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唯圣人为不求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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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两个妇人开口，姬如梦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陷入了沉思中。要知道，这种感情由切身之人之物开始积累，而后慢慢扩张的方式，恰恰是她继承的孟子灵传所支持的。从内心深处，她不但没觉得两个妇人说得不对，反而觉得她们像个正常人。
    孟子说墨家是禽兽，其实并非反对讲“爱”本身，而是反对不加区别的兼爱。孟子认为，这种不加区别的兼爱，是不符合人性基础的，反而没有“别爱”可取。
    姬如梦这样不置可否的态度，让周围不少人暂时抛开了恐惧，纷纷附和起两个妇人来。
    “是啊，是啊。我们都不想换，我们宁可要自己那些破东西，也不指望得到别人更好的东西。”
    “是啊，我们换得很心痛，换来换去越来越没意思，突然就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什么都是假的，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所以，你们感觉似乎看穿了一切，就想一死了之？”云诺函也听懂了，厉声喝问起来。
    没有人立刻回答云诺函。她刚才连续在好几处下狠手，处死了敢于私藏救命物资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煞星。虽然这里作势要挟的有上千人，但其中绝大多数也并不是真的想死，只是希望可以抱团逼迫姬如梦收回成命，或者至少可以脱离姬如梦的团队。
    “仓～”
    云诺函突然出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随之弥漫开来。今天她的这把刀，已经砍下了数十个人头，甚至一些人血都还没有干透。此时此刻。作为魔女，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继续采用高压的方式处理。她相信，只要多砍下几个人的头，自然可以逼迫所有人继续按姬如梦的要求做下去。
    “诺函你等一等！”
    一旁的无名突然开口，制止了云诺函行凶的企图。他知道。如果老百姓不能被你真正说服，只是采用高压办法，没有用的。或许他们可以在你眼前规规矩矩，但入夜就会大批潜逃。
    现在和刚才不同，刚才绝大多数人都愿意，只是少数顽固分子。那时候。杀掉顽固者就可以一劳永逸。但此时，周围的大多数人其实都并不愿意，此时杀一儆百，得到的只会是众叛亲离。他们当然不可能杀死姬如梦和云诺函，但四散逃跑却并不难。没有人愿意跟着一个不认可的领导走下去的。
    听到无名的话。云诺函没有追问，只是怔怔的看着无名，等待他的后话。姬如梦也从思索中抬起头来，望向无名。她们眼中都充满了期盼，期盼无名可以立刻提出解决眼下难题的办法来。
    “嗯，让这里不想继续赠送的百姓可以暂时停止，今天先安营休息请示天神，明早给他们回话吧。”无名轻轻的对着姬如梦说到。
    姬如梦冰雪聪明。立刻明白无名一时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虽然有点失望，她却依然立刻按无名的意思发布的命令，表示今夜会请示天神。获得神谕。明日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众百姓见状，知道双方没有立刻撕破脸，也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一来，云诺函的屠刀就不会再落下来了。今夜，或许天神就真的可以给姬城主神谕，让所有人都可以满意。
    再度回到帐篷那里。天色已经开始变黑，数万的难民都纷纷休息下来。明早继续赶路。吃过饭，三人进入帐篷中。大眼瞪小眼，都心中压抑，提不起什么精神。
    “夫君还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吗？”姬如梦终于先问了出来。
    无名道：“没有。我觉得，墨子灵传的一个关键问题，我还没有想通。如果想通了那一点，我就可以说服百姓继续这样做下去。”
    姬如梦道：“什么关键点没通呢？我们不是已经在完全按墨家的做法行事了吗？宣扬兼爱，尚同的方式来推广，以天志明鬼为精神基础，以墨辩的各种小逻辑来处理质疑。哪里还有问题？”
    无名道：“是的，那些我们都做得不错。然而我觉得，似乎问题还在最开始的地方，似乎最核心的问题我们还没有想清楚。”
    看着两人说来说去的全是一堆理论，云诺函分外无趣。她只知道，今天最后时刻，如果无名不阻止，或许那个难题已经被她摆平了。和老百姓讲什么道理？直接高压下去，谁敢放屁！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夫君和姬姐姐的想法。
    不过，虽然她一脸的不爽，此时却也什么话都不说。夫君和姬姐姐讨论如此投缘，让云诺函意识到自己的弱点。姬如梦那一套大道理，普通男人根本不喜欢，偏偏无名却似乎很有兴趣。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反成了无脑的花瓶？对云诺函而言，这才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她此时哪敢随便开口，整个心思都开始用在筹划上面，思索今夜如何营造气氛，方能凸显自身优势，压得姬如梦心服口服。
    “或许，可以用一些别人类似的思考，来设法突破困局。”
    又是长久的沉默后，姬如梦再度开口。
    “夫君可有意听一听我讲姬是非，当然是早年获得老盟主称赞的姬是非。那时候，他修的是荀子一脉，而且经常给我讲一些道理。我感觉，这墨子灵传里的事情，和当年听到的这些道理有点像。”
    “姬是非？荀子？梦儿你和姬是非应该是一个家族的人吧，我这倒是第一次听你提起他。”无名闻言呆了一下，立刻点头回答。
    他记得，当日易容的姬如梦，曾经只因为假殿主认不出她的身法，就判断假殿主不是姬是非。这样说来，二人应该是亲戚关系。他还记得，当日林欲仁提到过，姬是非获得了儒家荀子一脉的灵传。虽然他并没有真的去继承，但他最终悟道的恐怕也和这差不多。这样看来，或许一种全新的思想，真的有利于自己找到错误的关键所在。
    “嗯，姬是非是我的大伯，我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姬如梦语出惊人，一下子就吸引了无名和云诺函。
    姬是非曾经是正气盟两大中坚天才之一，甚至在某些方面还强过林欲仁一线。林欲仁主修的是孟子一脉，而姬是非主修的是荀子一脉。后来他脱离正气盟，创立群英殿，荀子一脉的很多想法变成了法家，本质上荀子和法家是有关系的。
    “荀子曰：唯圣人为不求知天。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讲完姬是非的简况，关于姬是非提过的荀子思想，姬如梦娓娓道来。
    听到这话，云诺函再度翻起了白眼，一副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的无奈表情。相反，无名却全身猛然一震，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开口。
    “怎么会这样？儒家不是讲人人都要树立远大理想，救国救民吗？可荀子这话，分明是在说，人不要想太多自己鞭长莫及的事情，只需要好好做好本分。”
    闻言姬如梦笑了：“不错，这与孟子的浩然正气完全不同。荀子似乎很强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反对人人都想去当什么尧舜。他认为人人争当尧舜，反而会把世界搞乱套。”
    无名道：“儒家还有这样的思想，为何我在正气盟那么久，压根没听过呢？我原来一直以为，正气盟只有讲理想的人。姬是非他们，到底是如何解释仁义的呢？”
    姬如梦道：“荀子一派不讲‘义’，那是我这种孟子一脉才讲的。他们讲的是‘智’，办法是用‘礼’。可以这样说，孟子讲仁义，荀子讲礼智，但古往今来，大家都很讨厌只重礼智的荀子。偏偏我大伯很喜欢那一套，他的法家理论，也是从那一套演化而来的。”
    “智？”无名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
    姬如梦道：“是的。荀子说，人讲道德起源于人有智慧，而不是天性。人有了智慧，才知道道德有用。讲道德才可以组织起一群人来，解决单人无法解决的两个大问题。”
    无名道：“哪两个问题？”
    姬如梦道：“联手对付外来威胁，以及合作提高生活质量。没有道德，欲多而物寡，寡则必争矣。”
    无名道：“有道理。”
    姬如梦道：“荀子讲正名，也就是建立完整的道德体系。他很看重道德体系的存在，他认为，道德必须得到绝大多数人的认同，才算是正确的道德。这个认同的办法有两个。”
    听到这话，无名笑了笑。姬如梦终于说到了重点，她此时提出姬是非和荀子，当然是想说明讲道理的意义所在，反对云诺函随意靠武力压服人。
    “你说说吧，哪两个办法？”
    “一个叫约定俗成，一个叫圣王正名。”姬如梦缓缓回答。
    “约定俗成？圣王正名？”
    反复念叨这两个名词，无名心中似乎看到了什么。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好几趟，他终于停了下来，面对姬如梦，略带犹豫的追问。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规矩最好不要乱改，最好还是按大家早就接受了方式。如果要想扭转成功，不但要这个领袖威望很高，还需要这个领袖的新做法，从根本上就比原来的更合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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