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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厚重的号房门打开时,黄大胆的胆子已严重缩水,由莴苣般大小缩成菜籽,他的腿像灌了铅,沉重得让他举步维艰,他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看着一字排开的木板和木板上被窝里伸出的脚丫子,他不知道哪块地方是他栖身之地。
由于是大半夜,开门和锁门声惊动了整个号房里的人,刺着青龙纹身的元帅不满一场好梦被搅散,骂道:“真是丧门星,兄弟们!过堂!”
被窝里长短、胖瘦不齐的身体像春雷下的惊蛰,呼哧呼哧地坐起,几个乐于过堂游戏的家伙向黄大胆慢慢地靠拢,黄大胆透过眼镜片,看到的是一张张不怀好意、笑嘻嘻的面孔,他学着戏文里的做派,一抱拳,说:“兄弟给老大们有礼了!”
元帅懒洋洋地仰起身,打个哈欠,说:“妈的!来个唱戏的,长得比我都丑,还冒充小生。”
一个尖嘴猴腮的年青人打着鸭嗓:“就这?样,还戴个眼镜,黑充正经。”
号房里传出一阵快乐的笑声,在这封闭的天地,他们实在找不到乐儿,人整人,人戏弄人,便成了他们保留的节目,而且还不断地推陈出新。
一个满脸横肉的凑到到黄大胆跟前,磨脸瞅了元帅一眼,问:“老大!给他先来个苏秦背剑,还是先来黑狗钻裆?”
元帅还未搭腔,他旁边的将军忽然惊呼:“黄大胆,你怎么进来的?”
一听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黄大胆顺着声音怔神了许久,发现和自己讲话的光头是久违的柳诗韵,他像落单的孩子见到亲娘,失散的同志找到组织,声音变得颤抖,差点老泪纵横,喊:“柳主任,你在这儿!”
尖嘴猴腮和满脸横肉正准备动手,见此变故,停了下来,元帅开了腔:“既然是柳哥的兄弟,和大家都是兄弟,过堂免了吧!”
柳诗韵一脸媚笑地望着元帅,用商量的口吻说:“他没站过三块板,让他睡我跟,我和他聊聊。”
元帅向柳诗韵的下首挪挪嘴,钻进被窝,柳诗韵的下首极不情愿让出滚筒的那块板,后面的人依次让板,谁也不敢作声,在这一方天地,元帅就是天,其他人只能是地,谁不服,就打你满地找牙,这里没有潜规则,强拳就是政治。
黄大胆睡在柳诗韵的身边,悬起的心又复归原处,他不知他睡的那块板是三把手的位置,柳诗韵也没告诉他,柳诗韵能睡在第二块板,全凭他瞎打误撞,当初他进号房,那时的元帅是个三十来岁的死囚,带着脚镣手铐,他问:“犯了什么事?”
他答:“捅了两个人。”
“什么人?”
“乡政府领导。”
“捅了干部,够种!来,到我跟来。”
他稀里糊涂睡上第二块板,在号房呆长了,他明白了睡第二块板的地位,心有戚戚,那元帅反而安慰他:“我佩服你这号人,他们有什么不服的?”
后来那元帅走了,临走时元帅让他挪到第一块板,他没动,让睡第三块板滚筒挪到第一块板上,元帅因戴脚镣手铐,生活不便,柳诗韵对他照顾有加,心存感激,也没怫他的意思,第三块板上的滚筒一跃成为元帅,也即现在的元帅。
黄大胆在号房里得知柳诗韵的判决书已下来,柳诗韵获实刑三年,黄大胆问他可上诉,柳诗韵摇了摇头,说上面已照顾了。
黄大胆入监的第二天,龚力给袁野去了电话,让他陪同他们工作组到凤凰去一趟,袁野满口答应,说他在派出所。
对黄大胆入监,袁野一点也不意外,地藏王说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黄大胆不入监狱,谁入监狱。
工作组的桑塔拉将袁野接着,驶到凤凰村境内,石子路两旁的龙柏让工作组人眼睛一亮,那龙柏一般的树距、一般的形状、一般的冬瓜般地粗细,一字长蛇般地逶迤而去,像凤凰展翅欲飞。
龚力拊窗赞叹:“这树栽的真漂亮,没有哪个乡镇有这样的树。”
袁野介绍道:“这是凤凰村前任干部功劳,黄大胆欠债换不上,曾动过它点子,想把它卖掉,当时人家来收,每棵树两千块,村里群众不同意,老支书带头拦着,没卖成。”
县财政局会计王兵听得气愤,骂道:“真是败家子,这么好的树也舍得卖,他也不怕后人指脊梁骨。”
“什么叫丧心病狂?这大概叫丧心病狂。”龚力也感触道。
车到凤凰村址门口,他们下了车,村址铁将军把门,看门老头呆在旁边小店,袁野和他认识,让他打开了院大门,看门老头也许听说了黄大胆的事,什么也不问,漠然回到小店。
袁野他们顺着楼梯上了二楼,黄村长办公室的钥匙在龚力的手中,他打开门,办公室里摆布着一桌、一柜、一椅、一沙发,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手一摸,像带上了手套。
龚力见此情景说:“看这样子,黄村长平时也把不来办公。”
他拉开抽屉,里面是乱七八糟的便笺和不知哪年的几份文件;柜子里码放的尽是书,倒也整齐,全是普法和农村经济类的,它们从被安置到这里,故土难舍般的没踏出过柜门一步。
他们从黄村长办公室空手而出,参观似地进了会议室,墙上的锦旗、铜牌琳琅满目,王成树赞叹:“先进村,名副其实。”
龚力翘首顾盼,发出嘘声:“乖乖!还有林业部颁发的奖牌。”
“就这牌子,整个市独此一家,绝无分店。”袁野说。
王兵说:“这才叫村糊乡,乡糊县,一直糊到国务院。”
王成树捣了捣龚力说:“不服不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从村址出来,袁野喊看门老头锁上门,他们在袁野带领下七弯八拐到了一郢子,袁野指着前方一处房屋,说:“这就是黄大胆的房子。”
工作组的三人大吃一惊,龚力说:“我们是来查*分子的,不是来送温暖的。”
黄大胆住宅是三间土墙瓦顶的房子,孤零零地立于郢子东头,和郢子其他砖墙平顶的房子相比,黄大胆家分明是贫困户。他们进了屋,黄大胆妻子在家,阴沉着黑瘦的脸,像一尊泥塑。家中除了农村家庭常见的几件木制家具,看不到任何新奇处。
龚力鼓足勇气问:“黄村长可带什么东西回家呢?”
“就这么大地方,你们也看到了,他能带什么东西回家,家里钱被他花空了,亲戚被他借钱借遍了,他关起来,一点不屈,就是亲戚钱拿什么还啊?”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袁野想说两句,又不知说什么好,看看龚力,他们默默地走出去,龚力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说:“这家伙吃掉、喝掉那些钱,家里竟然穷得叮当响。”
王成树也兀自摇头感叹:“一个小康村,村长竟住在三间土房里,这本身就是个讽刺。”
袁野开玩笑说:“他是*分子中的无产阶级。”
“新名词!”王兵用赞同的目光瞅了袁野一眼。
龚力边走边说:“真没见过这么穷的贪污犯。”
“怎么?到山花乡长见识了吧。”袁野回过头来对龚力说,“凤凰村的债务除了黄大胆瞎干原因外,一是招待费过大,二是村办企业蚕桑烘干厂亏损造成的。从根子上分析就是这帮人为了迎合上级,盲目追求那些挂在墙上的牌牌,患上狂妄症。那些挂在墙上的牌牌,哪一个不是花钱买来的?应付检查、验收,做表面文章,迎来送往,哪个不需要钱?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囹圄一场。”
龚力赶上袁野说:“你这番高论像是替黄大胆叫冤。”
“黄大胆正如他老婆所说:罪有应得。可一个山里村长私欲怎么慢慢膨胀起来的?难道上面没有责任吗?发这些牌牌的领导一点过错没有吗?最起码是失察吧。”袁野在老同学面前毫不遮拦,一吐为快。
龚力他们上了车,都不吭声,看着窗外,已失去来时的劲头。
“野鸡!” 王成树在车上兴奋地叫,驾驶员停下车,只见路旁洼地有三只野鸡,时而悠闲地踱着步,时而在草丛里追逐。
“漂亮羽毛的是公鸡,两只秃尾巴的是母鸡。”袁野手指着鸡说,“土枪少了,野鸡多了。”
王成树下了车,从地上捡了块土疙瘩,向它们砸去,惊得野鸡扑棱棱地展开翅膀,飞向山林深处。
袁野继续介绍:“这每个山头只有一只公鸡,其他公鸡过来,双方就要为地盘决战。”
“它太贪心了吧,这么大山头,它也占不过来。”王成树上车闻听此情,感到惊奇。
“占不过来也要占,公鸡发情,就站在自家山头叫,引诱周边的母鸡投怀送抱,让其他公鸡混进来,乱叫一通,容易形成三角恋。”袁野说。
龚力迎头痛斥:“就扯淡,我看你就像山花乡的野公鸡。”
“我可不那么小气,你过来,我让你。”袁野打趣道。
车上的人都笑了,笑声让他们从沉闷中走出。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骚动的乡村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iqak/isqofia.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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