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回 傅程鹏千里降金立三蒙 虚子臣席半闻歌得名才

小说:天朝评话演义  作者:秀林一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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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云:
    人言左道非真术,
    只恐其中未得传。
    若是得传心地正,
    何须方外学神仙。
    且说当时姚子剑破了那八姓河图阵,放兵马赶杀,但见:
    征云阵阵迷三界,杀气腾腾闭九霄。大开兵,江翻海搅;冲队伍,地动山摇。叉耙枪刀宣花斧,当头砍去;铲锤剑戟狼牙棒,劈面飞来。强弓硬弩,逢者便死;单鞭双锏,遇者身亡。红旗耀日,人皆丧胆;白刃争光,鬼亦消形!正是:惨淡阵云横,悲凉鼓角声。杀人如草芥,破阵扫金营。
    那女真大将死的死,俘的俘,十停兵马之中倒去了八停,只有那狼主完颜乌璐慌慌忙忙奔入上京城中,好似那:
    凤落荒坡,尽脱浑身羽翼;龙居浅水,失却颔下明珠。蜀王春恨啼红,宋玉悲秋怨绿。吕布登白门之楼,项羽临乌江之水。好似蛟龙缺云雨,犹如舟缉少波涛。
    完颜乌璐连忙点起了剩余的文武百官,问道:“如今那南蛮子破了朕的阵势,又杀了完颜特鲁,如之奈何?”却有汉人丞相张汝弼闪出,禀道:“我主,大元帅不听臣的计议,以致有如此大败。如今缺兵少将,再不能力敌了。臣看如今之计,只有纳降。”完颜乌璐正在犹豫,又听报来,说道那蒙古小将铁木真一杆矛,一匹马,直跳上城楼来,把守门将士杀散大半。
    张汝弼急道:“我主,如今不降,大金亡矣!”完颜乌璐手足无措,张汝弼却献上了早早写好的降表,完颜乌璐画押签字,却令张汝弼出城纳降。那里天朝军中,姚子剑与许晨奇望见铁木真如此勇猛,亦暗暗心惊道:“此子绝非以下之人,若是不除,久后终为巨患。”却见城门开处,张汝弼出城纳降。姚子剑令张汝弼呈上降表,略云:
    臣生居朔漠,长在番邦,不通圣贤之经,罔究纲常之礼。诈文伪武,左右多狼心狗行之徒;好赂贪财,前後悉鼠目獐头之辈。小臣昏昧,屯众猖狂,侵犯疆封,以致天兵讨罪;妄驱士马,动劳王室兴师。量蝼蚁安足撼泰山,想众水必然归大海。今特遣使臣冒於天威,纳土请罪。倘蒙圣上怜悯蕞尔之微生,不废祖宗之遗业,赦其旧过,开以新图,退守戎狄之番邦,永作天朝之屏障,老老幼幼,真获再生,子子孙孙,久远感戴。进纳岁币,誓不敢违!臣等不胜战栗屏营之至!谨上表以闻。
    姚子剑看表大怒道:“你那胡狗,先来犯我疆土,而后屡番抗拒天兵。直到如今存亡旦夕了,方才来献表纳降。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如今朕打破黄龙府,只在旦夕之间,要你降来何用?”
    那张汝弼慌忙奏道:“陛下,女真那胡狗着实不自量力,以致有今日巨祸。微臣自胡狗入侵之时,见华北生灵涂炭,故而假投胡虏,劝那狼主休要伤我百姓。又屡番劝其归降,其只是不听。如今陛下天兵大至,臣请率先反正,领兵擒拿胡酋献于阶下!”
    姚子剑听毕,笑道:“卿之所为,朕都听闻了。卿令那胡酋好大喜功,荒废民力,贬斥能臣。若非有卿,女真怎会走到如此地步?朕今日能站在此处,卿功不可没!”
    张汝弼连忙拜道:“陛下谬赞!”
    姚子剑忽地立起身来,勃然怒道:“朕不意天下还有你等这两面三刀,来往反复的贼臣!胡酋封汝为伪相,汝却来此献他的首级。胡酋用汝而亡,朕亦不知朕何时将被汝卖与谁人!”
    张汝弼大恐,匍匐在地,口称死罪。姚子剑冷哼一声,却说道:“你那女真狼主若是要降,亦非不可,汝令他开城肉袒出降,便饶了他死罪,另行分说。”
    众人听了,一齐大惊。许晨奇道:“女真侵我华夏,荼毒百姓,又杀了我许多将士。如今城破只在旦夕,陛下何必饶他?”
    姚子剑眉头一蹙,叹道:“此中一切,唯有等去了蓟州方才知晓了。况且如今将士久战疲弊,此又是极北苦寒之地,若能兵不血刃而下女真自是最好。”
    众将不解,却有那骠骑将军许晨奇转将出来,说道:“大军久征北域,神都空虚。今闻云龙又复背叛,楚逆僭越称帝。若是神都心腹有变,则天下危矣。不如纳彼之降,收兵燕京,修养士卒,取道还都。就观楚逆动静,引此得胜之军,挟此征虏之威,则荆楚亦可不日而定也。”
    众将虽见黄龙府唾手可得,都欲得这一份天大的功劳,但军中素以许晨奇为首,如今听他都这等说了,却也无人再敢违抗姚子剑之意。当即姚子剑手书一封,诏赦完颜乌璐无罪,将捉得的女真将佐尽数放还。却降金主为负义侯,松花河以南,尽为天朝领土。女真此后每年缴纳岁币十万,牛羊千头,马五千匹,服从天朝兵役,征战必随。又挑选了女真壮丁五千,编入中原部属。
    那里女真主得了余生,哪敢不允?当日便负荆肉袒出降,尽献府库,一切皆依姚子剑所说。姚子剑又加封归命伯朱邪策为公爵,正式统领突厥骑,又令铁木真为蒙古乞颜部可汗,与王汗、扎木合一同分治蒙古。姚子剑又封梅怡庆、刘志秀为子爵。其余随军将佐,各有封赏。姚子剑却又将张汝弼所言尽数转告女真主,女真主待姚子剑走后,将张汝弼、张汝愈兄弟发去北海为奴,不过一年极寒劳累而死,这是他两个背主求荣、反投胡虏的报应。
    且说当时天朝大军奏起凯歌,浩浩荡荡回师。入了长城,走到大都时,阮雅文、王绵阳两人都来贺喜。姚子剑当时看见半年时间,两人将大都治理的井井有条,不亚昔日盛况,亦是大喜,便将二人官复原职,一同回去神都。却是当时趁便在那大都又检阅了兵马,令三军暂歇。
    姚子剑看见那三军出征一载,如今已去其半,不由得心中一紧:“这些军士大多是关中或者河南人氏,本与那女真毫不相干。朕领他们过来,虽然解了华北之危,又扬了我天朝威名,只是这一切与他们却又有什么干系呢?说到底,不过是朕一人无力挽救祖宗基业,故要他们来卖命罢了。”
    又想起那洛阳与燕京城破之时民不聊生景象来,念道:“朕直捣黄龙,令万夷宾服,扬大国雄威。朕又拨乱反正,剿除奸佞。可若非我华夏内部争得你死我活,胡虏又岂有可趁之机?这终究是朕一家之事,成朕一人之名,却令万家破费,妻丧其夫,父哭其子。朕为了一家之事,却害得百姓十室九空。朕,究为明君,还是暴君?”
    姚子剑正在嗟叹,却忽然想起凯寇二老来:“傅相国长于富国强兵,他二人却长于治理民生。阮王二人平复民生,功劳又岂小于那战场厮杀的将士?或许对于百姓而言,还更胜之。凯寇二老虽然对朕不敬,却也是为了天朝社稷。当日殉城,又岂知不是满怀激奋?朕岂忍让他二人以逆臣之名埋于黄土哉?”
    当时唤阮雅文与王绵阳二人上前,便赦免燕京一应众臣逼宫犯上之罪,追封凯寇二老为国公。凯鑫谥曰康德公,寇磊谥曰文德公。谥法曰:“谏争不威曰德。慈惠爱民曰文。安乐抚民曰康。”盖谓是也。
    阮雅文、王绵阳两人连忙谢了上意,姚子剑却道:“昔日国师授朕一卷奇书,破了女真之阵,曾言道:‘可去蓟州九宫山寻他。’如今朕且将大军在大都暂歇,却思量往九宫山一行。想那神仙是个文雅之人,带那武将同去多有不便。便欲与两位爱卿同去,可么?”两人连忙谢恩。当时三人启程,却不要车驾,只是便服往蓟州而去,寻得了那九宫山,果然好个去处,只见:
    满园花灼灼,篱畔竹青青。冷冷溪水碧澄澄,莹莹照人寒济济。茅斋寂静,衔泥燕子趁风飞;院宇萧疏,弄舌流莺穿日暖。黄头稚子跨牛归,独唱山歌;黑体村夫耕种罢,单闻村曲。赢赢瘦犬,隔篱边频吠行人;寂寂孤禽,嗟古木声催过客。
    姚子剑看了,赞叹不已,却与阮王二人道:“这里果然好个清静去处,若非有人指引,怎能到此?”正说之间,却见面前转出一个楼房来,正是:金钉朱户,碧瓦雕檐。飞龙盘柱戏明珠,双凤帏屏鸣晓日,红泥墙壁,纷纷御柳间宫花;翠霭楼台,淡淡祥光笼瑞影。窗横龟背,香风冉冉透黄纱;帘巷虾须,皓月团团悬紫绮。若非天上神仙府,定是人间雅士家。
    姚子剑大喜道:“此必是那送阵图的仙人家中也!”便与阮王二人急忙走去。
    到得那户人家之前,却听得玉佩叮当响处,一个女子淡淡道:“妾身恭候陛下多时了。”姚子剑急忙看时,却见一个美貌妇人立在身前。姚子剑三人看了,心神一荡,怎见那女子美貌?但见:
    头上戴着黑油油头发髢髻,一迳里踅出香云,周围小簪儿齐插。斜戴一朵并头花,排草梳儿后押。难描画,柳叶眉衬着两朵桃花。玲珑坠儿最堪夸,露来酥玉胸无价。毛青布大袖衫儿,又短衬湘裙碾绢纱。通花汗巾儿袖口儿边搭剌。香袋儿身边低挂。抹胸儿重重纽扣香喉下。往下看尖翘翘金莲小脚,云头巧缉山鸦。鞋儿白绫高底,步香尘偏衬登踏。红纱膝裤扣莺花,行坐处风吹裙裤。口儿里常喷出异香兰麝,樱桃口笑脸生花。人见了魂飞魄丧,卖弄杀俏冤家。
    姚子剑见了,失声叫道:“张妃,你如何在此?”那女子面色微红,说道:“陛下健忘,贱妾如今已不是张妃了。”原来那女子不是别个,正是那昔日赐婚傅程鹏的张衫耀。
    当时姚子剑听了,微一神伤,却改颜道:“是朕的不是了,唐突了傅夫人。却不知这此处的官人,便是——”
    张衫耀道:“正是拙夫傅程鹏。”
    姚子剑听了,却道:“爱卿夫妇自弃朕离朝以后,朕也曾谴人四方打探,只是杳无音讯。不意却寻得这般个好去处,当真是神仙洞府。”
    那张衫耀将三人引入室内,傅程鹏却前来参见了。姚子剑连忙扶起傅程鹏道:“朕自离了爱卿,时常觉得神思困倦,若有所失。不意爱卿竟然归隐此处,倒有闲情雅致。”傅程鹏口称不敢,却摆下一桌小席来,只见:
    香焚宝鼎,花插金瓶,四壁张翠幕鲛绡,独早排金银器皿。水晶壶内,尽是紫府琼浆;琥珀杯中,满泛瑶池玉液,玳瑁盘,堆仙桃异果;玻璃盏,供熊掌驼蹄。鳞鳞脍切银丝,细细茶烹玉蕊。
    姚子剑看了,赞不绝口,席间却问道:“不知前日国师见的,可就是爱卿么?”
    傅程鹏说道:“微臣虽然抱病,却一直留心国事。前日得高人传授天书一卷,甚有所得,却算出陛下当逢此劫。张衫耀却不是凡人,乃是术道九驭之中驭虫宗传人,便请她略施小术,请了国师灵魂至此,教他破阵之法。”
    姚子剑以手加额道:“相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出户、不窥牗,身在千里之外,却助朕破贼,相国莫非神人乎?只是朕却有一事不明,不知爱卿那卷书后,缘何要朕赦了女真,又立蒙古三王?”
    傅程鹏道:“微臣以为,如今女真一败,元气尽损,非百十年不为中原之害。如今可虑者,乃蒙古尔。王汗虽老,铁木真、扎木合却均是一代豪杰,况且蒙古凶猛善战,数年间闻于天下。如今契丹、女真尽弱,则蒙古必强,臣恐日后终为巨患。
    “臣道听途说,那铁木真非是以下之人,见扎木合继承扎兰达部,心中颇有不忿。臣是以斗胆请陛下封铁木真为乞颜部长,得与王汗、扎木合平起平坐。王汗昏庸、扎木合善妒,见铁木真得宠,必然内起纷争。况且女真塞外苦寒之地,纵然灭之,亦不能守,反倒便宜了蒙古。如今抽去女真财宝精壮,以实内府,更可以其为北部屏藩,牵制蒙古,何乐而不为哉?”
    姚子剑喜道:“相国如此奇才,何不重回庙堂之上,为朕一匡天下?”
    傅程鹏辞道:“微臣体弱,不堪政务,只请浪荡残躯足矣。微臣曾经妄言,此人虽可治国,陛下却不可令其自行其道,然陛下终以家国托之。肖阳越用刑深刻,内则不容于福王,外则楚逆新近称帝,恐不日洛阳便当有变。陛下既定北疆,当速回洛阳,以定国邦。”
    姚子剑心中不以为然,口中却道:“爱卿说的,朕记得了。”
    傅程鹏又道:“臣闻物议沸然,说福王已被肖阳越所杀。其中真伪之情,陛下不可轻忽。”
    姚子剑惊道:“岂有此事!若肖阳越真个杀了福王,朕岂能不知?况且爱卿动若神明,岂不能分别其中真假?”
    傅程鹏摇首道:“天机不可泄露,此是天朝劫难,陛下唯有自渡。”
    姚子剑再问时,傅程鹏只是不说。姚子剑没奈何,只得再聊别事。两人又说了许多话,是夜君臣便抵足而眠,畅谈旧事新闻。姚傅二人畅谈一宵,直到次日,方才依依不舍分别。
    傅程鹏送姚子剑直到山下,却言道:“微臣与陛下今日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陛下谨记微臣之言,切不可自误!”
    姚子剑道:“既然相国有此心,何不随朕同归神都,匡弼朕治理家国?”
    傅程鹏叹道:“陛下,陛下,有缘终当再见。只是四句话,请陛下牢牢记得了:水金而起,火土而兴,金木而满,木火而危。”
    姚子剑听了,不明其意,待要问时,傅程鹏只是道:“天机不可泄露,陛下异日自知。”当时君臣二人分别,姚子剑回到大都城中,才又点起大军,往神都洛阳回去。不意却有哨马前来报知,说道那里神都果然已生大变。
    且说当时云龙为是杀了他几个弟兄,一怒之下点起兵马反下荆州。虚子臣听了颚更之言,舍了襄阳城,领着文武百官南下。先到了江陵,那里江陵守将沙明生当时见虚子臣领着文武而来,急忙迎接入城,说道:“江陵尚有军马数万,更兼城高池深。天王先去南面,既有末将镇守此处,管教云龙那厮不能过长江半步。”虚子臣听了大喜,抚慰了几句,宴赏了众人。
    席间众人说起云龙军势,如何屡擒张栩杨,数破坚城,直杀到襄阳城下,那沙明生却脸上变色,有惊恐之意。虚子臣明于察言观色,如何看不出其心中惧意?当即摔杯而起,长声叹道:“孤养士二十载,门客无数,竟无一人可敌云龙!”
    虚子臣说毕,那席间张永馨、何君威、沈家墩三人同时而起,并声说道:“臣保一人,必能击退叛逆。”
    三人异口同声,却忽然相视而笑。张永馨口快,便率先问道:“两位所说的,莫非是那风流狂剑么?”
    何君威与沈家墩一齐笑道:“正是此人。”
    虚子臣亦以手加额道:“怎地忘了此人?”
    原来那风流狂剑姓姜,双名玉函,能使一柄长剑,唤作凌狂。此人乃是江陵当地名士,其剑法、歌喉、水性、酒量与傅程鹏、张衫耀的绝技并称为江陵十绝。有道是:剑舞春花,歌听夏蝉,浪卷秋月,酒饮冬霜。
    他与张永馨本是旧交,傅程鹏后来也是因此才能识破张永馨身份。当时虚子臣举事,张永馨曾将此人荐于虚子臣,虚子臣便令使者备厚礼去请。然而姜玉函无心出仕,并未相应。何君威知此等名士绝非如此可致,便亲自带着绝世佳酿血色玛瑙一瓶前往江陵去请。
    当时姜玉函恰好在汉水除去了借名行恶的汉水泥鳅张龙,阴差阳错救了何君威一命。两人一见如故,何君威也猜出了姜玉函的身份,便将血色玛瑙相赠共饮。姜玉函虽然仍不愿出仕,却深感其意,便将沈家墩引见给了何君威。
    后来姜玉函往洛阳一行,与傅程鹏、张衫耀两人相会,却不愿受高官厚禄,飘然而去,云游天下。那时张永馨自蜀中归来,恰逢姜玉函亦欲还乡,便又结伴而行。张永馨又提起虚子臣笑面菩萨虚心好士之名,邀他出仕,姜玉函却是依旧不允。此时众人既然来到江陵,便又想起了此人来。
    当时虚子臣不待席散,便欲去姜玉函家中拜访。那颚更一向嫉妒,却道:“此人不过江陵城中一白衣而已,素来狷狂,以博妄名。天王屡次三番去请,他却始终推诿,可见着实并无本事,才不敢应征。天王何必如此心急?明日只让沙将军带一百甲士将他阖家绑来,便见分晓。”
    虚子臣把脸一沉,说道:“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之意,君独无徐元直走马荐贤之德!”颚更这才不敢再说。虚子臣便令即刻启程,备礼去请。又叫众臣子侍卫一律不得相随,只教张永馨携带礼物名帖领路,何君威与沈家墩两人左右相随,微服便投姜玉函府上而去。
    当时众人来到姜玉函府上,张永馨递上名帖,那管家素知张永馨等三人乃家主好友,又听闻大楚天王亲身到此,哪敢丝毫怠慢?他一面去通报家主,一面却急忙将四人请入,在庭院中闲逛。虚子臣看时,好座宅子!但见:
    楼阁层出,树影离奇。纵横怪石,嵌以精庐。环池以憩,万片游鱼。绀树镂楹,视花光为疏密;长枨复道,依草态以萦回。既燠房之奥窔,亦凉室之虚无。乃登峭阁,眺层邱,条八窗之竞开,洗万壑之争流。能不结遥情之亹亹,真堪增逸与之悠悠。
    虚子臣观之不足,赞不绝口:“此间主人果然名士风范,居所亦非凡俗。孤天王府虽然华丽过之,也只显得庸俗,其精妙清巧何能及此万一哉?”
    正说之间,却听那院中一人高声唱那一首《鹧鸪天》的上阕道:“云暗风急寒未春,无晴自谓厌凡尘。鹊桥可笑痴传恨,暗渡迢迢烦此身。”
    其声婉转,令人如痴如醉。四人循声而去,却见到一个英俊的白衣公子在院中踏步而歌。虚子臣看他面目时,正是:
    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资禀聪明。仪表天然磊落,江陵城端的驰名。伊州古调,唱出绕梁声。果然是艺苑专精,风月丛中第一名。听鼓板喧云,笙声嘹亮,畅叙幽情。剑刃飞扬,波涛飘踏,两岸英雄到处惊。人都羡英雄领袖,只来此听。
    沈家墩认得这正是那风流狂剑姜玉函,便欲上前相呼,却被虚子臣一把拉住。只听得姜玉函顿了顿,便又一展歌喉,唱那下半阙道:“冰玉骨,艳红唇,朝云千里梦沉沦。归来不羡蓬莱客,本是江南一俗人。”
    姜玉函一曲唱闭,虚子臣方才迎上,拱手言道:“襄阳俗人,得闻蓬莱仙音,幸之如何!公子真乃江南第一风流也!牛郎织女暗度迢迢,果然烦身,然而若是为见公子这般人物,何辞奔波千里!”
    原来这姜玉函虽然武艺出众,却生的面如傅粉,唇若涂朱,更兼琴棋书画,品竹歌舞,无有不通。当时傅程鹏在江陵时,与之并称“文武风流双俊”,足见一斑。他平生狷狂,浪荡不羁,虽然剑法绝伦,却更以酒量与歌喉风流自许。他自称“色酒剑”三痴,便以剑为末。
    他不愿出仕,却也拗不过张永馨等人屡番厚意,听闻众人来访,便往庭中高歌。当时听见虚子臣不言来请他效力之事,反倒先赞他风流,登时大喜,便也将虚子臣另眼相看。虚子臣本善收拢人心,张永馨等三人又从旁撺掇,备言虚子臣弃席私访的厚意。姜玉函推脱不过,只得答允为虚子臣暂守江陵。
    虚子臣大喜,翌日又在府中设宴,厚报姜玉函。席间众人畅谈江湖中事,姜玉函又起身舞剑长歌,众人尽欢。
    姜玉函歌毕,却为虚子臣上寿,言道:“我与那云龙昔日也曾在洛阳城下有过一面之缘。他曾射我一箭,却并未与我交手。我听闻此人乃当世第一豪杰,有心与他论剑一番。今日出山,虽蒙徐大官人厚意,亦是我一番私心。若是侥幸赢他,小生必不让他进江陵一步。若是不幸输了,却请徐大官人许我挂印封金,流落江湖。”
    虚子臣闻言变色,那颚更却在旁边叱道:“兵戈交战何等大事,岂能如此儿戏?食君之禄,便当死节,岂有一战不利,便临阵退逃的道理?”
    姜玉函听了,当即避席说道:“若是如此,恕小生山野之性难改,不能为徐大官人所用了。”
    那里张永馨和何君威两人连忙相劝,众人却是不欢而散。虚子臣待众人退去,却唤张永馨与何君威两人到得身前,不懌道:“此人这般心性,岂能为将?孤待他也算至诚,他却如此相报!此人终难为孤所用!”
    张永馨说道:“姜玉函生来是山野隐逸的狂性,受不得规矩约束。不然时,他既与那傅程鹏相善,也早入朝为官多时了。”
    虚子臣心中不悦,沉吟片刻,却道:“那江夏城中李元飞也是云龙一党,恐怕生变。孤已然快马知会高艳明,令他将李元飞制住。待孤再传一令,叫高艳明领军溯江而上,镇守江陵,却叫姜玉函为之辅佐。此人一介狂生,虽然不能为将,然而观其动静,武艺却足可拒敌。”
    张永馨道:“天王用人之明,学生佩服。”次日虚子臣一面令人去江夏宣旨,一面却又设宴款待姜玉函,许他一任自由,张永馨等人又从旁劝说。
    姜玉函深感其意,俯身下拜道:“天下君王,谁能如徐大官人这般容人?小生虽不愿为官名束缚,然而徐大官人如此以国士待我,人非草木,岂能无感!徐大官人既然不要小生做那君君臣臣的一套忠勇之节,那姜某却是交了徐大官人这个朋友。朋友有难,姜某焉能束手旁观!云龙若来时,小生必尽全身解数与他周旋!”
    当时众人尽兴而散,忽然又听说南面一支轻骑开来。虚子臣急谴人哨探时,却是来勤王的荆南兵马统制夏翼赦。
    虚子臣大喜,却听那夏翼赦上前请缨道:“末将听闻天王相召,不及整点军马,只领着亲兵奔马而来。此番救驾来迟,甚是惶恐。如今请天王赐予兵马,往襄阳助战,必将那云龙擒来献于马下。”
    颚更道:“夏将军兵马雄壮,云龙断然不敌。只是如今天王出巡,只恐那南蛮来惊扰了天王,不可无大军相随。夏将军不必远出,只在江陵城中拱卫,传令点兵来此取齐便可。”
    正说之间,却闪出那策士张永馨来,说道:“微臣不才,愿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南蛮来降,助我共讨逆贼。”
    虚子臣听了大喜道:“既然先生愿去,定然成功。”
    那颚更素来嫉妒何枫、张永馨之能,前岁见张永馨出使一载,回来甚受恩宠,又招来了姜玉函这员好汉,更是不喜。颚更欲沮此行,便道:“南蛮与我数载交兵,仇雠深重,恐怕说不动他,反送了方冷先生性命。”
    张永馨呵呵笑道:“楚诏虽然有仇,然而这仇却依然是由云龙而起。况且那北诏杀了云龙兄弟张千,此仇甚大。倘若与我大楚联手,尚有剿灭云龙之机。倘若我大楚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新仇旧恨之下,云龙岂会与他干休?届时南蛮必然被荡为平地。是以微臣若是去将这点说明白了,那蛮王料来没有不从的道理。”
    虚子臣大喜,便令张永馨往南去了。张永馨临行之前,却将姜玉函拉到一边,说道:“你与云龙交手,若是胜了便罢,如若不胜,可依我计策如此如此行事,我日后便可叫他束手来降。”
    不是今日夏翼赦北来张永馨南去,有分教:江陵城中,成一段千古佳话;桂阳府内,死几个阴险小人。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 天朝评话演义 https://www.qiuxiaoshuo.cc/read/gsfmm/fkkgkags.html 全文阅读!求小说网,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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