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伪．後日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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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比……自私？」
    听见艾斯塔修这句话，亲信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情。
    若艾斯塔修口中说的『恶龙』真是自私之人，那又为什麽会因为『他人』而跟艾斯塔修定下约定？
    似乎是看出亲信的疑惑，艾斯塔修幽然开口说道。
    「在我与那头恶龙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判断那头恶龙是因为女人才会做到这种程度，不过他当时并没有任何正面答覆。但是七年前当我再度问起时，恶龙却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说到这里，艾斯塔修眼神中也不禁露出一丝凝重神sè。
    「光从这点就能明白，恶龙的行动方针已经完全改变了，这让我先前所有的预防措施，以及应变手段全部失效。之後更因为恶龙的失踪，我连再度确认恶龙方针的机会都没有。」
    「大人会不会言过其实了点？我相信以大人的智慧，一定能想出对付那人的方法。」
    艾斯塔修听完後，先是沉默不语了好一阵子，随後才悠然开口道。
    「我问你，你知道计画要成功的最重要关键是什麽吗？」
    「自然是详细情报的搜查，没有足够确实的情报，会让判断出现无法补救的误差。」
    「不对，情报搜查只能算是计画的事前准备，与其说是重要关键，倒不如说是必定要素。」
    「这……」
    亲信苦思一会儿後，最终摇头说道。
    「请恕属下愚钝，属下真的想不出还有什麽要素，会比情报还要重要。」
    「其实方才你已经说到重点了。那就是──『信赖他人』。」
    「……信赖？」
    完全没料到会从艾斯塔修的口中听到这种话，亲信当场愣在原地。
    「没错。失去信赖的计画，或是无法信赖他人的智者，不论计画再怎麽周全或高明，都没有成功的可能。」
    「大人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亲信委婉地表达着反对意见。
    亲信不认同艾斯塔修说法的缘故，是因为艾斯塔修原先是菲利浦三世的属下，更是被菲利浦三世赋予了重责大任──在还没有七年前的多比尔镇事变前。
    虽然曾经一度失去了大权，可艾斯塔修还是获得了第二次机会。但最终，艾斯塔修还是选择了举起叛旗。
    换言之，艾斯塔修自己正是违反了『信赖他人』这一点的人。
    「……而且如果大人说法为真的话，那为何还会有相信与不相信的差别呢？就属下所知，只有判断出哪些人可以信赖，哪些人不能信赖，计画才有成功的可能。」
    「因为──不相信也是一种『信赖』。」
    艾斯塔修面无表情地说着。
    「信赖某人一定会背叛我；信赖某人不会帮助我；信赖某人是见风转舵之徒，这些通通算是『信赖』的一部分。只有去信赖『他人会做出哪些行动』，计画才有实行的可能xìng。」
    「大人您这逻辑，比起信赖他人这说法，更接近『信赖自己的判断』？」
    「那麽，要如何信赖自己的判断？而自己的判断又是从何得来的？」
    「当然是──」
    亲信说到一半，便立刻哑口无言。
    「当然是『信赖着自己获得的情报正确无误，或是信赖哪些情报为假。并从这些自己所信赖的正反情报中，塑造出能够让自己去信赖的计画』。」
    艾斯塔修摇着头，自嘲地说道。
    「若是让xìng善论者听到这说法，想必会欣喜若狂。」
    望着已经出现在视野里的王城，艾斯塔修继续说道。
    「那头恶龙的行为完全没有准则，因此想获得可信赖的情报也变得更加困难。甚至有许多虚假的情报……连那头恶龙都认为是真的。好不容易获得足够的情报，却又因为那头恶龙的移情别恋──」艾斯塔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不对，比较像是『恶龙放弃某段不可能的恋情』，而尽数付诸流水。」
    「……照大人的说法，那人其实是顺从着自己的情感在行事的？」
    「没错，那头恶龙根本是让情感来主导理智的方向，即使情感所导出的结果极度不利於恶龙，恶龙依然会用那份卓越的大局观以及智谋来去逆转。如此惊人的才能却是建立在混乱至极的情感上，这才是那头恶龙最危险的地方。」
    听完艾斯塔修的话後，亲信也陷入了沉默。
    亲信并非无法理解艾斯塔修话语中所表示的观点，只是这份观点太过奇特，语气方面也完全没有艾斯塔修平时的自信感。
    不光是没有自信感，对於这名亲信来说，艾斯塔修极少这麽多话过，而且话语中还带有着一丝几乎无法让人察觉到的……颓废感。
    一想到这里，亲信急忙开口问道。
    「大人，您……还好？」
    「一点都不好，因为计画失败了。」
    艾斯塔修停下了马匹，并举起手来勒令全军停下。
    直到这时候，亲信才注意到自己前方数百米处，出现了一名身材修长的人影。
    「那人是！」
    认出那人身分的亲信，不禁讶异地大喊着。
    托里斯汀王国创始以来最强的风术使──加琳．多．迈伊艾尔。
    看着那穿着银sè胸甲与肩甲，以及带着银sè半脸面具的人影，艾斯塔修的军队顿时起了一阵sāo动。
    亲信一咬牙，右手向前一挥，数名蓄势待发的魔法高手立刻冲向前去，打算当场格杀加琳。
    这些高手中有些是专门应付风系魔法使的魔法使，有些则是黑榜上的专jīng暗杀的通缉犯。虽然皆是高手，但这些人都是亲信私下雇用的成员，而且并没有经过艾斯塔修的同意。
    面对众多高手，加琳抽出了军杖，毫不畏惧地迎向前去。
    十余秒後……
    「……这、这怎麽可能？！」
    亲信看着眼前的惨状，难以置信地大吼出来。
    仅仅数个照面，亲信所雇用的魔法使全部被加琳卷到高空中，就连躲在暗处的两名魔法使也难逃一劫。
    不光如此，就连魔法使身上的魔法障壁与手中的魔杖，也被加琳的随後真空刃给粉碎。失去了施法能力与护身保障後，从高空落下的魔法使们全部摔断手脚，严重者更是当场昏厥过去，生死不明。
    判断出魔法使伤势来源的亲信，不由得在心里咂舌道。
    加琳放出的魔法，不仅足够将所有魔法使卷到空中，而且真空刃也准确地破坏掉魔法障壁与魔杖，却没有伤到任何一名魔法使。
    亲信并不知道，截气神通不仅让加琳的魔法实力大增，更让加琳能够准确地感应到对手身上的魔法波动。风系魔法使本就擅长探测与隐藏类的魔法，有了截气神通後，加琳甚至不用魔法就能探测出隐藏在暗处之人的位置。
    「艾斯塔修！快束手就擒！陛下的军队很快就会到了！」
    利用扩音魔法，加琳对着艾斯塔修大声喊道。
    「好啊。」
    「看来是打算负隅顽抗到底了！那麽就不要怪我下杀手了，艾斯呃………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加琳难以置信的惊叫声，随着扩音魔法的效果，顿时回响在艾斯塔修的军队上空，震得许多人双耳发疼。
    「大人，您──」
    「无须多言。之後的事情，就照着我交给你的密函行事。」
    「可是大人……」
    「忘了你的誓言吗？难道你誓言的价值，连遵照命令的价值都没有？」
    「……遵命。」
    艾斯塔修翻身下马，独自一人来到加琳身前二十米处。
    「……叛徒艾斯塔修，你真的打算要投降？」
    「既然身为菲利浦三世的骑士，这种话怎麽样都轮不到你来说。还是加琳阁下并不希望我投降，想要我继续与菲利浦三世对抗到底？」
    「你！」
    「而且，你刚才说的菲利浦三世的军队很快就要来了，这句话是假的？我可是再三确认过了，为了jǐng戒蠢蠢yù动的戈里亚，菲利浦三世的大军可是驻守在边境许久。就算得知我叛乱的消息後下令调动，至少还需要……」艾斯塔修抬头望了下太阳：「……半天左右时间才能完成王城的部属，而且还不一定挡得住我的大军。」
    「……」
    加琳无言的表现，像是默认了艾斯塔修的话。
    「论智慧与口才，加琳阁下可是离及格线相当遥远，更别说是跟神通王与塞多利昂比较。不过……若是加琳阁下愿意回答我一些问题，我非常乐意配合加琳阁下的拖延战术。」
    「……什麽问题？」
    「加琳阁下是怎麽离开拉．瓦利埃尔领的？我可是派了相当多的军队与龙骑兵，封锁瓦利埃尔领所有的对外道路。就算有瓦利埃尔军队与传奇曼迪寇亚，亚缇蕾斯的帮助，加琳阁下也不可能无伤来到这里的。」
    加琳默不吭声，但艾斯塔修的问题仍旧有了答案。
    沉重的马蹄声响起，一匹壮硕黑马出现在加琳的背後。若是仔细观察，还可以发现黑马的四蹄落地时，会踏出些许火花来。
    「『火骷髅』强尼的坐骑嘛，这样确实能够冲出封锁线呢。那麽出游的玛丽安奴公主呢？公主现在应该还没回到王城对？」
    「是又如何？塞多利昂早就知道你打算派人俘虏玛丽安奴公主，所以──」
    「──所以让纳尔西斯跟巴卡斯两人伪装成公主的护卫，藉此暗中保护公主。这件事情我早知道了，因为『艾斯塔修打算绑架公主玛丽安奴』，这个消息就是我自己放出去的，我当然知道你们会有什麽反应。」
    「你说什麽？」
    加琳惊疑地喊着，本以为塞多利昂看穿了艾斯塔修的计画，但却完全没料到，这份消息居然是艾斯塔修自己放出的。
    「不仅如此，就连你的女xìng身分，也是我派人告知给达太安公爵的。」
    「你、你为什麽要这麽作！？」
    「当然是为了调开你们五人。你还不知道，神通王曾经跟我做了协议，只要我不危害到你、塞多利昂、玛丽安奴公主，还有纳尔西斯跟巴卡斯，就算我想篡位叛乱他都不会阻止我。而且神通王还提供了技术，让我得以造出我远超过这个时代的盔甲与刀剑。」
    「老板他居然……不对！你打算用这种离间计，来动摇我的jīng神？」
    「这并不是离间计，我只是诉说一件事实。而且神通王他根本不会在乎这件事情被我揭穿，为了目的，他可以理智到让人胆寒的程度──反正到头来我都是死路一条。」
    「……什麽意思？」
    「他交给我这份技术的代价，就是我不能对你们五人下手。一旦违反这项条约，在我篡位成功前就会先被荣光五人众杀掉。」
    「艾斯塔修你有这麽守信用？」
    「当事情牵扯到荣光五人众那群神出鬼没的家伙时，我想不守信都很难。就拿神通王举例：加琳阁下真的认为他失踪了吗？」
    面对艾斯塔修的问题，加琳回答不能。
    「我相信这问题连塞多利昂都无法回答。既然如此，我又怎麽能确定神通王没有在监视我？尤其是在见到火骷髅强尼的坐骑後。我也只能派大军围住瓦利埃尔领，以及放任手下雇用魔法使来对付你们。这样就算你们战死於乱军中，或是丧命在那些魔法使手上，导致神通王事後追究，我也可以用『我完全不知此事』来带过。」
    艾斯塔修抽出了魔杖。
    「现在，加琳阁下应该明白了，为什麽现在的我是死路一条？叛乱失败，我一定会被菲利浦三世斩头。但是主动对你们五人出手，我一样会被神通王暗杀掉。」
    「………………你，难道不会不服气吗？」
    沉默了好一阵子後，加琳如此说道。
    加琳能够理解，这种自己人生完全无法由自己掌握的挫败感。
    不，用挫败感来形容还嫌太过轻描淡写。正常人在遇到这种情况，就算自暴自弃到想同归於尽都不意外。
    「完全不会。」
    「耶？」
    「看来是女xìng的优柔寡断xìng格作祟呢，对於这种结局，我早就做好觉悟了。难道加琳阁下还不明白吗？我想活命的话，只需要做好大公的工作就可以了。就算菲利浦三世对我有所忌惮，也拿我没有任何办法。」
    「那为什麽……」
    「为什麽我还要掀起叛旗？那是因为我坚信着，这种持续了六千年的王权统治，只会给托里斯汀以及整个哈尔凯尼亚大陆走向毁灭！在这里我反问加琳阁下，我又为什麽要为了我选择这条路而後悔或是自暴自弃？」
    「不过……比起在断头台枭首示众，我宁可死在神通王手下。而且当初在地下囚牢的那一战，加琳阁下因为人数优势而败给了我，想必也相当不服气？所以──」
    将魔杖对准了加琳，艾斯塔修身上流露出了庞大的魔力，竟是与如今的塞多利昂不相上下！
    「──就让我看看，王国创始以来最强的风术使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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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战的结果，加琳以左臂完全残废为代价，成功斩杀了艾斯塔修。
    而艾斯塔修的亲信，也遵照了密函的指示，率领艾斯塔修的大军投降。
    至此，艾斯塔修叛乱事件彻底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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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把『加琳一人镇压艾斯塔修叛乱』的历史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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