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正确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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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刚停歇，博赫城堡一如往常有序，穿过铁索桥，将缰绳丢给马夫，他们飞快进入城堡。
    一名家仆将他们拦在门口，横臂道：“二公子，请脱下雨具。”
    “滚开。”云溪心急如焚。
    “二公子，规矩你是知道的，请别难我们。”
    鹤长老在身后喝道：“云溪，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了自己的身份。”遂即脱了斗笠和蓑衣递给仆人，家仆并未认出鹤长老，其他人也迅速遵从。
    顷刻间，一条新鲜的水渍已在楼梯上晕开。侧门里走出来几个人，手里捧着干燥的衣服。
    “二公子！”侍候云溪的老奶妈从后面挤出来，催促道，“赶快换身衣服，大公子定不喜欢看到你急躁的样子，这时候你可别耍性子。”
    云溪根本听不见，迎面与老奶妈错过，拐弯直上地隰房间。犹留扶住踉跄的老奶妈，接过她手里的衣服，追了上去。
    随后，他们站在地隰的房前，木门紧闭，烛光从门底缝息流了出来。
    推开房门，沉闷的气息立即包围他们，博赫努一、巫医、老奶妈和仆人们占满了半个房间。
    越过博赫努一，“大哥？”云溪站在床前，憋着声音叫唤了一声。
    柚木大床上的地隰像一具尸体一般躺着，脸色惨白，被褥已被染红一片，巫医正在吟唱巫语为他进行止血。这是博赫家族传统的止血大法，一般时候等巫医吟唱完整个祈祷，诸神也会决定此人是否得到延续生命的机会。
    博赫努一坐在木椅上，神情肃穆，风吟立于膝盖内，双手叠交覆盖住剑头，缓慢前后转动。暗夜钢军的盔甲还未来得及脱褪，雨水顺着盔甲的沟壑坠落一地，靴底的泥土裹着细碎杂草覆盖至靴面。若是夫人见到了，定会皱眉头不悦，她讨厌嗅着城堡里的潮湿和见到任何一处的脏污。也许都城的王宫真是一尘不染的吧。
    抬起眼皮，犹留发现云溪双拳紧握，眼睁睁看着血迹扩大，而巫医继续伫立在窗口仰天向远方的山峦呼唤诸神的庇佑。所唱皆是最古老的语言，完全听不出是何意。巫医仍旧不急不躁，仿佛是在进行丰收的祈祷，得唱个三天三夜才能足够诚意。
    老奶妈按着地隰的伤口，枯槁的双手已变得暗红，泪水在眼眶里噙着不落。仆人白布一条接一条递送到老奶妈手里，在转头接过白布时，眼眶失去平衡，泪水终于从眼角倒了下来。
    云溪忍不住站了起来，在柚木床边来回踱步，刚朝博赫努一移了一步，老奶妈便冲他轻摇头。
    诸神真的会听到吟唱吗？真的会保佑地隰吗？
    “大将军，请让医女也瞧一眼吧。”犹留鼓起勇气直视博赫努一，仿佛感觉到热腾腾的血液正从他的身体里汩汩而出。尽管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地隰善待过私生子。
    显然，博赫努一也没有想到打断巫医吟唱的人会是私生子。坐姿依旧笔挺，只是皱眉望着他，没有张口说话。
    “医女？消息竟如风。”博赫努一诧异，并没有注意到鹤长老来了。
    “是的，大将军，我和二哥刚从老夫院归来。”他只好交代。
    吃惊万分的何止博赫努一。刹那间，犹留就感觉到炙热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扑向他，灼热无比。
    转眼，房间里的气氛犹如竹海般被尘封了，就连鹤长老都没出声附和。身体立即烧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诸神正在帮他收集飘散在外的魂魄，而你竟然将好不容易引回来的魂魄吓跑了。完了，大公子死了，大公子死定了。”巫医张牙舞爪朝犹留扑来。“你将他推入了地狱，你害死了他。你这个私生子是恶魔之子！”
    “巫医！”博赫努一终于出声。
    听到叫唤，巫医立即跑上前。毛羽帽上竖立的羽毛，随着她的移动像在手舞足蹈的小人，眉骨上没有眉毛就像寸草不生的山脊，十分突兀。
    “大将军，此人亵渎诸神，冒犯天神，罪无可恕。”巫医如干枯藤条的手指直接犹留。“大将军若是要想从死神手里救回大公子，立即严惩此人，以示决心和诚意。”
    “请让医女上前为大哥止血。”云溪双膝跪地哀求。“难道守住规矩比一条性命还重要吗？”
    “二公子定是被私生子蛊惑了心智。”巫医双臂高举，仰面唉叫，“死神啊，原谅二公子吧。”
    血还在流，浓郁血腥味如城墙一般厚实。
    听见地隰的心跳声越来越孱弱，犹留一咬牙便跪在云溪身侧，加入哀求：“大将军，请为地隰大哥做出正确的选择。”此时此刻，他更愿意相信鹤长老的医女。
    巫医在野林各族中都享有崇高的地位，是任何人都不能冒犯的诸神使者之一。然而，巫医吟唱过病人伤者，无一例外都被死神抓走了。难道那些人都该死吗？犹留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无法看眼睁睁看着为他受过责罚的地隰流血而尽。
    身为族长的博赫努一必须遵守所有的规矩，不能违背古训，更不能打压怀疑巫医，那相当于质疑诸神。
    “诸神，请宽恕这些无知的罪人吧！”巫医跑至窗口，对着野林呼喊了一连串古语，随即转身，声泪俱下道：“大将军，请您将破坏救治大公子的私生子进行火祭，以此证明大将军挽留大公子的决心，并设下祭坛，诚心诚意请求诸神宽恕。否则死神将带走大公子，生息永灭，再无轮回。诸神若是发了大怒，定将收回对阴城百姓的庇佑。请大将军速速决定，勿要因犹豫而耽误了天时。”
    “诸神慈悲苍生，定会庇佑大哥。”云溪咚咚磕完头后，问始终端坐的博赫努一，“是救人的方法重要，还是救人性命重要？躺在床上的人不是别人，是您的大儿子地隰啊。”
    “大将军！”犹留知道自己出声，实际上并不能改变什么，相反会招来杀身之祸。
    “大将军，用火祭一个私生子换来诸神的宽恕，让诸神赐予阴城百姓长久的安宁吧。”巫医枯槁的身子在大袍子下晃动，像是细棍子支撑这的硕大灯笼，随时都可以坍塌。
    随即，巫医的随侍也跪地哀求道：“大将军，请求诸神的宽恕吧，请向诸神证明您的臣服之心吧。”
    “大将军，若是你再犹豫不决，死神就会彻底带走大公子了。”巫医威胁道。
    身后站出了一个男人，犹留听出颤抖的声音，正是地隰的亲信：“请大将军，救救大公子，他可是博赫家未来的族长啊。若是族长继承人被死神带走，阴城外恐怕要乱了。”
    云溪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不知是安慰还是恐惧。
    “族长，”鹤长老终于从人群里站了出来，脱去了长袍的宽帽，双手于胸前行传统古礼，待繁琐的礼节完毕，才缓缓道，“许久不见，族长可安好？”
    博赫努一站了起来，虎躯一震，风吟着落在地，锵锵一声响，不可置信道：“鹤长老？”
    “多年未见，时间磨人，老夫的确已年迈。”鹤长老神情淡然，直视前方。“族长定是刚从长屏匆忙赶回来，不如先卸下盔甲，喝杯姜茶稍做休息，这里交给老夫吧。”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鹤长老。”博赫努一说。
    “地隰这孩子，有时就是太守规矩了，不懂保护自己，这性子像极了他的母亲。人老了就容易念旧。当年他母亲若不是个太守规矩的人，如今老夫也许还能听到她喊一声‘父亲’。”
    “他的确不擅变通之道。”博赫努一说。
    “这孩子，总是把族长的一言一行都视为正确的。”鹤长老绕过桌子，走向床边，拍打老奶妈的肩膀。“让老夫来吧，他母亲当年走的时候，老夫没能看上最后一眼。如今这可怜孩子，老夫算是赶上了。”
    退至一旁，博赫努一解释：“当年也是怕鹤长老伤心。”
    “自己的女儿什么样，老夫心里清楚，自然也是不会责怪她的。”鹤长老取下血红布条，挥手示意医女上前，并起身让出了空隙。“这孩子就是太崇拜族长，只想着如何成为一个好儿子好大哥，最怕族长失望。和他母亲一样，都是死心眼的人。但凡心眼活络些，都有一条生路。”
    “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们。”
    鹤长老走到他们面前，扶起了云溪，接着拉起犹留。“老夫一脚已入尘土，如今只剩下地隰和云溪这点牵挂了。”
    巫医冲了上前，大声嚷了一声，口中念念有词，皆是巫语，无人能听懂，重复道：“大将军，万万不可让医女触犯了诸神。质疑诸神，乃是死罪啊。”
    “鹤长老，让巫医继续为地隰治疗吧。”博赫努一坚持。
    与博赫努一面对面而立，鹤长老摸着犹留的脑袋，感慨道：“你也是个早早就没了母亲的可怜孩子。”
    一声响，箭簇已落地。医女剪掉箭杆部分，手起刀落，已翻开皮肉，避开筋骨，另一只箭簇也落地，竟是双翼箭镞，幸好没有倒刺。还剩下最后一只箭。
    “鹤长老，请到客房休息，若地隰醒来，仆人会立即告诉您。”一个陌生人说。
    鹤长老皱起眉头，问：“说话者何人？”
    “小人是冥度洛王新指派给大将军的随从余水。”插话着回答。
    “主事大人已经不被信任了吗？”鹤长老边说边走到床头，摸着地隰的额头。“老夫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他。若是诸神要惩罚一人才可息怒，族长大可绑了老夫去火祭吧。”
    “箭伤离心脏很近，好在诸神保佑，三箭已取出，均无毒。”医女上前向鹤长老回话。“不过失血过多，关键看今晚。屋里人多，您不如去休息，留我和老奶妈即可。”
    巫医浑身颤抖，声音如筛过般，呼喊道：“诸神大怒之下，无人能活啊，无人能活啊。”
    云溪瞪了一眼，鹤长老上前挡住了云溪。
    没完没了的巫医，手指鹤长老，满脸狰狞道：“你们亵渎诸神，将会给阴城百姓带来灾难和死亡。你们都是野林的千古罪人，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说罢，巫医便鬼哭狼嚎般逃离此地。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私生子更名记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imcom/fossksfm.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