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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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八婆欢天喜地，一路走一路高声吆喝：“哎，吃过了吗？”
    逢面见她的人纷纷笑她：“八婆，你这是遇着什么好事儿了？”
    陈八婆嘴角忍不住上扬：“看说的，还不能高兴高兴？”
    她看左右街坊都看她，压着声音却又抑制不住的得意：“我跟你们讲，那临朝巷新来的小娘子，被梁家公子看上了，要八抬大轿抬回家哩！我这赶着去问问她意见哩！”
    有一正在晾晒果干的妇人唾道：“陈八婆，人家小娘子自来那日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梁家公子如何能见着？多半是你这个碎嘴的四处去说！”
    陈八婆立时不干了，叉着腰当街就骂：“好你个向老婆子，我去说？我说得着吗我？那小娘子长得跟天上仙女似的，那日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如何就是我去说的？你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向家婆子横眉一竖，转身进屋便拿了根擀面杖出来，指着陈八婆喝道：“你来撕！你来撕看看？”
    陈八婆一看向家婆子上武器了，也不憷她，左右晃着看，一把抄起旁侧一户人家立在门口的竹竿：“我怕你怎的？”
    擀面杖与歪竹竿在空中虚晃，两个老婆子吵吵嚷嚷，当着左邻右舍的面儿将对方的底儿掉了个干干净净，连八岁就暗恋隔壁村做豆腐脑的小哥的事儿也没放过，最终在一众街坊邻居拉拉扯扯中方才歇了，陈八婆唾一口：“呸！就厌烦你见不得别人好！”
    向家婆子被自个儿男人拉着，也唾一口：“总好过你拐弯抹角打着为别人好的借口，其实就是挣媒人钱！好的不好的你都一通瞎拉，坏人姻缘！”
    ······
    陈八婆满脸铁青一路走一路骂，待到了临朝巷十八号门，她深呼吸一口气，脸上立时绽放出一朵花来，轻轻扣门：“小娘子？小娘子在家吗？”
    内里无人应答，她加重了力气：“啪啪啪！”
    “小娘子，你在家吗？在家的话，应一声儿啊！”
    “有好事儿找你哩！”
    门内始终没有应声，半晌，她有些泄气，嘀咕一句：“难道真不在家？”
    但是想到梁家公子许诺的银钱，她心一横，在门口找了个石头墩子坐着，大有长期抗战的打算。
    “我就不信了，你还能不出门？”
    她把手往怀里一掏，拖出个针线包来，聚精会神开始纳鞋底儿······
    天色渐渐暗了，她眼神有些不好使，便收了物什，正好看见一名青年从她面前走过，陈八婆张大嘴，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天······天啊······”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一个仰倒，眼看就要五体投地，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扶住：“婆婆，您没事吧？”
    陈八婆痴痴呆呆，脑海中轰隆隆响起来：看看，看看人这言语，多么温柔，多么可亲······
    陈八婆六十岁高龄突然发现自己遇见了真爱。
    青年见她双眼发直，再次缓声问道：“婆婆？你还好吗？”
    陈八婆颤巍巍抬起头，看着这眉头微皱，面有犹色的青年，突地想起向家婆子的话来，她想起自己刚过完六十大寿，心中又酸又失落，干脆心一横，问那青年：“小哥，你可成婚了？”
    那青年被猝不及防的问话问的有些懵，自然答道：“未曾······”
    “可有婚约？”
    “并没有······”
    陈八婆眼睛一亮，拉起他便去敲门：“小娘子！小娘子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那青年满脸茫然，不知这是闹哪一出，只道：“婆婆，小子还有要事在身，不若改日······”
    陈八婆眼睛一瞪：“你这孩子，婆婆要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哩！慌什么？再慌，看了人你就晓得了！”
    青年瞠目结舌，心想：这年头扶老人送媳妇儿？还是当地就是如此风俗？
    他有些哭笑不得，轻声道：“婆婆，在下虽未曾有婚约，却已经有心仪······”
    “吱呀！”
    紧闭的门扉突然打开，陈八婆触不及防，差点栽进去，这次倒是没人扶她了，情急之下扶住门框站定了，转头望去，果见那青年看着开门的人一脸震惊，便喜滋滋道：“我说的没错吧？老婆子也活了这么大岁数，倒是从未见过小哥你这般好样貌的，也只有这小娘子可与你堪堪相配！那梁家公子，哼······我也不是谁都拉郎配的······”
    门内的女子见着青年，也一脸震惊，脸色忽红忽白的，她脚步踉跄了下，正好听见那老婆子说道：“······你二人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青年苦笑道：“婆婆······您这话可不能乱说！”
    陈八婆就要反驳，便听一阵天雷劈来：“······要是让我爹知道我和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怕不是要打断我的腿！”
    陈八婆大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
    待陈八婆面色茫然地离去，青年关上门，也不知说什么好，一开始还思忖着怎么来个开场白，可到后来见那女子不说话，便莫名其妙尴尬了起来······
    倒是那女子先开口：“我正好做了晚饭······一起吃······”
    她突然顿住了，乃是想起了唯二为这青年做的两顿饭，都是下了催命的药······
    那青年也想起来，面上绽放出个温和的笑容：“好！”
    女子急急转身走向厨房，不多时端了两盘菜出来，两人落了座，谁都没有先动筷子。
    她微微有些拘谨，小声道：“我······不知道你要来······所以······所以······”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落在了饭碗里——是啊，从来未曾想过他要来，因为，他就是她亲手杀死的！
    祝余抿抿嘴，心中不怨是假的，他都想了一个冷言冷语对她犀利嘲讽的见面版本，但是······
    但是当他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才发现，他从未怪过她，即便她曾经千般思虑万般考计，要了他的性命。
    因为他和她都深爱着同一个人，为了祝灵域，他也恨不起来她。
    祝余心中一软，站起来，走到她身旁，轻轻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轻轻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哇······”
    茧兮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反手抱住他：“叨叨······叨叨······”
    “对不起······对不起······”
    祝余眼眶也有些湿润，任她哭，只是一直抱着她，一直轻声道：“没事了，母亲！”
    夜风扫落叶，明月高悬，饭菜已经凉透。
    茧兮收了眼泪，手忙脚乱收了饭菜：“我们出去吃吧······”
    一双手按住她的手：“不必！”
    她看他，他笑道：“东荒天后一顿饭菜，不知多少人抢着吃呢！”
    便见他抄起筷子，像是饿了许久一般：“母亲，您做的菜真好吃！”
    茧兮也拿起筷子，努力绽放出个笑容：“好吃就多吃些······”
    她不停给他夹菜，自己一口都没吃，两盘菜，大多都入了祝余肚子。
    祝余饭饱酒足，长出一口气，道：“我从前在招摇山，最羡慕师兄们，隔三差五就收到包裹，有一次十七师兄还收到热气腾腾的一桌子菜呢！”
    茧兮心中酸涩，面上却微微一笑：“以后我也给你做！”
    茧兮收拾碗筷，祝余在院子里溜达一圈，自言自语道：“要是有棵树，该多好！夏日遮凉，冬日么，也可以应应景！”
    不多时，茧兮出来，正好看见他在那儿挖坑，便问道：“你在种什么？”
    祝余挥着锄头，随口道：“我给您种棵树！夏日也好有个遮凉的地儿！”
    他挖好一个大坑，丢了一粒种子进去转头笑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总是陪您！不过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茧兮掏出那红白骨给他：“你是来拿这个的吧？”
    祝余一愣，伸手捂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温声道：“不！”
    “我是来看我失去两个孩子的母亲的！”
    “我来告诉她，我还活着，好让她的难过减轻一点点！”
    “我来告诉她，我一定会将哥哥救活的！”
    “所以，还请她耐心多等一等！”
    所以，还请她耐心多等一等······
    夜风刮过，空气有些寒凉，茧兮心中却一片温暖，她埋头在他怀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这么温柔善良的孩子，她怎的就下得去手！
    她终于知晓，祝灵域将他看得比生命还重，不仅仅是他血肉的延续，还因为这个孩子身上，有着所有人都没有的东西。
    真诚、善良、温暖！
    她从前只是将他当做一株药，为了保全自己那虚伪的良心，选择对他视而不见，直至方才他转头笑言为她种一棵树好夏日乘凉时，她才真正看清楚他的脸。
    他已经很高很高，和他哥哥一般高。
    她抚摸着男孩的脸，认真道：“叨叨，你温柔善良，狡黠淘气，你与灵域完全不同！”
    “你是活着的！”
    “你是真实存在的！”
    祝余点头道：“我知晓！”
    他从来自尊自重，从不妄自菲薄，绝不会因别人几句话，便定义了自己的人生！
    他是一颗恒阳，不远不近照耀着身侧每一个人！
    ······
    临朝巷的小娘子不但成亲了还有了个俊俏如天人的儿子这个消息，不仅在临朝巷传开了，还越演越烈四散飘远，变成了临朝巷两姐弟被父母抛弃，不得不独自为生等等版本······
    祝余歇了几日，果真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房大小姐，他摊了两日大饼，终还是想往外跑，便对茧兮道：“母亲，您这些街坊邻居颇有些热情！这天天说媒，实在有些扛不住！要不我出去躲两日？”
    茧兮乐道：“她们啊，就是看你长得好，所以天天在这里蹲着守你！”
    她突然八卦道：“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祝余一愣，有些尴尬道：“有是有······”
    “什么？？？”
    茧兮一下拔高了声音，惊呼道：“谁？”
    刚回来的孩子，竟然有了心仪的女子？这叫做母亲的情何以堪？
    祝余更尴尬了，心道，说出来会不会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指指天空：“那位······”
    茧兮莫名：“啊？”
    祝余又指：“就是那位啊！”
    见母亲还是一脸茫然，他眼一闭，豁出去了吐豆子似的：“就是大荒首座折丹君上机缘巧合被孩儿撞见她本是女子一时不慎便动了心再难收回！”
    茧兮：······
    空气有些沉默，茧兮抿嘴，酝酿了下，郑重道：“我孩儿果真志存高远！”
    末了，她又道：“要不我们稍微降低一下标准？你看西荒应龙氏的孙女堇里怎样？”
    祝余：······
    这话可不能乱说，怕不是墨染要把他腿打断。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送凶年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icccq/fmcmgcga.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