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流血的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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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赵学儒、吴新华、周国泰赶赴信海，三派之间将展开一系列的紧张博弈，但这一切离方樾十分遥远，他能做的，仅仅是洗个澡、泡壶茶，歪在沙发上看江州台午夜档播的《蜀山奇侠之仙侣奇缘》，特技虽然有些粗糙，但也比后世国产大片所谓的高科技好上百倍，陈松伶饰演的余英男曾经迷倒过方樾，也在这段时间郑伊健和陈松伶成了荧屏上炙手可热的最佳情侣。
    可惜的是，到了2006年，这个女人却落到个十分悲惨的境地，世事如此，也无可奈何。
    抱个枕头斜靠着，眼睛没有焦距的轻轻移动，大脑里一片空白，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图像，整个人如同置身虚无之中，飘来当去，逍遥惬意。据说这种方式可以很好的放松身心，只要十分钟就可以抵上6小时睡眠，以前工作辛苦，就会这样倒在沙发上，林姿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看电视，很温馨，也很平淡。
    “看什么呢？”
    方析文洗完澡出来，习惯xìng的换了下台，然后想起儿子的地位不比以往，也算是个能说话的人了，略有点尴尬的说：“我看看新闻……”
    方樾噗嗤一笑，心神从宁静中回归现实，“呵，能让您作出解释可真不容易啊！记得小时候怎么搪塞我的吗？方樾，回去睡觉了，不听话我把电视卖了……我为了保留观看中午12点整那五分钟动画片的权利，只好屈服了，却没想明白，要是卖了的话，你怎么看新闻联播，怎么看江州新闻？用自己的要害来威胁别人，算是做人的高境界了。”
    方析文摇摇头，无奈的说：“那也就是骗骗小孩子罢了，可你也看到了，如今这人呢，有一个好骗的吗？不被人骗就不错了！”
    方樾不置可否，转移话题说：“明天我该去学校了，反正这边的事情我们也插不上手，等着看吧。”
    “也好，落太多课毕竟不成。等下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随便聊几句。”
    方樾点点头，摆摆手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到学校，方樾差点引起围观，许多要好的同学都过来问好，小胖躲在一边畏畏缩缩，方樾直想吐血，这小子肯定又在班里埋汰自己了，说不定还埋汰的不轻，都吓的不敢面对自己。
    林肜和叶小苑本来有说有笑，方樾一来，两人对视一眼，齐哼了一声各忙各的去了，没人理会可怜的大叔。上历史课的时候，方樾又开始走神，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前面同学的后背，不知想些什么。叶小苑偷偷瞄了他一眼，心中窃喜，笑眯眯的把方樾的历史书翻到老师正讲的那一页，老师说哪里要划线，就兴高采烈的先把方樾的搞定，然后再划自己的。这样的事，在以前叶小苑常干，说不清为什么，反正她看到方樾呆呆的样子，就觉得好玩，帮他翻翻书，划划线，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林肜在一旁装作看课本，两只眼睛却悄悄的瞄了过来。
    等到下课，趁方樾上厕所的空挡，林肜一手按在方樾凳子上，一手放在桌上转着圆珠笔，神神秘秘的问：“喂，叶小苑……叶小苑……叶小苑……”
    叶子苦恼的捂住耳朵，然后双手重重的拍在桌上，扭过头没好气的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连叫三次好不？招魂呢？”
    林肜嘿嘿一笑，最近她变得的活泼许多，浑不把叶小苑的脾气放在眼里，反正方樾早说了，叶子发脾气时你就当没听到，不发脾气时你就反sāo扰，她立刻就乖了。林肜后来一试，发现真是实践出真知啊！
    “你上课那是干什么呢？方樾自己有手有脚，你干吗管他？”
    叶小苑眼睛一瞪：“我乐意，怎么着？”小辣椒的本xìng表露无疑。
    “告诉我嘛，好叶子，乖叶子，最好最乖的小叶子……”
    叶小苑直接晕倒桌上，看着林肜说：“又来这套？好吧，我说，我说！方樾还一直夸你冷艳，啧啧，真是有眼光！”
    “还不是刚认识那会，方樾骗我说要教我写字，我得付出一定报酬，他上课走神啊，我得帮他翻书，老师讲重点时要帮他标记，课后要是心情好不想写作业，我还得帮他写……”
    林肜睁大了眼睛：“你还真做了？”
    叶小苑脸蛋红了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那时候三年级，我才10岁……”觉得气势弱了点，不能被林肜这小娘瞧小了，头猛的一扬，还嘴硬的说：“方樾也不是骗我了，至少这些年我的字迹进步很快啊，我老爸天天夸我找了个好师傅！”
    林肜无语的点点头，疑惑的问：“那现在干吗还这样？你都13了啊，知道他是骗你的吧？就算教写字也不能这样使唤人……”
    叶小苑叹口气，转头盯着窗外的浮云，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星星般的光彩，柔声说：“习惯了……林肜，习惯也是很可怕的东西哦！不过，也很可爱！”
    林肜有些懵懂，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一种淡淡的思绪浮上心间，似乎是为了自己不曾拥有叶子这样无邪又翩翩的年少，又似乎是为了自己能否拥有方樾这样快乐又简单的友情。
    少女的心事是一张网，网的住那幼稚的过往，却网不住此刻对那人的凝望。
    谁没有初恋，谁不曾彷徨？人世间最美的一瞬，只是这一刻的动心，那一刻的心伤。
    下学后，方樾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号码，一个多月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个电话也一拖再拖，现在该是还她一个人情的时候了。
    “柴所长吗？”
    “恩，您哪位？”
    由于这两天方樾开始变声，嗓门不用装就变的沙哑，听起来跟四十岁的人一样，“柴所长忘记故人了吗？度阳明那件事还没多谢您援手呢！”
    电话那头猛的一窒，然后传来愈加平淡的声音：“想要什么，你说！”
    “不不不，”方樾笑着说：“柴所长您误会了，我没有什么事再需要帮忙了。反而是您，只怕需要我帮一点小忙。”
    “哦，请说来听听。”
    听着那不紧不慢、柔软娇嫩的声音，方樾似乎又见到了那个风情万种极具诱惑的女人，不得不说，对所有男人来说，那都是一个难得的尤物。
    “我知道，你找过言厂长，也许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也许还没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我有个提议，能不能切断你跟他的任何联系？任何，包括你们在秀景的那套房子！”
    柴慧静默许久，突然说：“我想，我们需要见上一面。”
    方樾用食指在话筒上轻敲几下，不耐烦的说：“柴所长，我没有任何恶意，所以你也别费什么心机。我无所求而来，不过为了报您当时援手之恩。听我一言，撒手吧，继续纠缠下去只能万劫不复。我言尽于此，你听不听，那就看你的决断了。”
    方樾挂掉了电话，对柴慧这个女人，前世里还没什么感觉，可今世见过后却有点可惜。以他的阅历，自然看的出柴慧应该不是一个yín荡的女子，而言建国的身世远不如她，也排除了攀附和逼迫的可能。虽然这样说可能对柴慧老公刘逾不公平，但方樾还是不忍心看着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就这样被毁了一生一世。
    两天后，由纪委、省检、省公安厅多个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驻江州，开始调查5.10事件起末。周国泰虽有揣测，却并不十分担心，5.10事件简单明了，吴华涉案已是铁证如山，股改处在讨论阶段，并未形成决议，最多是工作有疏漏，他承担一定责任。最主要的是，省里传来话说问题不大，要求周国泰积极配合调查组工作，不要有抵触情绪，就是这番话给周国泰吃了定心丸，也间接导致涉案众人没有及时转移财富、销毁证据，给以后案件的告破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而这个时刻，作为高层斗争的牺牲品，周国泰还没意识到他已经被张弘意放弃，跟在大人物妥协与对抗的游戏中被丢掉的无数人一样，他也即将成为别人的前车之鉴。
    调查组分成了三个小组，一个在明，由省纪委、省厅、江州纪委和江州公安局人员组成，主要负责调查吴华案是否违法cāo作，是否有jǐng务人员玩忽职守和游行中涉及的各种问题；一个由省检反贪局、省公安厅、审计以及从信海公安局抽调的人员组成，主要负责举报材料中拖厂、罗家明、周国泰至丁奚山一线涉案情况，对是否涉及贪污、挪用公款，是否收受贿赂，是否违法经营、洗钱等进行专项调查；一个是领导小组，负责协调各方面关系，调整调查方向、路线，并及时作出决断；一明一暗两条线同时进行，短短三天内，约谈了多名干部，其中科级13人，副处7人，处级3人，调查逐渐深入，开始摆脱5.10事件的局限向纵深扩展。
    5月15rì，调查组派人员进驻江拖厂，对1988至1992年五年间的账目进行初核。这一下引起了周国泰极大jǐng觉，多年构筑的庞大关系网开始运作，打招呼的，探听案情的，甚至有的直接发话干扰调查，调查组面临重重压力。
    在焦急的等待中，方樾看到老爸推门进来，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出于保护目的，也许是赵学儒压下了方析文所做的一切，调查组进驻五天后，方析文才被招去作初次谈话。虽然方樾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可李如芳吓的面无人sè，呆在家里急的都哭了出来。
    方樾安慰她好久，就差把父子俩所做的勾当招出来了，方析文终于安全回来。
    “怎么样？”李如芳急忙问道。
    方析文笑了笑，挥了挥衣袖，说：“两袖清风，胸怀坦荡，我能有什么事？没事的，例行问话，态度还不错，就是不管饭。先去做点饭吧，一天没吃了……”
    支开李如芳，方樾才问道：“如何？”
    方析文苦笑一下说：“限制离境，二十四小时内随传随到。我看要不了几天，调查组就该改名了，你说换个什么好呢？是拖厂案专案组，还是江州腐案专案组？”
    见老爸还有心情开玩笑，方樾暗松了一口气，省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得而知，可拖厂案最终拉了无数人下马，却是不争的事实。方析文避过车祸，牵扯到案中，已跟前世有了很大的不同，方樾虽然竭尽心力，却也不能有十足把握帮方析文火中取栗，甚至，一不小心还会引火烧身。
    世间事，尽人事，听天命！
    “没事，问什么说什么，拖厂里的事咱们不清楚，市里的事更不清楚，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轮不到你我cāo心。”
    方樾浮上一丝笑意，方析文点头说：“不过这也是事实，，我一不算周伯飞心腹，二没有财权人事，三不管后勤采购，查不出问题来。今天调查组问起周伯飞的工作表现，我不偏不倚，优点缺点全摊开来讲，既不落井下石，也不歌功颂德。当下以稳妥为首要……”
    方樾伸伸大拇指，怎样搜集证据，怎样揭开真相，自然有调查组里那些专业的人士去处理，将事情推到这一步，个人的力量已经十分的弱小，与其跳上跳下惹人厌，不如抱神守一，以不变应万变。
    随着调查范围的进一步扩大，周系人马人心惶惶，开始了最后的疯狂，一夜之间，大街小巷开始流传吴新华贪污受贿并陷害同僚的消息，说调查组跟吴新华沆瀣一气，对周国泰进行打击报复，并以袁天和开发楼盘为例，说吴新华在项目规划、土地转让等重大问题上包庇天河集团，并从中收取巨额贿赂。一时间风生水起，谣言遍地，江州一片风雨飘摇。
    这一下给调查组的工作带来极大不便，本来秘密进行的工作闹的满城皆知，被谈话的人员明显出现对立情绪，对案件调查十分不利，甚至有不明真相的群众聚集在江州宾馆的调查组驻地进行抗议。鉴于目前形势和已搜集的证据，调查组果断请示上级，成立专案组，根据1990年12月9rì国务院颁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监察条例》规定：监察机关在案件调查中有权"责令有关人员在规定的时间、地点就监察事项涉及的问题做出解释和说明"，对周国泰、罗家明等一系列涉案人员实施双规。
    省委接到汇报后经过讨论，同意调查组请示，并同时上报中纪委备案，决定组成由省纪委副书记、省检察院检察长、省公安厅副厅长为领导的“5.20”专案组，抽调大批骨干补充进原调查组，进驻江州。
    江州，这个城市，开始流血，
    黑sè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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