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徬晚
在冥非的房间中,原本细细品茶的冥非察觉到身边的一些异样,不过很快,自己便知晓来者是谁,见对方前来冥非也给对方倒了杯茶水,对方走到自己的面前,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同时用灰白色的双眸紧紧盯住眼前的赤发男子。
“那位小姑娘差点投江自尽,幸好我心善,见不得旁人受委屈,将她救下,安置在附近的客栈里面了。”
冥非品味着杯子里面的苦茶,脑海中不断闪过晚宴时的诸多疑点,洛子玄没有出面,而殷照也并未露出半点端疑,反观柳如乐一改之前的疲倦,用极为乐观的样子来为自己斟酒,还有殷书桃这个人,明明白天十分蛮横无理,在柳如乐身边乖巧地像个孩子。
“…你竟做些多余的事。”
冥非的语气中没有包含任何感情,李兰师的生死与他无关,即便是没有李兰师,荡平步青派的事情,也只是稍花些心思的程度。
“我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反倒是你,既然都帮她到这种地步了,多帮些,又何妨,古人云,送佛送到西。”
叶意龙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冥非对面,随后双脚抬起搭在了桌子上面,椅子稍向后倾倒,样子好不惬意。
“我帮到她一时,帮不到一世,若是她自己没有走出来,帮的再多也是无用功。”
坐在冥非对面的叶意龙叹了声气,自己认识对方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叶意龙可太熟悉了,不过,单靠李兰师自己一个人想要走出来谈何容易,毕竟她连这最后想活下去的念想都已经烟消云散。
“你干嘛去?”
叶意龙见到冥非离开位置,这大半夜的出门想必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吧,不过,荣古城能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想到这里,叶意龙的兴致来了,几步便跟上了冥非那快于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两人在寻常练武的人眼中只是两道奇异的微风拂过。
“天甘远想让我灭掉殷家,我要知道原因。”
冥非并没有编纂任何谎言,一来叶意龙算是值得自己信任,二来这件事自己有必须彻查的必要。
“从前,你办事可是从来不问缘由的,为何这次来了兴致,是因为你如今已经不再是权倾朝野,还是因为殷照是你一手扶持上来的,对于她的死,你于心不忍?”
“两者皆有。”
叶意龙得知后,脸上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冥非自从丢了权势之后,自己觉得对方越来越像是个人了,不仅从平日里的谈吐上,更是从行动上开始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人情味,换作之前的冥非,估计李兰师早就是具尸体了。
二人飞身而上,目光扫视着整座荣古城的夜景,叶意龙从灰白色的眼眸中浮现出百姓安康幸福的景象,这景象无疑是这么多年来,冥非日思夜想的样子,可是作为天家的代行者,亲手毁掉这股景色,冥非的心里究竟是有多么痛苦。
“看起来,殷照把荣古城治理的不错,她没有辜负你在暗中助她的一臂之力,屠殷家满门之事,我看还是先再问问圣上吧,说不定是弄错了。”
叶意龙不是在为殷家求情,自己是在为荣古城的百姓们求情,说实话,荣古城是叶意龙行走各处城池中最为安宁祥和的城池,殷家若是被灭门后,顷刻间这片乐土便会荡然无存,自己不敢说下一位荣古城的城主,做的比殷照更好。
“你连自己都骗不到,还想骗我吗,别自欺欺人了,你我都很明白,天甘远若是动了诛九族的念头,八匹马都拦不住。”
“你就如此想要帮他到底吗?”
叶意龙明显有些不悦,但从自己看来,天甘远干的事情好坏参半,他只是百姓间鼓吹的明君,从来都是追求实际的叶意龙,当然与天甘远那种虚伪的皇帝显得格格不入。
“小时候,我,韩道忠,十音,我们三个人都盼着天下能够长享太平盛世,但是,后来上了沙场我们才明白人的性命如此脆弱,人命如草芥,不管失去多少都会被淡忘,是天甘远让我们三个放下了天真的幻想,他用他的方法统御天武国,少了他,不知会死多少人,意龙,你有没有想过,天甘远虽做法不完全对,但除了他,还有谁是为天武国的百姓,真真正正的做好一个皇帝。”
叶意龙听着冥非的话后逐渐沉默下去,冥非说的的确在理,或许对于冥非,自己才该是那个抱着心中的那点幻想不撒手的人吧,叶意龙与冥非经历的年岁相较甚远,所以冥非说的任何话,他都愿意听下去。
“我活不了几年,这些罪名过后会随我一起入土,这样一来,所有的恶事错事都会被随我被掩埋干净,何为真相,传下去的那个,才是真相。”
叶意龙眼神中闪过不小的忧伤,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赤发男子,用着那双似乎不属于他青涩面貌的古镜般的双眸看向他,而自己不忍直视冥非,只能从苦笑几声后打趣说道。
“大概是因为你如此固执,韩道忠才会和你闹掰。”
“可能吧。”
冥非说话的瞬间,身法灵动地开始穿梭于房屋之间的狭窄小巷,因为荣古城这么多年来风调雨顺,城中没有多少乞丐,在这种阴暗的角落里,只有些猫狗横行,而两者的速度在其中不相上下,短短半息之间,整座小巷被两人弄得鸡飞蛋打。
“这样跑下去,我是没有意见,但至少你也要告诉我目的地是何处吧?”
叶意龙内功深厚,论起身法速度这方面,他甚至可以稳压冥非一头,即便是两人的速度飞驰如风,但对于以速度见长的叶意龙而言,这还是远远不到他能够承受的极限,向来耐不住性子的叶意龙,甚至再与冥非的追逐战中采用了倒着跑的姿势。
“酒宴上面,并未有任何事情发生,可我注意到几点诡异之处,今夜我想去查查清楚。”
“几点诡异之处…比如呢?”
两人飞跃高耸的房屋,身法穿梭入云,随后落入屋脊之上,落地时甚至连周围的尘土都没有激荡起来,足以说明两者刚刚只能算是闹着玩。
“荣古城安康太平,这不假,可从酒宴上我始终都见不到一个人,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谁啊?”
叶意龙单纯地背着手说道,随后打了个哈欠,毕竟现在已经接近深夜,大街上人迹罕至,就连自己都有些困倦,冥非居然还和平常的状态无异,这让叶意龙从心里发问“他到底是不是人?”
“洛子玄。”
“不是吧,冥非你是不是有点惊弓之鸟了,洛子玄只是个毫无武功的废人,别说你我,就连李兰师都能轻易将他踩在脚下,他值得你如此警惕吗?”
冥非也不想如此费神去注意个没有实质威胁的人,可洛子玄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春风里藏着的一缕刺骨的寒风,让自己忍不住不去想洛子玄,而且这个人精于算计,他没有出现,定不是与白天与自己结下过节,而是脱不开身罢了。
“意龙,切勿自大…往往是那种不靠武功便可登位的人,才最可怕,你应该吃过这方面的亏,不是吗。”
“啧…你说的没错。”
叶意龙想到之前替天武国出战时的种种事情,那简直是自己一生的耻辱,在与玄尘国交战的时候,李微的兵法鬼神之处,的确令自己防不胜防,原以为能够大胜而归,没想到中途竟然受了两军包夹,自己受辱被擒,一连三个月,冥非才将自己救出。
虽说,玄尘国的军师,李微他武功不高,但是,用兵如神,在没遇见冥非之前,几乎可以说是未尝一败,自己当初年少轻狂,多次被他设计被俘,现在想想过去,真是一番丑事。
“我在来之前,在荣古城的近十年的卷宗中查到了不少东西,可能会指引我们找到天甘远想要灭掉殷家的原因,如果有机会,说不定还可以保下殷家。”
夜间的微风轻轻吹拂着站在高处的两位男子,不可否认的是冥非的确动了恻隐之心,殷照曾是自己举荐的人,天甘远此时逼着自己清理门户,倘若自己退让,或者是违抗圣意,都会令自己立于“沼泽”之中,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
“原来你也打算试着保殷家,我还以为你对洛子玄大打出手,便是已经将殷家视为弃子了。”
“那时候,我察觉到来宴的宾客中,有几个人身怀内力,并非寻常之辈,天甘远从未信任过任何人,包括他的娘子和孩子,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对于这件事也不会对我有十足的信心。”
叶意龙在明月之下,轻轻叹了声气,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在空气中抓住了向两者飞过来的一根毒针。
“唉…我们隔着八百里都发现你们了!”
冥非没有说话,而叶意龙此刻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身边,随后再暗处发出几声脖子被生生扭断的声音,等到叶意龙重新出现在冥非身边的时候,他手上沾了半点血迹,前后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武功以快为准,剑法轻柔多变,杀人不行,舞剑又有些不配,你知道是江湖上哪个门派吗?”
叶意龙十分娴熟地报出和那几个人交手时的特点,只不过他的脑袋里面可没装下天底下所有门派的卷宗,只能靠着点特点,让冥非推测。
“三个门派,赤矛城的雨宫,山牙派,还有步青派,雨宫的人向来和天武国井水不犯河水,山牙派的人安分守己,极少有出界之事,步青派不会这么蠢,看来是有人想要将此事往步青派身上贴,那么谁又知道我的下一个目的是步青派呢?”
“谁?”
“我也想知道,不过他会很快跳出来,那么还是赶快去映照楼吧,洛子玄应该等急了。”
“等等,你说等急了,那是什么意思?”
……
映照楼
荣古城中不大不小的茶楼,同样也是洛子玄经常会去光顾的茶楼,这间茶楼有个规矩,只在亥时开门,而且茶楼之中只供奉清茶,酒楼有三层,三层每层又有五个小隔间,来往的茶客都被屏风遮盖,看不到样貌,只得听着琴声细细品茶。
坐在最高层的西边屏风后的洛子玄,面前只是张空桌子,没有茶水,也没有与之对坐的人,而在中央抚琴的女子,身着黑裙白鸟纹样,隔着屏风看上去亭亭玉立,颇有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而对方手上弹奏出的文雅琴声足以抚平洛子玄略有些躁动的心,
“子玄,今夜前来茶楼,不品茶,不作诗,我从未见过你像今日这般慌乱,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执意留在此地,等待来者?”
抚琴女子发出温柔语气,声音宛如春风拂面,不娇柔做作,反而很是得体大方,这也是为何已经临近子时,所有人都已离去,洛子玄还将她留在这里的原因,在这种场合下,抚琴女子的确要比殷书桃要知场面。
“我倒是希望他今夜不会来,这样我才能将一切都放下,若是他今夜前来,便是印证了我的猜想,但愿能如我所愿吧。”
“他…看上去如何?”
洛子玄微微有些发愣,伴随着清雅的琴声,自己揉了揉眉头,往常自己看人只需三眼,便可知道其本来面目,可是自己在与冥非对视的时候,看不到任何东西,那双古朴的双眸中,藏着太多的秘密,要抽丝剥茧出来,谈何容易。
“以前,我从不信外界传言,所谓传言三分真,七分虚,但是,今日与他一见,让我想给过去的自己两巴掌,倘若真的有三分真,那到底有多么真,若是有七分虚,那到底有多么假。”
“他,当真如此难猜透?”
“没错,我洛子玄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可是唯独他这种人,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也难怪百姓会把他称作“胜过鬼神”的人,看来我要学的还很多,不知还有没有时间。”
屏风中的女子并未停止抚琴的动作,闻着香炉散发出来的药香味,洛子玄有些睡意,毕竟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花费,再加上与冥非对峙时的杀气刺激,明显已经让洛子玄本人不在状态。
“聂雨,你从不会向我过问这种事,冥非的确如旁人所言,样貌俊美,有时候我真的在想,他为何会如此年轻,难不成他是神仙转世不成?”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种事,我是想问你,他可是如传言那般遭人人唾骂?”
“那倒没有,至少对天武国是忠心不二,你也可以想想倘若你也拥有他的地位,是否还可以忍耐地住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剑,是否还可以忍耐住任人宰割,被夺兵权之后,在被夺去处。”
“这…”
洛子玄靠在椅子上,自己有些累了,恐怕若是再不来,自己估计就要睡过去了。
……
“看来,我在你们口中,竟是这类人!”
冥非的声音从南面的屏风后传出来,而洛子玄此刻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他看不透冥非,预知不到他下一步的动向,自然也不会排除,今晚自己会命丧当场这种结局。
“大将军,深夜前来映照楼,所谓何事?”
洛子玄用最为沉稳的语气,强行压制着自己躁动的内心,对方想要取走自己的项上人头,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而洛子玄能做到的事情甚微,所以自己必须突显出自己的价值,让对方改变主意。
“我来之前看过荣古城近十年的卷宗文书,里面记载了这所映照楼的原地,乃是你当年生活的故居,你祖上三代都在此地生活,你虽说才华横溢,但说到底也算得上胸无大志,每天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倘若没有殷照,估计,你也打算碌碌无为地过下去,我说的没错吧。”
冥非坐在椅子上,欣赏着屏风上的画作与好诗,这些均是出自洛子玄之手,就算是冥非都不得不承认,洛子玄是个人才,不过只是可惜,此等人才,心中无半点上进,实在是太可惜。
“是啊,我小时候,家中略有家财,只可惜家道中落落得变卖家产的地步,倘若不是照儿,我恐怕活不到今日,所以我才想尽我所能得帮她,让她可以更好的为天武国出力和尽忠。”
冥非看着桌案上莫名出现的茶盘,上面的茶水闻起来很香,略有些熟悉,估计叶意龙来到这里也没闲着,上次赏赐他的茶叶,他竟会随身带着,只是可惜,这“苦茶”让自己想起来曾经的往事。
“…这也就是说,殷照对天武国,可谓是十足的忠心不二,可为何我反而听说殷家心怀鬼胎呢?”
冥非也不打算绕弯子,天甘远若是意识到自己迟迟无法动手,恐怕会叫来他贴身的禁军过来,那个时候殷家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自己能做到的,就是在事情发生前,手握十足的证据,证明殷家绝无叛国之心,天甘远的旨意并没有明面摆出来,就代表还有和谈的机会。
“这从何说起,我殷家世代忠良,苍天可见!”
[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洛子玄双手拍在桌子上,可自己恍惚间看到桌子上同样出现了茶具,甚至茶水也是刚刚倒上的,而自己身后的叶意龙,也在此刻悄然出现,对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
“洛先生,您别生气,这老头就喜欢胡言乱语,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叶意龙好声好气,实则已经在给洛子玄施压,毕竟在这荣古城能挡住自己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
“洛子玄,若不是,冥某甘愿磕头认错,殷照是我举荐的,我也很清楚殷照的忠心,白日里对你出手实属无奈之举,你毕竟不是习武之人,宾客中混进了别家的探子,如今问题上,圣上是否相信殷家的忠心。”
“圣上,起疑了?”
洛子玄将双手放在茶杯的两边,茶杯传来的温度逐渐温暖了自己冰冷的双手,天甘远的手段非常,自己非常清楚这一点,如若不是,他又怎能坐稳这天武国的江山呢。
冥非品茶着手中的“苦茶”,这茶记得还是十音活着的时候,自己三人回到过去曾生活过的小山村里,在那里自己带走了一些从那里的采摘的茶叶,想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早已人去楼空。
“有过?”
冥非简单地问了句,可是,洛子玄用斩钉截铁风语气回答道。
“绝对没有。”
虽说隔着屏风,洛子玄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但从冥非不断品茶的样子上来看,对方还很轻松,说明还没有到撕破脸皮的那一刻,知道还有一线生机的洛子玄,立刻开始思考下一步,该要怎么走。
“洛先生,你是个聪明人…可是圣上最不喜欢的也是聪明人,冥非言尽于此,多说便无益处。”
冥非拉开屏风,径直走向聂雨的方向,而洛子玄也几乎在同时开来屏风,两人视线相对,洛子玄还是从冥非那双古朴的双眸中读不出任何东西,此人宛如个铁人般没有思想,极少的时间可以看出对方的情绪。
“烦请,姑娘与我走一趟。”
冥非对屏风内的聂雨行礼说道,毕竟李兰师刚刚就过来,多个女子照顾她,自己也好放心。
“大将军,想要找小女子,所谓何事呀?”
“记得今日投江自尽的李兰师,她被人救下来,可我与她男女有别,还望姑娘可以替我照顾她。”
看着冥非那妖孽般的俊美容貌,这副美貌的确很难让世间女子不心动,可还没等聂雨说话,洛子玄先一步对聂雨点了点头,聂雨知道自己留在冥非身边,至少也可以做个内应,所以点头答应下来。
“李姑娘的事情,小女子略有耳闻,想不到性子竟如此刚烈,如此女中豪杰,怎能由将军照顾,多谢将军可以给聂雨这个机会,聂雨定不会辜负将军的期望。”
“走吧。”
冥非带走聂雨之时,眼神朝向洛子玄看去。
“你那妹夫,可不是泛泛之辈,与其花费精力防着我,不妨把心放在他的身上。”
洛子玄微微发愣,冥非此话难不成是在做离间计,还是说柳如乐仍有疑心?
……
清晨
“救我…救我…救…”
李兰师身上穿着单薄的素衣,额头上冒起汗珠,负责照顾她的聂雨,对方来到之后,看着衣服湿透,还染上风寒的李兰师被随意地扔在地板上,顿时对冥非身边的叶意龙起了怒气。
经过几个时辰后,聂雨给昏睡不醒的李兰师喂食了保胎的汤药,更是给她换了贴身的衣物,更是亲自煮粥给李兰师服下,看着李兰师脸色还是苍白,聂雨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好歹是习过武的身子,若是换作平常女子,别说腹中的胎儿能不能保住,性命可以保下,已经该是谢天谢地了。]
聂雨给李兰师擦拭着额头上面的汗珠,祈祷李兰师可以快些醒过来,毕竟自己对柳如乐的印象,并不是特别好,再加上李兰师投河自尽的消息,更加让自己对柳如乐这个男人产生鄙视。
就在聂雨坐在床边照顾李兰师的时候,叶意龙买好药材推门而入,看到聂雨用很生气的样子看着他,顿时变得一副趋炎附势的模样,凑到聂雨身边笑道。
“聂雨姑娘,药买回来了,是要现在煮出来吗?”
“不用,请公子出去!”
聂雨不想和叶意龙说话,可是,叶意龙奉命给聂雨打下手,自己也不好意思回去找冥非,不然非要对方瞧不起,那场面…不如用一刀杀了自己痛快。
“别这么说呀,聂姑娘…我怎么也算救了李姑娘一命吧,可我也没想到她身子骨如此羸弱呀。”
“你们天武神榜上的人,是不是统统都有病啊,别说是她,若是换作不会武功的姑娘家,早就魂归西天了。”
“是是是,姑娘教训的是,我也是疏忽大意,在此给姑娘赔罪,对了…我还特地买了两盘羊肉,都是今早新鲜的,算是给估计赔罪了。”
“哪个有身孕的吃得如此荤腥的东西,出去!”
叶意龙满头雾水,不过看聂雨认真的模样,自己又不好反驳,只能将羊肉带离房间,然后打开身边的酒葫芦喝了几口烈酒。
[我堂堂天武神榜第七位,居然要保护两个姑娘,要是传到叶家,我还怎么呆下去。]
叶意龙不解风情地狂饮着酒壶中的烈酒,当他肆意吃着手中的羊肉时,无意间瞥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那人手中提着油灯,全身被黑布包裹,头戴斗笠,年迈臃肿的脸颊说明此人年事已高,她穿梭在大街小巷,竟无一人发觉,而明明已经天亮的时刻,却还是提着盏油灯。
[你们已经来了吗…天家的禁军…掌灯卫!]
叶意龙满脸不屑地吃了口手上的羊肉,随后又吐了出去,自己一边擦着嘴旁边的酒渍,一边说些在朝廷中乃是大不敬的妄言。
“看来天武国还是乱糟糟的,只要你们掌灯卫在天武国一刻,那天武国期盼的太平盛世…便是永远也无法到来了,妈的…看见你们肉都不香了!”
此时,暗地里观察一切的冥非,也走出屋门,眉眼扫视着满不在意的叶意龙,对方喝酒吃肉的姿态还是没有改变,反而变本加厉,毫无文雅可言。
“掌灯卫就像你的跟屁虫似的,你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若不是天甘远保他们,你冥非,恐怕早就动手了吧。”
叶意龙对冥非还算比较了解,掌灯卫不属于天武国任何一方的势力,他们由历代天武国皇帝亲自挑选,武功才能都是万一挑一,专门负责保护皇帝的安危。
而在冥非等人去往荛山拜访过仙人之后,仙人赏赐大量的仙品,而在此其中,更是有可以把人变得没有痛感的仙药,更令人吃惊的是,天甘远竟然掌握了这种仙药的制作方法,就算是叶意龙,也只能与其中的三四个过过手,再多恐怕就忙不过来了。
[…莫非他没有中毒…一切都是他编篡出来的?]
冥非看着满街走路的行人中,至少有七个形色不同的掌灯卫,这些人武功极高,而且不知疼痛,完全为天甘远效命,而掌灯卫出现,也是预示着,天甘远也马上到达此地。
可是,天甘远明明自己收到消息已经中毒到卧床不起的地步,青岚蝶应该不会弄错,那此刻只会专门隶属天武国皇帝的掌灯卫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若是当年你没把荛山仙人给你们的仙品,交付给天甘远,他也不会有此以一挡百的掌灯卫,我看啊,还是韩道忠聪明,拿走了两样,让你至今都不知道他将这两样仙品藏在何处了。”
“说话时吃东西,会被噎死的。”
冥非不想与叶意龙争辩半句,眼下只能看三天之后的洛子玄,他会给自己什么样的答复。
……
深夜
柳府
柳如乐夜里难免,索性写字修身养性,手中执笔写下佳句,但是,心中依旧难以平静,自己原本的计划被冥非的到来所打乱,对方是被世人所敬畏的“血魔”,武功谋略堪称一绝,更重要的是冥非乃是当今圣上的义弟,地位同样足够尊贵,与之相对的,自己的计划是非会被对方所察觉。
“乐儿,还在为李兰师的事情所烦心吗?”
从门外走进来位妇人,对方脸庞显得有些年迈,可身上却是散发着珠光宝气,见妇人前来,柳如乐放下纸笔,连忙走上前去迎接对方。
“二娘,还不睡吗?”
很明显,柳如乐不想谈论这件事,甚至有些想要把眼前的妇人抓紧轰走,可看对方的身份,自己又不能正常开口。
“伺候你的丫鬟都被你赶出来,我从小看你长大,可从未发过如此大的脾气,那位李姑娘,是否真如她所言,若是这样,我也可以请老爷,替你纳她为小妾,相信殷书桃如此钟情于你,也不会拒绝此事。”
“照她的性子,是不可能的。”
柳如乐太了解李兰师的性子,对方乃是江湖出身的儿女,嫉恶如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人必然是将贞洁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更何况,自己是先负于她,又怎能娶她做妾呢。
“不过,殷家主得知你与李兰师的事情后,会不会不太高兴啊,殷家在荣古城可谓是权势滔天,咱们柳家虽是富贵人家,但是,绝对惹不起殷家的,乐儿,你可要掂量掂量这其中的份量啊。”
那位浑身散发着珠光宝气的妇人,朝着柳如乐的眼神中带着鄙夷,仿佛在她的眼中柳如乐还不如丫鬟和奴才,而柳如乐自己也清楚现状,自己与妇人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自己的娘亲在很久之前去世,柳家主因为过度思念爱妻,打算终生再难娶其他人,那么,眼前身为妾的妇人,也理所应当坐上了家主夫人的位子。
“二娘,放心吧,我全都明白的。”
平日里,柳如乐和妇人的交集并不多,他知道妇人在深夜前来,八成是受了自己爹的吩咐,而且殷家在荣古城,家大业大,即便没有一夜搞垮柳家的能力,也可在今后的日子里,让柳家逐渐消失,柳家主便是知道这些,所以才吩咐妇人叮嘱自己。
[人,一旦有了权势…六亲不认亦是常事。]
柳如乐苦笑几声,他倒是真怀念过去与李兰师快意江湖的日子,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不受这种烦恼,可是自己毕竟与李兰师是两个世界的人,李兰师可以坦然离去,而自己却不行。
“那就这样吧,乐儿…明日我命人去买些上好的糕点和首饰,你一并带去殷家,若是殷家主生气了,打你两巴掌,你也就受着,毕竟柳府若是以后飞黄腾达,只能依靠你了呀。”
柳如乐点头答应后,妇人离开房间,而几乎同时,站在原地的柳如乐却换了副面孔,用那张带有阴沉和杀意的表情直视着门外,他环视四周,确认没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后,快速来到床边,打开了位于床脚处的暗格。
[如我所料,殷书桃只是个小姑娘,殷照也只是个空有武力的妇人,唯独…洛子玄才是最麻烦的那个,若是可以除掉他的话,那么…]
暗格内躺着萍翡翠做的六边形的小盒子,小盒子不如巴掌大,可是摸上去如同块寒冰般冻手,打开之后,盒子内的四颗红色药丸躺在其中,柳如乐悄悄拾起其中的一颗,将它妥善放置在手心当中。
[娘,从那天起,过了好久…久到儿子已经记不清你的脸了…但是,你的仇,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放心再过不久之后,殷家将不会在荣古城出现!]
……
客栈
李兰师经过聂雨的细心照顾下,她的脸色已经逐渐好转,服用过的保胎汤药也是聂雨细心调制过的,正当聂雨准备享用晚膳的时候,久睡不醒的李兰师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我…在哪…”
醒过来的李兰师吸引住了聂雨的注意力,她急忙扔下碗筷,三步变两步来到对方的面前。
“这里是荣古城北的客栈,你落水之后,被人发现将你救了上来,你腹中的胎儿我已经用汤药保住了,你现在还很虚弱,切勿再动气。”
李兰师回忆起昏迷前的一刻,自己伤心到撕心裂肺的地步,之后天旋地转…不知道是怎么落入水中的,好似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一下,但是,当李兰师快要想起来的时候,脑袋却如同撕裂般的疼痛。
“你是…谁…”
李兰师有气无力的样子,看上去着实让人心疼,聂雨知道若是自己将真实身份告知于李兰师,不知道对方的反应会是多么强烈,索性隐瞒自己的身份,将一切往冥非身上推。
“我是冥非将军的侍女,他见你落水,三番四次让我照顾好你,如今你平安无事,我相信大将军他,他肯定很开心,你身子刚有些好转,别说话,好好休息吧,对了,你喝了汤药,肯定很苦吧,这里有蜂蜜,但是不能多吃。”
李兰师装作点头答应,不过她可不傻,冥非身边只有个马夫,哪里又冒出来个侍女,而且自己如今还活着是不是冥非所为,那还不一定呢,自小行走江湖的李兰师自然不会如此相信别人,尤其是她重新见过柳如乐之后,更加让自己坚定了这种信念。
“砰!”
在聂雨转身之间,趁对方拿放置在桌上的蜂蜜的不注意的情况下,李兰师飞身上前,右手化作铁扣,死死擒住聂雨的脖子,美瞳中满是杀意,她凑到聂雨的耳旁,轻言细语的说道。
“实话实说,你究竟是谁,想要我做什么?”
被擒住喉咙的聂雨并没有太过慌乱,她在此之前已经想明白李兰师醒过来,有可能会出现这种状况,在自己武功不及对方的情况下,束手就擒,似乎是更好的主意。
“李姑娘,我名叫聂雨,如你所见,我是冥非将军的侍女,那日你投河自尽,是将军的手下将你救出,倘若不信,你大可以去问他。”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兰师扫视着周围,警惕随时会出现的搭救聂雨的人,但是,李兰师还是太过年轻,纵使反应已经远超常人,可对于天武神榜第七位的叶意龙,明显还是不够,对方已难以察觉的速度出现在李兰师的背后。
“她说的是真的。”
叶意龙打中李兰师的穴道,李兰师全身如同被剥骨般倒在地上,聂雨也在此刻获得解放,站在一旁捂着红肿的脖子,大口地喘着粗气。
“叶意龙!”
李兰师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眼眸中皆是眼前瞳孔灰白的俊俏男子,而叶意龙蹲下指着李兰师说道。
“不错,认识我?”
“叶家副家主,名号如雷贯耳,我为何不认识你。”
叶意龙解开李兰师的穴道,李兰师恢复了半口生气,但是全身发软,倒在地上根本没有爬起来的力气,而聂雨快速向前,双手搀扶起李兰师,此时的李兰师因为被封住的穴道刚刚解开,我全身的力气尚未恢复,索性倒在聂雨的怀里。
“李姑娘,你没事吧…你为何下如此重的手!”
聂雨的训斥让叶意龙有些麻木,好像自己做什么都做不到对方的心里去,不过自己也不在乎这些,反而义正言辞地说道。
“她杀你,我救你,你不骂她,你骂我?”
“李姑娘,她是被柳如乐所骗,一时难以接受,如今更是极为虚弱,你如此对他,若是有三长两短,将军该拿你如何试问。”
叶意龙看着面前的美貌两女,只能默默承受,他也知道聂雨担心李兰师,自己杀过的人,数不胜数,所以对于分寸的掌握,用多大功力可以夺人性命,叶意龙再熟悉不过了。
“李兰师,我也不知道你前世修了多少福分,你投河自尽,有人救你,你熟睡不醒,有人照顾你,如此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否有些不妥?”
李兰师虚弱地喘着气,眼睛看向将她护在怀中的聂雨,脑海中闪过溺水时的最后一个画面,救自己的人同样有双灰白色的双眸,这也是证明了叶意龙不是害自己的人,而是救自己的人。
“对不起,我没有…反应过来…”
“不用道歉,任谁都会如此的。”
聂雨看李兰师不断从瞳孔中涌出的泪水,自己好心安慰道,聂雨的心中满是在意,其实最初李兰师找上柳府的时候,聂雨便注意到了这位来自于江湖中的女子,自小行走江湖,见惯了不平事,也习惯了复杂多变的生活,与自己的生活恰好相反,在那种情况下锻炼出来的女子,如今竟如同小猫般躺在自己的怀里哭泣,当真令人担忧。
“既然醒了,我去告诉冥非,这家伙知道后,肯定挺开心的,到时候你狠狠坑他一笔,冥非虽说人不怎么样,但至少银子多,很多地方,银子多好办事,你多拿点,以后肯定会用上的。”
叶意龙起身准备告知离这里不远的冥非,可自己却被李兰师死死抓住裤脚说道。
“恩公!”
“嗯?”
叶意龙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李兰师,见对方露出无比苦涩的笑容说道。
“能否,别告诉他。”
“这是为何,你担心冥非不给你主持公道,那你可就看错他了,我认识他很久,这家伙,只要想办到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松手,既然插手你和柳如乐的事情,他便给你个舒服的交代。”
叶意龙知晓李兰师的苦衷,毕竟柳如乐如此狠心地撇下李兰师,其实自己的心里,也希望冥非为李兰师伸张正义,虽然说自己和冥非这种人,根本和正义沾不上边就是了。
“我知道他与我交好,是为了步青派和天武国,如今我和柳如乐的事情已经了解,我也不奢求他替我再去找柳如乐的麻烦。”
“是吗?”
屋内的三人微微发愣,门外的冥非听得可是清清楚楚,当他走进来的时候,身边更是提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壮丁,此人胸口受了一掌,只要稍加动弹,胸口折断的骨头,便会立刻刺入五脏六腑,而四肢更是被扭断成了畸形,口中还含了块带着青苔的石头。
“冥非?”
冥非的忽然出现让李兰师一时语塞,最后还是冥非抢先说话,他先是把身边的男子放在地上,对方苦痛的哼叫让叶意龙面带冷汗。
[的确是冥非绑人的方法,估计也就只有他下得去这么狠的手。]
“你还不能走,有件比起步青派更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办成了,殷家可全家保全,我冥非亦可保步青派,昌顺至少十年。”
“额!”
李兰师有些呆滞,冥非这说的什么话,自己怎么听不懂,反而是身边的聂雨和叶意龙听得清楚。
“半年前,殷家来了位客人,此人武功了得,却并非天武神榜之内,他三招之内胜过殷照,临行之际,给殷家留下了此物,并且单独相约殷家,半年后,还会来一次殷家,商谈要事。”
冥非从怀中掏出一张枯黄的油纸,而油纸上密密麻麻的横线勾勒出一门狗头大炮的样式,叶意龙见状脸色骤然大变,仅凭单手便拍碎了身边的桌子一角。
“何方贼子,竟敢偷神机府的大炮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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