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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一望无垠的花海平原中,有一朵清净雅丽的芍药花房轻轻绽放,将清晨第一缕阳光接纳进去。
睡在里面的女子慵懒轻吟,缓缓伸个懒腰,满脸是困顿:“今天太阳怎的这么早······”
“早啊!”,明媚如光的女子探着身子,笑意盈盈。
早什么早,这花苞就是被她强行拉开的!
芍药一个激灵,跳起来:“你你你······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怎得来?”
祝余作揖,诚恳道:“前日我等行为孟浪,实是不知情由,甚是懊恼!今日特来与仙子赔罪!”
老树桩踩了个妖娆的步子,手里提着个篮儿,娇羞道:“芍药姐姐,这个是我今日特地采的晨露,泡茶最好不过!权当赔罪!还请姐姐莫要嫌弃!”
祝余与金阳抖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家伙早晨起床已然这幅鬼样子,连三日的最短期限都没扛过!
芍药本是纯善之人,见他们来赔罪,也不再计较,收了老树桩的瓶子:“没事没事!我不介意了!”
祝余笑道:“那我们就先走了!还有下一家呢!”
三人一路行去,挨家挨户赔礼道歉,到了黄昏,方才归家。
月无疆盯着一大桌子菜,脑子有些浑噩:“怎的做这么多菜?”
门口传来响动,有人高喊:“我们回来啦!”
月无疆望去,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啊,是叨叨!
他方记起,祝余几人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月无疆耷拉的脸皮褶子上满是迷茫——他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几人进屋就大喘气,盯着一桌子好吃的流口水。
月无疆示意坐下吃饭,一边问道:“如何?”
祝余取了筷子,端起碗就刨:“饿死我了!”
金阳也落座,对月无疆颔首:“果然同道友所言,许多人额头无有印记!”
月无疆叹气道:“我先前也只是猜想,有印记的乃是天生的女子,无有的是男子,也难为你们想出这个办法去探!”
月无疆喝的是粥,他牙口不好,吃的极为缓慢:“依你们先前之言,我推测,这落日荒冢不是饥不择食随便什么人都要!必然是有什么缘由,才使一部分人落入花界,一部分人无功而返!”
老树桩夹着腿,扭来扭去娇羞不已:“哎呀,管那么多作甚!今日我看诸位姐姐,那皮肤,那身段······可羡慕死我了!这花界也不错么······人人纯良,毫无争斗!我喜欢!”
祝余实在是想将他埋到土里,无语招呼那牙根子都酸倒的两位:“别理他!”
金阳将脸转到一旁,不看老树桩:“什么缘由?又要去哪里寻这缘由······寻……牡丹?”
“牡丹!”
祝余与他异口同声。
月无疆咬到一颗铁豆子,猝不及防脸都皱起来了:“牡丹?那位可不好惹!不仅不好惹,还不好见呐!我来了这许多年,还没见过她呢!不过倒是听说她艳冠群芳,性子极好······”
叩叩叩!
敲门声适时响起。
屋内几人夹菜的手同时一顿。
金阳打开门,芍药笑盈盈拿了两张帖子:“过两日是桃夭节,牡丹姐姐特邀你们二位赏花,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金阳疑惑道:“两位?”
他回头望着屋子里的三人,不解。
芍药捂着嘴吃吃笑,眼风一扫:“牡丹姐姐不喜面貌鄙陋之人,因此只邀请了你们二位!好呆子!”,她朝祝余挥手:“切莫迟到哦!”
祝余端着碗,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眼睁睁看着那调戏他的姑娘展开薄翼飞远。
月无疆将碗重重放下,汤粥撒了出来:“什么性子好?肤浅!鄙薄!”
难怪说这么多年没见过牡丹了,就嫌弃我又老又丑呗?
呸!
祝余正要安慰他,便听身旁一声尖着嗓子的哭嚎诈尸一般响起:“啊啊啊啊啊啊,她居然说我丑!我不丑!我不丑!我不活了!”
话正说着,老树桩捂着脸,浑身冒着黑气,一头冲过门去,将正要关门的金阳吓一跳:“你······”
他才起了个头。
砰!
树下传来重物落地之声······
三人面面相觑,祝余一时不知道安慰谁,叹气道:“算了,吃饭吧!”
“桃夭节?怎么这么巧就过节?”,金阳重新拿起筷子,把话题扯回去。
月无疆翘着胡须哈哈一笑:“这你就不懂了,这世界的精灵们崇尚自由与和平,几乎没有争斗,她们除了争奇斗妍,还能干什么?天天都过节!比方说今日是梅花的节日,取名叫做相思,昨日过得是芙蓉,明日兰花节……这花花草草的,类目繁多,称得上名号的何止一千!也就那些有故事的花花草草能有个节,天天热热闹闹的,烦的要死!每年还有个斗妍节,比的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输掉的就要将节日让出来!说起这个,这花界历法经过数次调整,如今一年已然有五百七十六天,尚且不够那些仙子瓜分呢!这花界九成九的花,都没有属于自己的节!每年的斗妍节……啧啧!这后日的桃夭节嘛,自然是桃花仙子的节日!”
祝余一口气没提上来,呛个不停:“······咳咳咳······她们每天都过节?”
月无疆点头,失望道:“若是此方天地能允许男人存在······这就是天堂啊······”
祝余奇道:“他们不用修炼吗?不用繁衍后代?就这样天天串门?”
见月无疆再次点头,祝余与金阳四目而视,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羡慕······
“吃完饭,我带你们去见个人!做点衣裳!”
金阳诧异道:“我这衣裳挺好的!”
他虽然变成女子样貌,却穿着一身紧袖武服,端是凛然潇洒,气度不凡!
知晓是误会了这地方的仙子们,祝余头一个就把衣服穿回去了。
月无疆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两人,无语道:“······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们这样子跟要饭的有什么区别?能见到牡丹才怪!”
祝余:······
不是说真正的美人披麻袋都好看?
难道我还不够美?
老树桩悲悲切切爬上来,正好看见那三人要出门,一脸惊恐:“你你你,你们要去哪里?”
祝余道:“我们去······算了算了,你就留着看家吧!”
看这家伙怪模怪样,又忍不住手痒啊······
老树桩眼珠子一转,突地扑过来,抱住祝余腿脚:“不不不······这花田下面到处都是白骨花泥,我害怕!我不要一个人!我和你们一起去!”
金阳见祝余嘴角抽搐,恐是按捺不住了,忙道:“就让他去吧!放他一个人更不安生!”
这倒是说了句大实话。
月无疆抬头带路,穿过重重花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众人面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片荆棘丛?
那荆棘见有人来,自动分在两边,露出一条小路来。
众人抬眼一望,小路尽头,是一幢正在冒炊烟的茅草屋,配着黄昏,有些安宁静谧。
金阳深呼吸一口气,感叹道:“看多了繁花似锦,这地方竟然显得有些宝贵!”
屋里走出个矮脚太太,佝偻着背,手里端着什么东西,一抬头便见院子里来了几个人,她眯着眼看了半晌,展颜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啊!”
月无疆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筲箕:“晒得什么?”
那筲箕里面,满满当当的萝卜干!
老婆婆眯眼一笑:“没晒!行将就木,收呢!若是以后有人来,也有个吃法!”
她招呼祝余三人:“年轻人,你们进来坐吧!”
看着那颤巍巍的茅草屋,好似风一刮来就要倒似的,祝余绷紧了身体,过门槛都小心翼翼的,深怕一个喷嚏就给吹倒了······
“不用拘谨!老婆子这里好久没来人喽!”,老婆婆弯腰要取凳子,祝余眼疾手快帮着提了。
“婆婆您不用招呼我们,我们自便!您小心点儿!”
他扶着老太太坐了,自己也找了凳子坐。
这室内也甚是简陋,堂屋里放置着一张矮脚方桌,数张凳子,还有一张巨大的机杼——看着像是纺纱织布用的,甚是光洁,可上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个空架子!
见祝余瞟那架子,老婆婆笑道:“白老头,今日找我作甚?”
月无疆尴尬极了,这旁边坐着发小,正当青年,自己却被人叫做老头······
他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
“······就是这样,我带他们来,请你给他们做两身衣裳!再织与牡丹一套!他二人捧着敬献去,也有个由头!”
花婆婆陷入沉思,指着卧房里的柜子:“从前我倒是织了一套,可以献给牡丹!”
月无疆一愣,连声道:“不行!那是你的嫁衣!”
花婆婆失笑:“什么嫁衣啊······你可来的巧了,要是明日来,我可给你做不成衣裳咯!”
月无疆怔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花婆婆颤巍巍站起来,金阳见势,立刻扶住她,去往了那织机。
她坐在凳子上,手一抚那机杼,登时光华隐现,天边五彩云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化作丝线,缕缕缠绕在梭子上,应声而动。
她全神贯注盯着丝线,眼神温柔,好似凝视着情人一般!
在祝余等人的喟叹惊讶中,白云为纱,彩云作花,花婆婆苍老的手中逐渐诞生出奇迹来!
这等技艺,在大荒中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你们明日来拿吧!”,花婆婆眯着眼笑。
“萝卜干可以吃了,我放在橱柜里,一大包,拿回去拌油吃!好吃!”
······
几人出了茅草屋,沿着来时路回去。
祝余频频回头,金阳狐疑问他:“你看什么?”
祝余沉默着,摇头不言。
那落日下的茅草屋,风一过,房檐上飞扬起几根茅草,不是安宁,而是萧瑟寂寥!
花田中,月无疆深一脚浅一脚,道:“叨叨,你也不要难过!她同我一般,寿数已尽!好在今天运气好还送她一程!人终有一死么,我们早都看开了······她那嫁衣,终生未曾穿过,如今能助你,已是得偿所愿!”
他从不认为能出去,只是由着祝余折腾而已。
没人回他,身后一片静谧,月无疆回头看:“怎么了?”
祝余背着光,整个人都沉浸在夜色里,落在众人身后,像一颗钉子扎在地上。
金阳向他走了两步:“你······”
祝余抬起头,眼角隐隐泛着光:“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的!”
他一把抢过老树桩手中的袋子,转身狂奔去茅草屋······
月无疆怔怔的,伸手虚握,想要抓住那没入黑暗远去的影子:“叨叨······”
花婆婆挑了下灯芯,火苗大了些,夜色被接引来化作一团墨色,她缓慢又执着一圈圈绕着线······
砰!
门开了,茅草屋晃了两下,她不惊不扰抬头,见是先前的客人,便眯着眼笑了起来:“什么事?”
祝余提着装萝卜干的袋子,走去那柜子给她放好,关上柜门:“婆婆!”
他走上前,半跪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婆婆,您再多活两天吧!”
花婆婆一愣,被他逗笑:“你这孩子,人要死,还能多活两天?发什么傻话!”
祝余沉默了一下,又道:“真的!只需多两天!两天之内,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两天就好!”
花婆婆愣住了,她被祝余握着的手满是沟壑,布满了老年斑。
年轻的脸庞上滑落一滴泪滴在上面,在蓝月下泛着清幽光芒。
她伸出手,将那滴泪接了过来,弹指挥在墨色布匹上,顿时光华四射,只一瞬间,那光华消失,只余下若影若现的彩光在其间。
那匹布,是她此生织出来过最美的一匹布。
其名为,夜空!
老人轻轻抚摸祝余的头,也难过了起来:“不行啊,孩子!”
祝余沉思片刻,温声商量道:“好吧!那就一天!明日傍晚,我带您出去!真的只要一天!”
他那么认真执着与她讨价还价,饶是已经不知晓伤心为何物的花婆婆,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只还是缓缓摇头:“你们明日一早便来拿吧!我一天都等不了啦!”
死亡对她来说,是渴求了千万年的恩赐,她哪里舍得放弃!
祝余咬咬牙,突然站起身,大步踏出去:“我知道了!”
众人站在茅屋外,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见他出来,俱都安慰道:“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解脱!走吧!”
祝余点点头,闷不吭声。
走了一阵,马上要进入花海,祝余却拐了个弯,朝着另一处小丘行去。
月无疆喊他:“叨叨,走错了!这边这边!”
花田错综复杂,难觅地形,找错方向是常事。
祝余头也不回:“不!就是这边!”
他方向感极强,从未迷路过。
一柄匕首在空气中划开长浪,将花田一分为二,露出遥远天边的硕大牡丹花。
祝余提着匕首,刀尖直指远方:“后天不行,明天不行,那就今夜!就现在!”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送凶年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icccq/fmcmgccg.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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