们都还没走。
    几人悄悄逼近，唯恐打草惊蛇。堪堪靠近了些，隐隐看到约莫十来个身长五尺的身影，在树叶婆娑间晃动。
    罗成“啧啧啧”了几声儿：“看老子不打扁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家伙。”
    剡洛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劲儿，按住罗成：“等等再说。”
    “嗯？”罗成惊疑，“公子……”先发制人御敌占先机，兵家法道，怎么这会儿剡洛却小心谨慎起来了？
    金宝也发觉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刚欲再探前去看，后方一排草叶劲颤，“咻咻咻”四支羽箭破空而来。
    “小心！”他慌忙伸手将剡洛向前一推，自个儿也翻了个滚，滚到了前边儿那一排凸起的黑影里。当即心中大叫，不好，前后夹击！
    剡洛被金宝一推也滚向了那排黑影，心中与金宝所想无异，正是忐忑时，身旁兀自起了声儿啐骂：“你爷爷的，系个稻草人吓老子，老子跟你们没完！”
    稻草人？剡洛心一惊，对金宝道：“是安阳王派人抄前伏下杀手的。”这个稻草人的典故，是苏绾所创。以假乱真的真谛，安阳王才学了丁点儿就敢往擂台上搬，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若是他在稻草人间再埋伏一些人，恐怕他们几人此刻都已经命丧黄泉了。
    棋差一招，命运便陡转。
    罗成正要突袭过去，剡洛一把拉住他：“别动。”
    “公子……”
    “嘘……别发出声儿，等他们过来再说。我们先按兵不动。嗯？罗泽呢？”
    “嘶……公子，我在这儿。”黑暗里，罗泽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剡洛愣了下：“你伤哪儿了？”
    “呵……”罗泽一笑，轻巧地道，“哪儿啊，就是手臂上擦破了点儿皮。当初少夫人比我伤地还厉害呢，这点儿不碍事。”
    “嗯！”剡洛点了下头，对罗成道，“你照顾好罗泽，我跟金宝摸前去。”
    “哎公子……”罗成刚想拉住剡洛，就遭剡洛回转头来一瞪，那精光毕现的眸色在月色树影之间好似一双碧绿的狼眼，燃烧着厮杀的火焰。他一退，讪讪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剡洛这才同金宝匍匐过去，底下悉悉索索声连成一片，由远及近，看样子对方也正在摸索过来。他低笑一声：“金宝，做好殊死搏斗了吗？”
    金宝回眸，白牙在月光下一亮：“自然！”那傲气儿，似乎死的时候那眉毛也是向上扬的。
    剡洛撇唇，自认自己问了句废话。
    两人朝前不过十几步之遥，便听到草间有细碎的人语。凝神细听锁定方向，立刻跳起来将对方扑了个措手不及。
    “啊！在这儿……”
    “……啊……我的脚……”
    慌乱间，那边儿树影震动，人的几道光影被月光拖地极长，不停错摇晃动着。罗成慢慢摸到罗泽身边儿，有些担心剡洛跟金宝，问道：“老弟，你还撑得住撑不住？”
    罗泽“嘿嘿”一笑，似乎是咬着牙将声音给逼出来的，说道：“我没事儿，你去帮公子吧……”
    “真没事儿？”罗成疑惑。
    “没事儿。你去吧……若是公子有何差池，底下那些马都会把你踩死！”
    “嘿你小子咒谁呢？”罗成捶了下罗泽的胸口，“那我走了啊！”
    “去吧……顺便对公子说一声儿，谢谢他给了咱哥几个英雄命！”
    罗成不屑：“你就嘴巴贱吧！”说罢便直起身子跑向剡洛那边儿。刚跑地近些，忽然觉得怪异，撑开手掌在月光下一瞧，只见丝丝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来，他翻转手背，那上头全部都是殷红的鲜血。他大声骂道：“不好，你爷爷敢动罗泽！”说着就往回跑。
    剡洛正与几人拼杀，听到罗成这么一喊，知道罗泽肯定受了不轻的伤，一分心，便觉眼前白刃陡闪，“噌”一声儿插入了自己的胸膛内。他一口气儿没呼上来，“啊！”了一声儿，慌忙用剑撑住自己，不让身子倒地。
    金宝闻声立刻挡住一排刀光，近身剡洛，将他撑住：“公子，怎么了？”
    “嘶……罗泽，罗泽出事儿了……”剡洛咬牙说道，插在胸口的那柄匕首似乎已经触到了心脏，他都有些不敢呼吸。
    金宝在月光下见着剡洛染血的胸口，眼神立刻震怒，长剑一挥又连续击退数个人，将剡洛拖往稻草人的地方，边吼道：“罗成，照顾好公子！”
    罗成立马应道：“是！”
    金宝手一松，知道罗成将剡洛接过去了，便立刻转神专心对敌，树林里又是一阵刀剑相交的声音，溅起火星点点，像烫落的流金一般。
    剡洛被罗成扶到地上，捂住胸口那儿，涓涓的血液偷出来，那正是那回子在关中受过箭伤的地方。一模一样的伤口，那种痛又一次如闪电般劈下。
    “快一年了，这伤痕竟然还在……你当初摔下悬崖的时候，觉得疼吗？”
    “这是否算是同伤相连？”
    “咱们一人一回，以后，就都不会受伤了。那一箭本该我受，是你替我挡了，如今我终究是没能逃过这样的一箭，都扯平了。所以啊绾绾……你说你梦到有长剑刺入我的胸口，我相信，已经过去了，你瞧这些不是吗？你已经替我挡过一回了……”
    ……
    记忆像尘埃飘洒下来，往日与苏绾的相交欢颜历历在目，那一道道闪着迷蒙白光的情景在脑海里如流水源源不断。旧痕裹上心伤，那些原本平静安放的记忆便像溅起的水浪，搅动不平。
    剡洛哼笑出声儿，苏绾的梦，果真应验了。他该小心的，小心地防备着，防备着有任何利器捅入那个伤口。那个伤口与苏绾的，是同伤相连，若他痛了，苏绾，会痛吗？
    脑海景象飘浮，陡然一震，他便觉浑身紧缩了一下，跌入了个黑窟窿似地完全失去了知觉。
    连日的风和日丽陡然收却，今夜星子无光，惨惨淡淡几缕风霜。
    苏绾忽而从床上惊醒，腹中的伤灼烫难忍。她撑起身子倚靠到床头，对外唤道：“双莲……双莲……”
    “嘭”地一声，双莲惊慌地进来：“姑娘，怎么了？”
    苏绾额上虚汗如豆，唇色发白。她颤着声儿说道：“我……我的伤，你快帮我看看……”
    “是，”双莲立刻将苏绾扶稳，慢慢放平到床上，然后掀开她的亵衣瞧了一眼，说道，“伤口好好的呢，都开始结疖了。兴许是伤口愈合有些痒吧？姑娘，你忍忍。”
    “不，不是……”苏绾闭上眼睛，又捂住胸口，“这儿疼……我……我似乎全身都疼……”
    “全身疼？”双莲吓了一跳，赶紧往外跑，“奴婢去请御医。”
    “哎……”苏绾气虚地拦不住双莲，只能自个儿又躺回到床上，捂住心脏，那儿每隔几秒便会如抽丝般一痛，一痛……全身的骨骼都像是受了这种痛楚的诅咒，在发痒发疼。
    这……就是要魂飞魄散的预兆？
    她被自己的这种想法震住了。
    在心中默数着剡洛进京的时间，仿佛齿轮一般刚好扣合。今夜……过了今夜，剡洛就会进京了。难怪……难怪啊……难怪她会如此难受。好像昔日最为亲密的人，此刻每靠近她一步，都成了扼杀她的刀刃，在一寸一寸地抵进。
    嗓中渐渐发甜，她咳嗽了一声儿，嘴角立刻溢出血来。苏绾的心为之一抖，用虎口揩了一下，那浓稠的血液像是火焰般的地狱曼珠沙华。她似乎看到了三途河边，那绚烂成片的曼珠沙华，红成了烟雾，在吞噬自己的灵魂。
    曼珠沙华，彼岸之花，花叶俩不相见，生生相惜，彼此思念……
    是否，这也是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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