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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哄闹闹一阵后,终于到了傍晚。
浮生看了看时间,亲自驾着马车来到了丰毋先生家,把正准备出门的丰毋先生,和照顾他的佣人一同接上马车。
丰毋先生旁边还跟了个粗眉大眼的少年。
这少年浮生眼熟,只是他平日不和其余同堂接触,不甚了解。
“见过你浮生师叔。”丰毋先生对少年道。
“浮生师叔好,师侄丰罐见过师叔。”
浮生连忙回礼,却有些不太明白。
丰毋道:“我孙子。儿子在国都里一心操劳家业,就把这小子扔到了我这。我一把年纪了,自己的事忙不完,还得替他带孩子,哼……”
丰毋说的时候,手抚摸孩子头。
浮生笑了笑,回了句“怡儿弄孙,天伦之乐倒也不错”,也把丰毋逗笑了。
上车后,浮生亲自驱车。
很快到了宅院,却见家门附近有什么黑色东西一闪而过。
“来都来了,喝杯茶吧。”浮生下了马车朗声道。
便见宅院旁边的墙角处,玉裳抱着手走了出来。
待浮生把丰毋先生搀下马车,闾鸣从里面走出来,客客气气一一打招呼,把丰毋先生等人迎进去后,炳耳出来将马车拖走,眼睛还看着两人。
两人没说话,互相看着。
直到浮生实在受不了,说道:“我不习惯别人看我吃饭,要不一起吃个饭?”
“我……我还有事……过来看看你……”
“哦,那我要忙了,谢谢啊。”
说完浮生转身就走,玉裳面色有些急,直勾勾看着。
浮生道:“爆竹把该炸的生鬼都炸了,这启灵节厉鬼都得躲着,朱阁酒馆放长假到余年结束,你忙什么?不忙的话就进来一起吃个饭吧。”
“我……”玉裳支支吾吾的,还是有些别扭。
“哎呀!他么再给我矫情就罚你站在旁边看我吃!”浮生转身过来,一把拉着她胳膊,将其往里面带,生生把她拽了进去:“吃个饭还磨叽……换身衣服。”
“我没带……”
“去我房里,拿身衣服换上,别整这身黑皮吓唬我家里人。”
众人就瞧见浮生一路把玉裳拽入大堂,拉到了楼上,不过片刻又下来了。
“那不是玉裳姐么?”穗芒疑惑道。
玉裳其实来过宅院不止一次,有的时候浮生不在,她和少年们聊,时间长了,一来二去了,其实少年们也都认识玉裳了。
在他们眼中,玉裳就是个有些腼腆的大姐姐。
“穗芒啊,加副碗筷,就在我旁边啊……哎呦,您怎么坐这儿?上座上座。”三张桌子加了大圆盘桌面,一张在堂前,两张分列左右,浮生一看丰毋先生坐在了堂前桌子的右手,连忙拉着他往主坐上坐下,笑着道:“我长辈少,也就您来,来了还客位,这怎么行。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师父,这个主座您都得坐啊。”
众人一阵有说有聊,待玉裳落座,穗芒立刻进行上菜。
穗芒和闾鸣没有坐在浮生这一桌,他们两个作为哥与姐,坐在了新来六个少年少女的那一桌,这些少年都洗刷干净了,但眼神仍旧有那种畏惧和好奇。
看着这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模样,浮生忽然心血来潮。
“你们别动哈!”
他转身冲入房内,取出纸,从厨房澡堂里拿出几根炭枝,站在堂外一阵挥毫。
堂内众人纷纷看着他,只听唰唰摩擦声不绝于耳。
不久后,一张黑白炭画便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宅院少年三十人,丰毋先生等三人,玉裳一人,一共三十四人。
三张大桌后面是长案上香火供奉的“大我”二字。
左下角题上“禹历一零二四年冬十二月团圆饭夜浮生绘”。
众人一看这话,不说画得多好吧,每个人神情确实跃然纸上。
但令人咂舌的,还是这白纸之上炭枝所成风格,的确有种妙不可言的味道。
吃过团圆饭,穗芒就指挥众人收拾。
照理说,当是满桌狼藉,但这吃的还是光盘居多。
说好年年有余,到头来余下着实有限。
浮生是比较喜欢光盘行动的,可看到这场景,也是真哭笑不得。
饭后,浮生一挥手,带着众少年开始放爆竹。
此刻整个金易城被爆竹震撼,天空为嗞花点亮,所有人仰着头看着,或低头点爆竹嗞花,手指塞着耳朵看着花火盈院。烟花后,还有投壶,飞镖,打牌等游戏。娱乐虽说简陋,却皆质朴,众人玩得乐在其中。浮生还清了清嗓子,给众人说书。
这说书自然不能以寻常方式说,里面得抖几个包袱,玩几个梗。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便是丰毋先生也乐了。
玉裳脸笑得发僵。
待戌时将近,这晚宴也算彻底结束。
浮生驱车送丰毋先生和玉裳等人回家后,赶回来,和众人一同放关门爆竹。
隔日卯时末,打开院门放开门爆竹。
这叫一年到头,又开有关,有始有终。
如此,禹历一零二五年,一月一日,也就正式到来了。
早上众人洗漱一阵后,都吃了点元宵,吩咐几句后,一股脑地系上红色腰带出了门,纷纷来到了城主府门前广场。此刻这里已堆满了人,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片刻后,只见一架木头搭建的五米高台从城主府中缓缓出来,前面有八头驼鹿在拉着。
这车高台之上站着的是启灵节主祭,城主鄂怀明。
鄂怀明一身黑底红边大袍,衣服左右肩是日月,鞋子上刺绣星辰,中间袍子则是花鸟鱼虫、山川草木混着祥云。
他手中持着一根朱红节杖,上面挂着金铃,金钱,翡翠等物,这是“司节”。
下一阶高台,则站着三名从司,分别为云图,冬闻落风,穆芝铭。
这三人都穿着红袍,红袍压边绣满香草龙纹,一人身上绣满庄稼谷物家禽家畜和鱼,一人身上绣满了各种各样的兵器,一人身上则绣满了各种各样的乐器。三人一人金钵金杵,一人持着金钹,中间一人持着两把黄金水波剑。
这大车后面,跟着二十四只硕大驼鹿,上面骑着符官。
符官们都穿着黄色长袍,上面分别绣着二十四种东西,手中持着一支大香。
这队伍左右,则是两列、每列十八人的宪卫,都是一身板甲、从头蒙到脚,不过今日宪卫们穿的板甲上,也做黑漆底,红色涂香草龙纹,胳膊上系着五色丝,手中持的也不是武器,而是点满了花纹和描金的水火棍,上面绑着一面长三角形的五色旌。头一人持着巨大的三层华盖,最后一人则是缠满了长长五色丝。
队伍最后面则是三辆并驾齐驱的黑漆板车,尾部缀满鞭炮。
板车上放着一面红色大鼓,鼓左右站两人,双手持粗硕鼓槌——两辆板车四个人,这寒冬腊月,都裸着上身,露出粗硕强壮布满疙瘩肉的身胚,带着红色头巾,穿着红色裤子,腰间系着五色腰带,双手握持鼓槌,仿佛两尊铁塔。中间这辆板车,则是放着一枚巨长、巨大的角,这吹角大汉比旁边两个体格还要大一圈。
如此一比,板车显得小了,周围普通百姓看着更小。
浮生遥遥一看,呦呵,这不是莱蒿嘛。
莱蒿也看见了浮生,可当做没看见。
浮生觉得这小子不够意思,上次说好了请喝酒,回头音讯都没了,于是对他挤眉弄眼,见他不理会就做鬼脸,莱蒿想笑来着,可不能笑,憋得脸红脖子粗。
最后,他有些生气地瞪了眼浮生。
队伍最前面,则是一黑一黄两只易夔——牛身狼头,虎皮犀角,蟒鳞藜尾。
易夔号称人外十凶,即便对于狝者来说也只是个传说,这个传说同时也普遍存在普通人常识之中。人们放爆竹驱赶“年兽”,所谓年兽就有易夔的缩影。
据传很久远以前,易夔现世,天下民不聊生。
结果一头还没走,另一头再次出现。
凡是有人间烟与火的地方,凡是有农田耕牛的地方,易夔必会赶来。
在所有人绝望的时候,有个叫“炬持”的少年出现。
少年他将枣木削成一根棒子,在上面插上一截竹筒。把竹筒劈开,里面塞入一团麻布,麻布用人血浸染,里面包上谷子和人骨,然后用稻草碾成绳索牢牢捆着竹筒。在将这东西点燃后,他跑到易夔跟前,举着枣木杆子晃动。
一头易夔被他吸引,追了过来。
他一路举着枣木杆子奔跑,期间与易夔颤抖,避开诸多次生死险恶。
最后,他引来两头易夔,用枣木杆子引着,让它们互相掐架,直至两头易夔身负重伤时,他亲手结果了它们,但自己最后也力竭而亡。
这少年其实姓燧,是太古燧圣之后。
为了纪念他,所有人把那种燃烧的枣木杆子称之为“炬持”,再后来,读音以及各种历史变迁,炬持就变成了“火把”。因为炬持有让易夔毁灭的能力,最终也沾了易夔的血,所以人们非常相信,夜晚的时候点亮火把,可以让任何邪祟不敢接近自己。
眼下这“舞易夔”也是老传统了,每头里面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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