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明月清风拂山岗03

小说:长风映月  作者:可可以力更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长风映月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ikima/foogsqkc.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
    周幼权说:“我还没想好,先离开这里再说。”
    月儿说:“那你跟我来。”
    周幼权一愣,月儿也不解释,反手拉他朝自己的蜗居地跑去。
    五分钟后,她和周幼权坐在了楼顶上。
    猫还在那儿呼噜噜地睡觉,感觉到有人来它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下,见月儿引了人来,绕着周幼权转了一圈后,便伸了个懒腰走向月儿,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位置继续睡。
    周幼权告诉她,三少爷现在与从前不同了,他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
    他没有杀冀先生,激进的冀先生现在是他的一只枪,一切见不得光的恶事都由冀先生出马,而他与温和派在前台保持着温文尔雅的亲和形象。
    月儿说不上自己是何心情,话题中的三爷,好像是一个非常遥远而陌生的人,她从不认识一般。
    她问:“救国社的周先生和周太太和你什么关系?”月儿直觉他们有关系。
    果然,周幼权说:“他们是我的叔婶。”
    “你父亲也是救国社的吗?”
    周幼权摇头,他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当权ze,其政治资本来自于三爷,几个月前的那场政变便是他父亲发起的,为了彻底赶走政敌,他父亲不惜将政权拱手相让,成就了三爷现在的地位。
    民众口中的黑帮指的确实就是救国社,但现在zq越来越稳定,黑帮这种称谓已经在渐渐消失。
    “周幼权,你已经知道三爷抓我的原因了,对不对?”
    周幼权点点头:“因为秘本,不过他们现在不会杀你了。”
    月儿苦笑,说:“明白了。”
    三爷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三爷了,权力会膨胀一个人的欲望,如今身处权力巅峰的他,需要武器去巩固政权或者扩张政治版图,所以他不再是秘本反对派了。
    月儿不知该哭还是笑了,无怪那天在码头,周先生他们没有直接开枪毙了她。他们要得到秘本得到她。
    可月儿知道,三爷不是四爷所说的,值得托付的势力,她绝不会将秘本交给他!她要逃!可是怎么逃?
    “周幼权,你不帮我逃走,我也理解的。”
    她不无怅惘地道。
    周幼权:“你何出此言呢?你认为我和所有人一样,不是秘本拥护派就是秘本反对派,不是想要得到你,就是想要杀掉你对吧。”
    月儿没有吭声。
    周幼权看她无助又警惕的样子,叹了口气。
    “朱珠小姐,我还这样叫你可以吗?我父亲常说,王图霸业需要牺牲许多人,需要委屈许多人,我是认同的,我也有宏图大志,但我不会让那个被牺牲、受委屈的人是我的心……身边人……”
    他说到这里低下了头,后面的话终究是咽回去了。
    他自从被月儿救了之后,决计要找到她,带她逃出姨太太的苦海,父亲把他带回来的这两年,他一直在抗争,两年之中有一年半是被软禁的状态,直到得知月儿已经和三少爷结婚,才安静下来,答应结婚是政变之后的事情,他父亲害怕出现兔死狗烹的局面,迅速结盟政治力量,最便利有效的方法就是联姻……
    此时此刻,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他为了家族的命运必须结婚,而月儿的性格也不会屈服于三爷的桎梏。
    他和她,注定要分道扬镳。
    他说:“我会帮你的,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帮你。”
    月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如果你愿意帮我,那么事不宜迟,婚礼上所有人都看到我们一起离开,恐怕三爷马上就会有所行动了。”
    周幼权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如何逃是个问题,他虽然是位官少爷,能享受一定的特权,但眼下的情况太特殊,想必从这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为三爷的重点监控对象了。
    二人枯坐一时,周幼权忽然说:“恐怕只能请阿阮帮忙了。”
    月儿一怔:“你的太太?”
    周幼权点头,他说阿阮有两位英国女友,为了参加这次婚礼,上个月舟车劳顿从香港赶来,婚礼之后她们要返回香港,这大概是最可行的办法。他和阿阮的关系很差,人人都知道他非常抵触这场政治婚姻,三爷应该想不到他会把月儿托付给阿阮。
    此事拖延不得,他和月儿商议完,便作速回去安排了。
    他一走,月儿才想起自己把饿肚子的事情忘了,肚子咕噜噜地响,眼睛也发花了,她坚持不住,躺在干硬的楼顶上挺了过来,忽然旁边的树梢动了,她登时紧张,连忙抓过枪对准那里。
    上来的是周幼权,他带来些果饼。也是刚刚离开后才想到这一层,月儿正在逃亡之际,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的婚礼上?想必是要蹭一顿吃的……
    “你吃点东西,我下次过来……罢了,大概不会有下次。”
    他感伤,说:“再有人来,可能就是阿阮。”
    果不其然,周幼权刚回家便被父亲软禁了,除了父母和阿阮,谁也不能见。
    而他咬死了不说月儿的下落,趁着阿阮来探视的机会,他请求阿阮帮忙。
    他告诉阿阮月儿就是他一直拒婚的原因,月儿就是那个白月光,如果她留在这里,就算她是戎乃风的太太,他也没有办法死心,但如果她离开了,今生今世,他也就认了。
    阿阮不知该为此难过还是欣慰,她问:“那么,你不怕我让她在路上消失吗?”
    周幼权说:“我对你不好,但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善良诚恳,是一个难得的女子,如果不是这样,我也确实不敢托付于你。”
    阿阮凝望着他,沉默一时,说:“我豁出命也会帮你把她送出去。”
    阿阮信守承诺,费尽心机把月儿送出去了,但轮船起航时,阿阮却问她是否确定要离开戎乃风。
    因为在阿阮看来,戎乃风是很多女性梦寐以求的择偶对象。财富和相貌不消强调,最打动人心的是他的专情。
    阿阮的父母公婆都是权力巅峰的人物,因此有很多接触戎乃风的机会,他每次给人们随礼时,帖子上都写着“戎乃风携内人林映月敬上”几个大字。
    周先生周太太看他孤身一人太过冷清,劝他再婚,他说他除了林映月谁都不娶,林映月活着是她太太,死了,她的灵魂也和她在一起过日子。
    所以,他一点都不寂寞。小说里弗兰西丝卡能够凭借不到四天的疯狂相爱的记忆,维持了在小镇上一生的平淡生活。他相信那是真的,因为心甘情愿的爱实在是太铭心刻骨,让人永生难忘。
    他不疾不徐,单方面地过着有老婆的影子生活……
    月儿听完,不是不感慨,三爷已活入化境,一般人抵达不了他的思想深处。
    但月儿只是想做林映月,不想活着做谁家的太太,死了做谁家的鬼。临行前,阿阮受周幼权嘱托,赠送了一部分盘缠,月儿却之不恭,将那枚钻戒赠与阿阮,不想说成是交换,说这是给你们的结婚礼物,请一定笑纳。
    摘掉这枚戒指,她与三爷再无瓜葛,她自始至终看不懂这个男人,他爱她入骨,却又心怀私欲。
    或许,他对自己的爱意如他送的钻石般坚贞璀璨永恒,可这爱意本身,想来也只占他心中钻石般大小的地方吧……
    恩怨难以理清,一切都随着渐渐后退的国家,远去了。
    船行几日,她本该去孟买,但经此波折,又被动返回了原路,没办法,阿阮只能利用闺蜜赴港的机会将她送出去。她只能绕回香港,再想办法从香港去孟买。
    回到香港才知道,最近到孟买的轮船特别紧张,听说是因为上个月发生的沉船事件导致的,而沉船事件的导火索是一个从孟买回港的科学家遭到日本人和救国社夹击……
    孟买、科学家、日本人、救国社,这几个词语放在一起,月儿立刻联想到了四爷的舅父,她紧张万分,问那位科学家后来怎样了,有人答说:“听黑渡口的船员说没事,被人救走了,乘他们船回内地的,往重庆去了。”
    重庆?月儿大喜,立刻改变行程,回内地去。
    孑孓而行,三个多月的颠沛流离,终于到达内地,入目是山河破碎、入耳是枪炮轰鸣,盘缠早已告罄,沿路将多余的衣物也当了,背着的是一只空包袱和一把风蚀了的伞,白猫也变成了灰猫。
    即便是灰猫,有好几次也差点被饿极了的人抓去吃,月儿拼死拼活才护住,人们饿疯了,她也饿,饿极有时候会去扒垃圾堆,她平生喜洁,而这一年多来,简直忘了干净是什么样子了。
    此时是1938年,武汉战事越来越吃紧,防空警报隔三岔五地在头顶尖利鸣响,她每次随着人群跑防空洞都觉得要小命不保。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她孤身一人,最难防的是坏人的垂涎。
    从香港到内地再到汉口,她靠智慧和一把手枪保全了自己的清白,在这动荡的年月,这简直是一种不可完成的壮举。
    但是眼下,手枪只有一颗子弹了,街头民不聊生,坏人和地痞流氓趁机作乱,她几次都差点被坏人得手,正在发愁时,竟给她遇到一个故人。
    这天她在码头捡吃的,旁边的难民里忽然发生骚动,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地痞流氓对阵一个阔太太。
    阔太太嗓门高,嘴巴脆,一手叉腰,一手举着一把剪刀大骂四方。
    真动起手来,阔太太并不是两个地痞的对手,但她的气势豪横,一嗓子便把场面镇住了。一口京片子把两个地痞骂得头晕脑胀。
    地痞本来心存侥幸想抢点东西,虽然明知眼下在这里捡吃食的都不可能有啥值钱东西,但一眼看到如此胖大一堆的太太,还是想碰碰运气,也许还能榨出一个铜板呢,不料刚动手就给震住了。
    再看阔太太,薄薄的绸衣皱巴巴,手上耳朵上没一丁点首饰,想必也早就山穷水尽,再耗下去也捞不着什么,何必在这里浪费体力还揽她一筐臭骂。于是灰溜溜走了。
    月儿认出阔太太是铜八万,即当年跟四爷骂架的那位龙夫人,不由敬而远之。
    龙太太收起剪刀,冲着地痞远去的方向叫骂个不停,脏话脆生生的,简直能把人活活骂死。
    一些码头上的混子都听不下去,纷纷绕着她走。
    月儿本是已经走开了,但听她骂功了得,不战而屈人之兵,心思活泛起来,若是能跟这样的人结伴而行,定然赛如两员哼哈大将!谁还敢近她的身?
    她回转心思,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龙太太?好巧啊,我在永安商场见过您,我是那里的售货员。”
    铜八万最恨姨太太,她哪敢如实介绍自己。
    “什么售货员,你不就是戎家那个臭姨太太!”
    没想到铜八万认得自己,张口就给了她句好的!
    月儿臊地脸红到耳根。
    打死她都想不到,铜八万那次跟四爷吵过架后,她家先生吓得要死,说死说活地扯着她去登门道歉。
    当时还是月儿在福开森小公馆做外室那会子,他们夫妇俩快到小公馆门口时,看见月儿挽着书袋出来了,他们赶忙下车,结果不及招呼,月儿便坐车去上学了。
    虽只有片刻,他们也看清了月儿。于是此时此刻就碰了这个大钉子!
    “我说——小臭的,你怎么也落到这份儿田地了?”
    铜八万的衣裳脏的跟什么似的,却依然一副尊傲的西太后腔调。
    月儿讨好道:“龙太太,侬也是一人逃出来么?也要去重庆吗?正好,我也一人,咱俩作伴好伐?”
    “谁他娘的稀的跟臭姨太太作伴!”
    铜八万说着就昂头挺胸地走了,月儿连忙跟上去。
    “你跟着我干嘛?”铜八万突然站住。
    月儿也急刹车一样刹住脚,低头说:“勿有跟着您,吾……吾也从这条路回旅店。”
    “横是个油嘴滑舌的坏胚子!臭姨太太全他娘不是东西!什么时候啦,你丫还有旅店住?我他娘还住旅店呢,铺的是地,盖的是天!”
    月儿语塞,看铜八万骂骂咧咧远去,不死心,继续亦步亦趋地跟着。
    天马上要黑了,每到夜晚她都提心吊胆,她晃掉脑子里那些孤单惶恐的夜晚,咬咬牙,铜八万好歹是个旧相识,缠也要缠住她!
    白猫想当年不也是不情不愿不想和她作伴么?如今赶都赶不走呢!
    她要缠住铜八万!铜八万比猫更能壮胆!
    “龙太太,侬几时出来的?上海如今好些了伐?龙先生哪里去了呀?”
    说罢便知言多语失了,虽只一面之缘,她也知道龙先生是带着姨太太避难逃跑甩了铜八万的主儿。
    她猜得没错,铜八万的丈夫在上海沦陷时不顾她的死活,带着姨太太逃走了,铜八万气不忿,一股脑儿地奔出去追。
    她虽刚强,但孤身一人,又是妇道人家,性子再泼辣,也架不住乱战凶民,被夺了细软、抢了首饰,如今流落街头,身上只剩一把防身用的剪刀了。好在铜八万是个刚货,有事就干,有恨就骂,有架就打,绝不会像平常妇女一样到处诉苦。
    此时也一样,面对身后的小尾巴,啐一句:“关你鸟事!”
    月儿缩住身子不敢言声,脚步却始终梭梭梭跟着她。
    铜八万在码头附近的一条陋巷停下了,巷子里有个狗窝,虽然早已没有顶棚,但草席和柴草还在。
    她往那儿一躺,打算盹一会,蓦然发现臭姨太太也来了,顿时不爽。
    “你丫缠上老娘了还是怎的?你要敢偷老娘东西,屁股给你剪开花!”
    月儿不敢则声,见铜八万只是嘴上叨叨,并不有什么动作,她才敢走近在旁边的破门楼底下坐了。
    看来铜八万今晚就在这里过夜,那她不远不近也在这里过夜好了,要是有人来,或许就把她俩认成母女了,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几晚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她实在困得紧,此时暮色四合,她由不住就眼皮打架困了过去。
    白猫饿得睡不住,溜来溜去想捕食。
    大概是嗅到狗窝里有老鼠,它蹑足过去,摆开架势捕鼠,一击未成,还待再来,不料惊了铜八万的觉,张口就骂。
    从猫骂到主人,让月儿赶紧带着她的猫滚蛋。
    月儿正梦见坏人在拉扯自己,被铜八万惊醒后余悸未消,加上这么多天担惊受怕的委屈,她哭得撕心裂肺:“好狠心的老太太,又不蹭侬吃又不蹭侬喝,蹭在一起壮壮胆罢了,值当这样骂骂咧咧的!瞧你们家的孩子就一辈子守在家里不出门,出门也不会有人帮衬!”
    铜八万被她的哭声弄得不知所措,愣怔了一下,然后返回狗窝又去躺着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月儿不晓得,铜八万曾经也是有女儿的,三岁给人拐走了,找了十多年没找到,为了让丈夫不放弃寻找女儿,她故意不同房不再生孩子,因为一旦再生了,就更会遗忘丢了的那一个了。
    孰料到最后孩子是没生,丈夫却依然忘记了从前那个囡囡,也与她离了心,小姨太太找了一个又一个。
    她的父母和公婆也忘记了从前那个囡囡,都说别费劲了,拍花子的孩子,哪里还能再找回来,他们说,还好是个女娃,就当她嫁了人,忘了吧!
    没有人像当妈的那样疼孩子,不论孩子是男娃还是女娃,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旁人哪会感同身受,只觉得她一直犟头犟脑地找孩子是失心疯了,丈夫屡屡找女人后,父母哥嫂都埋怨她,叫你别找了,你就是不肯,这回孩子没找着,男人的心也丢了!
    从那以后,她就知道同情二字最虚伪,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泼辣豪横,从那之后,谁想同情老娘都没门儿!
    暮色越来越浓,铜八万终于安静了,月儿不晓得她是在思念女儿,只以为她心软了,心中有些暗喜。
    天空飘起了雨丝,月儿在破门楼里聊可避雨,但狗窝没有顶棚,铜八万会淋雨的,月儿于是讨好地捡了两片木板过去给盖到顶棚上,猫还惦记狗窝里有老鼠,见她往那边走,也赶紧睁开睡眼跟了过去。
    这时狗窝的主家也回来了,是一只干瘦的大黄狗,想是出去觅食,发现下雨,便赶回来了,一过来便往柴草上钻,不料铜八万一把给甩开了。
    “滚!”
    月儿和猫和狗都惊呆了,这老婆子当真豪横!
    月儿回想当年,自己算是对狗极有一套的,但也不敢似铜八万这般泼辣,一把将狗甩出狗洞,就不怕给啖上一口吗?
    狗自然生气,前爪匍匐,口中发出进攻的闷嚎。
    “嚎什么嚎!赶紧滚蛋,不然老娘炖狗肉,还有你!”指着白猫道:“炖猫!”
    狗和猫不知道是被滚雷一般的声音吓得,还是当真听懂了人话,拔腿便跑。
    月儿惊呆了,心想这样也可以啊。
    铜八万倒头又睡下了,她宣菊子从小就是狗的天敌,做小娃娃时,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千金小小姐,但就是喜欢闹狗,连狗奶都吃过呢?活脱脱一“狗见愁”!
    所以流落汉口后,没钱住旅店,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抢狗窝!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长风映月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ikima/foogsqkc.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